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312章 東窗事發(二)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陝甘總督字數:3986更新時間:24/06/28 14:11:32
馮紫英也害怕場面上越發難堪,不得不站了出來,充當一會和事佬。
總不能讓柳健真因爲一個風塵女子而休妻,他畢竟也算是松江伯府一系的成員,傳出去以後,大家都面上無光啊。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輕言和離?況且話說回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不對,家裏有老婆,有通房丫頭,還有雲蓉姑娘這個外室,你居然還不滿足,連靜安街上的小寡婦也不肯放過,你這不是給伯爺抹黑嗎?虧得當初是我出面,央求伯爺推薦你出任黃埔灘巡檢,你就是這麼報答伯爺的?”
馮紫英也沒講什麼姻親情面,他把柳健這廝痛罵了一頓,要求他老老實實,安分一點。
隨後,馮紫英也苦口婆心地勸說張庭道,“柳二爺雖然不對,但有什麼問題,最好還是回到家裏解決。你在公開場合,將他暴打一頓,讓他成爲了衆人口中的笑柄,他這個黃埔灘巡檢,哪裏還有什麼威信可言?你這不是親手斷了自己丈夫的仕途嗎?”
張庭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耀武揚威,自以爲捏住了柳健這廝的軟肋,但在神武將軍府世子、桃李書院院長馮紫英面前,卻不敢太過於囂張,畢竟馮紫英做了許多年院長,在桃李書院下設崇文堂有過學習經歷的諸多進士、舉人,都對他執弟子禮,這份人脈關系便不是張庭這個商戶子女可以輕易仰望的了。
事實上,若不是世襲一等將軍柳芳中了周進的計策,虧了八萬兩銀子,張庭也沒有資格嫁進理國公府,許給嫡次子柳健爲妻。
他父親張文彩爲了促進這門婚事,陪嫁了上萬兩銀子,也不可能允許張庭和柳健和離。
基於這種情況,張庭也確實在柳健面前,說不起太多硬話。她之所以表現得如此強硬,只是因爲張庭虎背熊腰,單手就能將柳健摔倒在地,主打的是一個武力制服。
“柳二奶奶,你也別怪我說話粗魯,從相貌、家世上而論,柳二爺即便現在和離,也能找到一個不錯的小媳婦。別的不說,就說靜安街上的這個小寡婦,她丈夫以前可是松江府城之中最大那家金器店的東家,和松江府同知曹仲大人也沾親帶故,柳健若是答應娶她,立馬便有三五萬兩銀子的陪嫁到手……”
“我手頭也有三五萬兩銀子。”張庭嘟着嘴巴,很不服氣地說道。
“你是有三五萬兩銀子,但你捨不得給柳二爺花啊。”馮紫英苦口婆心地說道,“你要知道,你在相貌、身世上高攀柳二爺太多,可高攀便要吞針,你如果不願意,這門婚事便維持不下去。”
“那怎麼辦?”張庭焦急地問道。
“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你當初看中了柳二爺,也註定了今天這般結局啊。”馮紫英也不能說太多,畢竟她老婆柳巖就在身邊,真要給張庭支招,把柳健看得死死的,他老婆柳巖肯定不高興,可若是慫恿張庭用金銀財寶買柳健的情緒價值,又有縱容柳健這廝的嫌疑。
還嫌他添亂不夠多的?
