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蘇曉檣的酒後發言

    Aspasia餐廳坐落在一片小河經過的林蔭路上，這是老城區的一角。

    一百多年以前這一塊主要是外國人的聚居區，環境優美風景宜人，Aspasia餐廳就是拿一棟法國商人的老洋房改建的。

    這一帶正兒八經路明非也只來過一次，就是上輩子約陳雯雯吃飯那一次。

    自己一共來Aspasia吃飯兩次，一次是跟陳雯雯，一次是跟小天女蘇曉檣。

    哪天自己是不是也得請柳淼淼也來一次呢？路明非心想。

    這種高檔的米其林餐廳，一般來吃飯其實都是需要預約的，不過現在是工作日的中午，客人並不多。

    加上蘇曉檣的那張會員卡級別也相當不低，很順利地就挑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上一次路明非來這裏吃飯時，還吃的很辛苦，一邊一板一眼切着羊排的同時，還得時刻注意着把腰挺直。現在卻已經能用很從容的姿態面對着這一切了。

    來吃個飯而已，當然得怎麼舒服怎麼來，又不是裝大尾巴狼。

    這還是路明非跟着昂熱和凱撒他們一起吃了幾次西餐之後才學會的。

    他發現校長他們平時吃飯的時候也不會板着身體，就是以一種很自然的坐姿悠閒地享受着美食……雖然七成熟的牛肉也沒有多美食。

    蘇曉檣一邊翻閱着意大利文、英文和中文混雜的菜單，一邊用餘光斜睨着路明非。

    悠然自得的姿態。

    真的不是錯覺。

    之前蘇曉檣多次從路明非身上感受到過一種英倫貴族範，但是每一次都一閃而過，因此她才不敢確定。

    但這一次帶路明非來米其林三星吃飯，他不僅沒有表現出對環境的不適應，反而還相當的怡然自得，即使身穿着校服，但是坐姿也與環境融爲了一體。

    臉上寫意而輕鬆的表情，彷彿他不是來吃的米其林，而是吃的學校食堂一樣。

    這傢伙，明明能表現得相當優雅，爲什麼平時總是一副混不吝的姿態呢？

    “奶酪魚鮮這些吃得慣吧？”蘇曉檣用菜單擋住臉，劉海下兩隻眼睛露出來看着路明非。

    “都可以。”

    蘇曉檣合上菜單，用中文給旁邊的侍者報了幾樣菜名。侍者給他們遞上帶着香氣的擦手用的熱毛巾，捧着菜單退下。

    一時間兩人無話，只剩下婉轉的小提琴聲在兩人之間蕩蕩的流淌。

    “不是第一次來Aspasia了？”蘇曉檣試探。

    “爲什麼這麼問？”路明非問。

    “看你的表情啊。”

    蘇曉檣用熱毛巾敷完手，指尖沾着一點水，藉着這點兒水在玻璃桌子上輕輕畫着圓圈，指甲“叮叮噹噹”地在桌面清脆敲響。

    “這裏的裝潢挺獨特的，窗外風景也好，一般第一次來這裏吃飯的人，肯定忍不住左右多看幾眼，但你看都不看，說明你對這兒的環境很熟悉，至少肯定不是第一次來。”

    “眼睛真毒，不去當偵探可惜了。”路明非忍不住說。

    “拜託，好歹是從小吃商務宴吃到大的，眼睛不毒一點能行麼？”

    蘇曉檣得意地挑眉。

    不多時，穿着小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銀灰色的餐盤走過來輪流上菜，鵝肝白鬆露燉菜龍蝦魚子醬依次上齊。

    顏色沉紅的一級莊的瑪高紅酒“譁啦啦”撞入透明的高腳杯，分別擺放在路明非和蘇曉檣的右手邊。

    兩人先品嚐了各自餐盤裏的菜餚，然後淺淺碰杯，也不知道多少杯紅酒落入腹中，蘇曉檣的臉上也慢慢浮現出了一絲誘人的醉紅色。

    “說回正題，伱剛纔一直打聽我擇偶標準，是爲什麼？”

    蘇曉檣切了一塊鵝肝送入口中細嚼，眼神微醺地問道。

    路明非沒想到小天女又把話題繞了回來。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當時爲什麼會問小天女的擇偶標準。

    聊天就是這樣，內容永遠都會往你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發展，彷彿話題本身就該走向這個方向似的。

    “你覺得是爲什麼？”。

    蘇曉檣吐了吐舌，拿着刀叉的手放在桌上，柳眉緊蹙在一起，“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這種問題在不同場合下有着不同的標準答案，有的情況下得肯定，有時候又要否定。

