第六章 雨落狂流之暗 (6)

    拜後世的各種漫威電影所賜，路明非對北歐神話之主的奧丁的形象，不可謂是不熟悉。

    只是，爲什麼尼伯龍根裏會有這樣一位神明的存在？

    男人顯然也看見了這位北歐神話之主，但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反而繼續將油門徹底踩死。

    上輩子，凱撒曾在三峽大壩裏，用一顆2.6噸的暴風魚雷以200海里的速度重創過青銅與火之王諾頓。

    如今這輛2.7噸的邁巴赫以接近150海里的速度直直撞向奧丁。

    就算對面是一位堪比初代種龍王的存在，被這樣一輛邁巴赫正面撞擊，恐怕也難說輕鬆！

    但問題在於，路明非他們並沒有比肩神明的軀體，就算他們是混血種，身體各方面素質被龍血強化到了人類的極限……但也仍屬於人類。

    邁巴赫一旦撞上奧丁，奧丁也許會受重傷……但他們一定會死！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男人這是在賭，賭奧丁不敢硬接下邁巴赫這一撞，會選擇爲他們讓開一條路。

    媽的，怎麼卡塞爾學院淨產些瘋子！

    路明非死死抓着車頂扶手，眼看着邁巴赫距離奧丁越來越近，只剩十幾米的距離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大喊小魔鬼的名字。

    “路鳴澤！”

    路鳴澤沒有出現，奧丁也沒有讓開。

    在二者即將相撞的時候，奧丁座下的八足馬忽然高揚起前蹄。

    一瞬間，四周的雨水都匯聚在奧丁的面前，水流倒涌似瀑布，衝擊在了邁巴赫的正面。

    短短幾米裏，邁巴赫巨大的動能就被完全消解。

    幸虧他們的骨骼都經過龍血的強化，才沒有被車輛倒退的反作用力扯斷頸椎。

    水流把邁巴赫推出去的一瞬間，成羣的黑影也從奧丁的身後走了出來。

    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神，是和剛纔一樣的死侍。

    它們圍繞在了邁巴赫的四面八方，將路明非他們徹底包圍。

    “你竟然敢撞向神的御座。”奧丁的聲音如磐鍾般從前方壓來。

    “你應該沒考過駕照，不懂開車，所以不知道下雨天最容易出交通事故了，路面滑，剎不住車。”

    男人一手提着長刀，一手握住楚子航的手腕下了車，淡淡說道：

    “沒事，這輛車買的頂額的車險，你要是受傷了可以告訴我，劃定責任之後幫你找保險公司報銷。”

    “放肆！”奧丁的聲音彷彿是從很遙遠的地方落下來的，顯然是對男人的笑話並不買賬。

    “玩笑都開不起，真沒意思。”男人聳聳肩，“你不就是要那玩意麼？沒問題，只要你放我們走，我們就可以把它交給你。”

    他轉身摸了摸楚子航的頭，對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二人說道：

    “後備箱裏有個黑色的箱子，上面有個銀色的標記，幫我拿出來。”

    楚子航點了點頭，路明非小跑着跟在楚子航身後。打開後備箱，裏面果然躺着一個黑色手提箱。

    路明非認出來箱子上面的銀色標記跟卡塞爾學院的校徽十分相像。

    只是卡塞爾學院的校徽是半朽的世界樹，而銀色標記上鐫刻的卻是一顆茂盛的世界樹。

    楚子航把箱子遞給男人，接過箱子的那一刻，男人忽然低聲對二人說道：

    “以前你很多次都不聽我的話，但這次你一定要聽。記得，你們倆不要離我太遠，也不能離我太近，等下我說跑的時候，你們倆往車那邊跑，千萬別回頭。”

    “嗯”楚子航顫抖着回答。

    “有什麼不懂的問題的話，出去之後問路同學……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問。”

    路明非忽然有一種感覺，感覺今晚過後，自己和楚子航都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男人了。

    男人就像是古代即將奔赴前線的士兵，知曉自己即將凋零的生命，與家中的兒子進行最後的訣別。

    原來路鳴澤的那首喪曲是爲男人而鳴的。路明非想。

    有那麼一瞬間，路明非很想和路鳴澤進行一次交易。

    但是剛纔在邁巴赫即將撞上奧丁的時候，自己其實就已經嘗試過呼喚路鳴澤了，但他並沒有出現。

    並且，在此之前，路鳴澤就說過，這一次不會和自己交易。

    在路明非猶豫的時候，黑影們已經圍了上來，裹着幾人前進。

    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發音奇怪而富有韻律，彷彿用的是某種古老的語言。

    路明非雖然聽不懂，但他依稀回憶起，這種語言跟曾經古德裏安教授對自己說過的那種語言很類似。

    是龍語？

    路明非沒聽懂，但是楚子航卻逐漸聽懂了這些死侍們的說話內容。

    “又見到人類了……”

    “那孩子的血統……”

    “真是讓人垂涎的血肉……”

    “……”

    他們在距離奧丁大約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男人握着長刀的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掂着箱子高舉過頭頂

    “你要的東西在這兒。”

    奧丁的聲音傳過來：“那麼，覲見吧，人類。”

    “可我覺得即便把東西給你，你也不會放我們走。”

    “我許諾你們生命，神從不對凡人撒謊。”

    “是指變成它們這樣的死侍嗎？”

    “你們倆的血統遠比他們優秀，你們會更加強大。”

    “……”

    男人奇怪地回頭看了路明非一眼。

    “沒得商量？”男人挑眉。

    “你們應該爲能成爲神的僕人而感到榮幸。”

    男人嘆了口氣，忽然轉身湊近楚子航：“兒子，聽說你在市隊裏是中鋒，很擅長突防？”

    楚子航緊張地點頭。

    “不懂的事情多問路同學。務必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每一句。”

    男人一邊說，一邊從楚子航手裏接過箱子，難得露出寵溺的表情撫摸楚子航的頭。

    下一刻，男人便忽然變了表情，猛地一巴掌拍在路明非和楚子航兩人的屁股上：“孩子們，跑！”

    楚子航發瘋一樣掉頭往車的方向跑，路明非“哎喲”地捂着屁股跟在楚子航後面。

    已經很長時間了，男人說的話楚子航再也沒信過。

    但是在這個雨夜裏他握着男人溫暖的手，忽然又變成了依賴父親的孩子。

    男人把手提箱扔向奧丁，手提箱彷彿是吸引餓狼的血肉。

    無數黑影爭先恐後地簇擁向箱子，另一些黑影則回追向逃跑的幾人。

    男人跟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一起往回跑，但可能是因爲人到中年，所以跑得沒有兩人快，與兩個孩子一點點拉開了距離。

    男人看着楚子航的背影越來越遠，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

    “跑得真快，小兔崽子們。”

    他忽然停下腳步，旋轉，揮刀，刀光在雨幕中斬出弦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