婚姻是一門學問,只能依靠柳健和張庭夫妻倆慢慢磨合了。
至於雲蓉這裏,馮紫英就沒有什麼好客氣的了。
“外灘步行街的那處商鋪,是我老婆和她姐姐一起出資,送給了柳二爺,專門用來安置你。結果你正經生意不做,卻偏要做皮肉生意,我們也攔你不得,但那處商鋪,卻不允許你雲蓉繼續住下去了。我限你今日之內,便搬出去,要不然我便告到松江府衙,哪怕這個官司打到大理寺,我們也渾然不懼。”
雲蓉自知醜事暴露,也沒有臉繼續住在柳健名下的那處商鋪之中。好在她新勾搭上了一個姘頭馬達,倒也不怕沒有人接盤。
馬達也表示,“我手頭還有幾十兩銀子,這便去租個小院,咱們倆安心過日子。”
雲蓉便趴在馬達懷中,嚶嚶嗚嗚地哭了起來,那妖妖嬈嬈的模樣,讓衆人見後,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尷尬得不得了,唯獨馬達頗爲喜歡這般做作之態,他反而將雲蓉摟抱得更緊了。
氣得穆濟倫直皺眉,卻又不好多說什麼,他已經有了老婆,難道還不允許曾經的老部下,也找個女人搭夥過日子?沒有這樣的道理嘛。
而靜安街上的那個小寡婦,她臉皮還比較薄,早就捂着臉跑回家了,衆人也懶得多管閒事。
一起風波消弭於無形,總算讓馮紫英、穆濟倫等人輕鬆了一口氣,大家便趁此機會,四散開來了。
馮紫英把柳健、張庭夫婦倆請到自己家中,他和柳巖請這對兄嫂吃酒,在酒桌上各種勸和,好說歹說,總算把他們夫婦二人哄住,答應先不提和離的事情了。
飯後,馮紫英還把柳健請到自己的內書房中,和他說了許多知心話。
馮紫英說,“當初理國公府遭遇財務虧空,我算是既得利益者,娶了你妹妹柳巖做老婆,要不然,我還在給那個王熙鵲做舔狗,指不定連小命都搭進去了。而你則遭受到無妄之災,被強迫和二嫂張庭結婚。你對二嫂不滿意,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好歹給她一個孩子,讓她情感上有了寄託,或許就不會再盯着你不放了。”
柳健氣憤地說道,“她沒有孩子,尚且如此對我,等有了孩子,她的尾巴怕是會翹到天上去,我以後在家中更是沒有奔頭了。我也知道妹夫的意思,是擔心這件事傳出去以後,會影響咱們松江伯府一系的聲譽,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提和離一事,但她張庭也休想再近我的身子。”
說到這裏,柳健更是悲痛欲絕,眼淚都差點流了下來,“當初我們都說好了的,我把她服侍高興了,她便把身邊兩個貌美丫頭賞賜給我做小,結果每次都是她把我壓在身下,絲毫動彈不得,絕少有和那兩個貌美丫頭親熱一番的機會。我上一兩次當也就罷了,每次都是這樣,我寧願去死。”
看到柳健如此激動,馮紫英也只能順着他的話說道,“那這就是二嫂的不對了。讓你吃夠了苦頭,也得讓你吃一些甜頭,你在這段婚姻中吃虧太多,難免要在外面找補,還不如把那兩個貌美丫頭賞賜給你做小,也好把你籠絡在家中,何至於發生今天這種事情?”
柳健拖着哭腔說道,“就是這個道理,可人家不認賬啊。每次都是她佔便宜,還埋怨我不給力……”
說道傷心處,柳健又一次嗚嗚嗚嗚地哭了起來,讓馮紫英想要再勸說什麼,都不好意思張開口說話了。
正房臥室之中,柳巖也拉着二嫂張庭的手,向她說着體己話,“我二哥就是這種混不吝的人,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計較了。我父親三妻四妾,他也繼承了這般風流秉性,難免想着要偷腥,您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等到以後生了孩子,管他以後在外面如何亂來,您只要把錢袋子控制住,不讓那些狐狸精進門就行了。”
張庭默默流淚道,“要是有了孩子,我還管他做什麼?”
這一天晚上,諸人討論到深夜。柳健借宿在馮紫英的內書房中,張庭則睡在正房臥室,和小姑子柳巖做伴,以至於馮紫英被迫臨時住在廂房裏,心裏暗暗叫苦。
他做了半個多月的和尚,才回來第一天,正想着和妻子柳巖一親芳澤,結果卻還得獨守空房,這找誰說理去?