    這種場景下當然是不能肯定的，但是路明非也不打算否定。他選擇把問題拋回給蘇曉檣。

    “如果是喜歡你呢？”也喝了好幾杯紅酒的路明非，說話也逐漸開始大膽。

    “那我就得離你遠一點了。”蘇曉檣嗤他，“吃着碗裏還看着鍋裏，渣男！”

    不過蘇曉檣其實知道，路明非說的這些都只是玩笑話而已，和路明非交往的過程中，她其實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種“哥們”的態度。

    自然而然的，她其實也沒有對路明非抱有那方面想法。

    哥們麼，就是吃吃酒喝喝肉的朋友，不會去在意或者說是可以不去在意對方的性別。要是分了性別，那哥們就變質了。

    “怎麼就渣男了？我還是單身好麼？”

    “對對對，你還是單身。”

    蘇曉檣端起高腳杯，輕輕抿了一口紅酒，然後把高腳杯擡在眼前。

    “就算你還是單身，你也達不到我的擇偶要求啊。”

    “那可說不好。”路明非聳聳肩，“你不知道男生都比較晚慧麼？說不定我上了高中之後，任督二脈就被打通了，然後高中成績一下子就超過你了。”

    “就你？”

    蘇曉檣眼睛透過盪漾的紅酒，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路明非，忽然頭腦一熱，藉着醉酒的勁脫口而出道：

    “如果你入學考試的時候成績能超過我，別說追我，我給你當情人都沒問題。”

    倒不是真的想給路明非當情人什麼的，只是蘇曉檣對自己的成績有着充足的信心。

    加上她也想打壓打壓路明非的囂張氣焰，加上喝了酒後頭也有些暈乎乎地，於是就說出了這番驚世駭俗的話。

    不過，蘇曉檣雖然嘴上說的不屑一顧，其實內心裏忽然還是有點慫了。

    同時也有點懊悔，自己怎麼就突然說出了這麼大膽的話。

    她原本想說的可是“如果高中時期的成績能超過她”，但是看到路明非自信滿滿的模樣，她突然一下子又有些慌，所以話到嘴邊，又臨時改了條件。

    就算路明非再怎麼打開任督二脈，也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個月之內就超過自己的成績吧？

    要知道，自己可是以全校前三名的成績考進仕蘭中學的，而路明非只是壓着分數線進來的而已，二者之間差了有一百多分。

    而且據她所知，路明非的暑假也沒有參加過補習班，成天在家裏面玩，入學考試的時候分數肯定不會超過自己！

    嗯，肯定！

    小天女在心裏又複述了一遍，也不知道是自信還是心虛。

    而路明非也被小天女說的那番驚天動地的話嚇了一跳，手上的刀叉都差點沒拿穩掉在地上。

    幾杯酒啊喝的就這麼醉，瑪高的度數也不高啊……

    他雖然覺得剛纔那番話肯定是小天女的玩笑話，但是玩笑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有些激烈地過了頭了點。

    擡頭，目光與蘇曉檣隔空相對，一秒鐘之後，倒是蘇曉檣先有些赧然地撇開了視線。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先開口說過話，連碰酒杯的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哐當哐當”刀叉與餐盤接觸的聲音。

    這頓飯吃到現在氣氛已經有些不對頭了，蘇曉檣想儘快結束這次用餐。

    路明非好點，畢竟是重生過兩次的人，並沒有蘇曉檣那麼羞憤難爲情。

    但是看見蘇曉檣吃的這麼急匆匆，他也就配合地跟着提了速。

    ……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路明非本來想買單的，但是蘇曉檣手一擺，頭也沒回地說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會員卡裏她爹還充了很多錢沒用完。

    結果本來是想請小天女吃飯來還人情的路明非，這下欠她更多了。

    不過，出了飯店門之後，兩個人倒是能好好說上一些話了。似乎一段時間的冷靜之後，好像兩個人都忘記了小天女的那番震撼發言。

    下午的時間還很長，蘇曉檣一開始的計劃是和路明非吃完飯之後，再去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心語網吧打幾盤星際爭霸的。

    說實話，她不是很想回那個家。

    但是剛纔蘇曉檣紅酒入腦，沒把持住醉意說了那句話，讓她現在有些不敢和路明非獨處。

    主要是剛纔說的那番話，讓蘇曉檣有一種背叛了柳淼淼的愧疚感。

    小天女深思熟慮之後，抿脣，在心裏做好了決定。

    “那我先回去了！”

    蘇曉檣在路邊站定，然後輕巧地轉身，看向路明非。

    “好。”

    蘇曉檣在路邊給家裏的司機打了電話，路明非默不作聲地陪在旁邊等，直到蘇曉檣家的車在馬路盡頭出現時，路明非才向蘇曉檣揮手。

    “明天見。”