馮紫英和柳巖二人出面說和,對於改善柳健、張庭之間的夫妻關係,並沒有什麼鳥用,因爲柳、張二人在生孩子的問題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
柳健認爲,他也曾爲張庭的幸福生活,賣力了許多回,現在應當是張庭表現出她的誠意的時候了。
“除非她現在就把心怡或心凌姑娘,正式許給我做姨娘,以後我在她們某個人房中安歇,她也不能輕易干涉,否則她休想讓我幫她生孩子。”柳健斬釘截鐵地說道。
心怡和心凌這兩位貌美丫頭,是張庭拿捏柳健的重要手段,自然不可能隨便交到丈夫柳健手中,要不然她以後,還怎麼讓柳健聽命於她,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張庭的意思是,先等她生了孩子再說,要不然柳健想都別想。
夫妻倆之間的矛盾,演變成爲了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讓馮紫英、柳巖二人哭笑不得,也深感無能爲力。
柳健更是一氣之下,去了松江伯周進那裏,除了向松江伯周進提出辭職,讓他另行安排人手,接替他現有的黃埔灘巡檢一職以外,柳健還請求松江伯周進,給他安排一個偏遠的、人煙罕至的地方,讓他輕鬆一口氣再說。
“我的日子實在是過得太壓抑了。”柳健眼淚汪汪地說道。
這倒是讓周進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實話,要不是他當年給世襲一等子爵柳芳挖坑,讓理國公府差一點兒把底褲都賠掉了,柳健也不會婚姻不幸,淪落到如此地步。
“罷了罷了,我就幫你這個忙,也省得自己內心歉疚。”周進沉思道。
恰好雞籠港一帶大興土木,周進原本打算將沈明派過去走一趟,既然柳健想要躲起來,周進便把這個機會讓給他,讓他帶領船隊,疏散一批婦人和半大小夥子去雞籠港,等到達目的地之後,他便在方昆手底下幫忙做事,短時間內不用再考慮回來了。
“好好好,只要能躲開家中悍婦,我去哪裏都行。”柳健感激涕零地說道。
隨後,柳健神氣活現地去了靜安街上的小寡婦家中,邀請她一塊兒私奔,以後再也不回松江了。
“這不好吧,你我在黃埔灘這一帶,都有店鋪門面,購置了宅院,若是離開這裏,豈不是又要辛苦一場?”小寡婦有些猶豫地說道。
“怕什麼,去哪裏還能混不到一碗飯吃?”柳健不以爲意地說道。
但小寡婦終究是捨不得她在松江府境內的這些產業,說什麼也不肯答應私奔,但她也向柳健保證道,她這裏始終給柳健留一道門,隨時歡迎柳健回來。
“我走後,你不找其他男人了?”柳健看了小寡婦一眼,有些懷疑地說道。
小寡婦的語氣卻十分堅定,“我可不是那種水性楊花之人,既然認定了你,我便不會再委身於其他人,只盼柳二爺去了花花世界,不要輕易將我給忘記了。”
柳健捏了捏小寡婦的臉蛋,又掂了掂她身前那兩團軟肉,想着此去經年,不知何時還能再相見,不由得感傷起來。
兩人抱頭痛哭,在巫山雲雨的過程之中,彼此都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倒是讓二人情感得到了一次昇華。
小寡婦更是罕見地大方了一次,她獨自出資,給柳健置辦了行李,包括金銀首飾、衣物吃食等,整整裝下了三個包裹,要不是柳健說自己到時候提不動,她甚至還打算給柳健更多。
柳健在小寡婦家裏躲了好幾天,等到護送西北流民家屬的船隊集合完畢,他便在小寡婦的陪同下,來到黃埔灘河港碼頭,登上了前往雞籠港的武裝商船。
幾天前,柳健就已經從周進那裏得知,此次一共有大小船隻六艘,負責運送一千二百名壯婦和五百二十名少年,前往雞籠港。
柳健是此次行動名義上的指揮,具體則由松江府團練水營的一名中層頭目負責執行,他已經在兩地往返過一次了,有着豐富的海上經驗。
柳健得以躲在船艙中哼着小曲,喝着黃酒,吃着滷肉,小日子過得滋潤極了。
不過,等到達了目的地雞籠港,他隨着衆人下船,目送着這幾艘船隻原路返回後,柳健回過頭來,在人羣中看到了幾個婦人,頓時他像是見到了鬼一般,說話都有些不大利索了。
柳健的聲音顫抖着說道,“松江伯誤我啊,明明說好把我一個人送過來,他爲什麼把張庭這個毒婦也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