    “嗯。”

    黑色的奧迪A6準確無誤地在蘇曉檣的身邊停下，蘇曉檣鑽入轎車後座，路明非的背影在人行道上漸行漸遠。

    但是在汽車啓動後，他的身影又忽然接近。

    有那麼一瞬間，陽光灑在路明非的身上，照進奧迪A6的車廂裏，兩人短暫交錯。

    不過剎那間的交錯之後，兩個人的身形，又再次彼此遠離。

    ……

    轎車駛入地庫，蘇曉檣從後座上推門鑽出來，提着書包，乘着戶內電梯回到別墅裏。

    電梯在二樓停下，走出電梯時，那個不想見到的男人果然坐在二樓的私人客廳裏。

    “不是十一點鍾就放學了嗎？怎麼現在才回來？”

    男人頭也不會地問，他的面前攤開一張報紙，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看，還是僅僅把這當成是一種裝飾。

    “跟同學去吃飯去了。”

    家裏養的兩條小狗興奮地跑過來迎接小主人的迴歸，蘇曉檣蹲下身子逗了逗狗，然後橫穿過客廳準備回自己房間，期間沒有看男人一眼。

    “男的女的？怎麼沒提前跟我說？”

    蘇曉檣有些無奈地站在原地，心裏又煩又悶，“男的，我談的男朋友，行了吧？我跟我男朋友吃飯約會，爲什麼要向你報備？”

    “你！”

    男人語氣憤怒，但是馬上，又變得柔軟了下去。

    “檣檣，我知道你是在跟我賭氣，但你要知道，我做的一切肯定都是爲了你好的。你跟朋友出去吃頓飯無所謂，只是下次記得跟家裏提前報備一下，別讓家裏人乾着急。”

    蘇曉檣冷哼了一聲。

    “不說這個了，劉總下午約了我去打高爾夫，小偉也去，檣檣你沒事的話下午也跟着我一起去吧，年輕人麼，別總把自己關在家裏，多跟同齡人交流交流總是好的。”

    “不去，我又不會打高爾夫，我去幹嘛？給你們當球童？”

    蘇曉檣回到自己房間裏，啪地一聲關上門，抱着書包靠在房門上，慢慢滑坐在地。

    門外先是很長時間的安靜，接着腳步聲響起。

    蘇曉檣心裏一緊，但是腳步聲並沒有向自己這邊靠近，而是慢慢遠離，直至終於聽不見。

    蘇曉檣鬆開懷裏的書包，低着頭，不知道心裏是慶幸還是失落，

    ……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老爹關係變得這麼差的呢？

    是10歲那年，母親去世，自己孤身一人抱着母親的骨灰回到葡萄牙交給姨媽埋葬，而父親沒有回去看一眼嗎？

    還是這兩年來，他帶自己出席各類高端商務晚宴，變着法子的想讓自己結識各類名流子弟呢？

    或許都有吧？

    還是說成長的過程中，子女終會和父母離心呢？

    蘇曉檣“撲騰”一聲躺倒在牀上，捧起那只“101忠犬”高舉在面前，任憑一頭青絲在牀上散落。

    “談戀愛啊……”

    父親越是想給自己介紹各種權貴子弟，那自己就越是要談一場自己做主的戀愛。

    哪怕是不喜歡，那也是自己選的。

    只是滿足“比自己優秀”這項條件的男生，又有多少呢？

    這麼想着，路明非的臉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了小天女的腦海裏。

    其實稍微整理一下儀容之後，這傢伙也是有點小帥的，屬於那種清爽型的帥哥，而且他還沒有很認真的打扮。

    如果交給自己認真捯飭的話，肯定會更加出衆。

    氣質的話，只要把他那副混不吝的姿態收斂起來，也比同齡人要成熟有魅力地多。

    身體素質不知道怎麼樣，但是個子挺高的。

    如果成績真的能夠超過自己的話，好像還真的是個不錯的擇偶對象？

    蘇曉檣忽然一愣，接着俏臉一紅，翻過身來，抱着枕頭把頭捂住，長腿擺動，玉足在身後胡亂踢着。

    啊啊啊！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那家夥怎麼可能啊！

    自己就算跟條狗戀愛也不可能跟他戀愛的，絕不！

    果然平常得少喝點酒，一喝酒就容易上頭！

    可萬一……

    她想起在餐廳裏對路明非的那句許諾，想到軍訓之後就會到來的入學考試。

    啊啊啊！好煩！

    蘇曉檣從牀上蹦下來，然後翻出兩個月沒有碰的初中課本，咬着脣，埋頭認真苦學起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