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213章 急轉直下(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陝甘總督字數:3960更新時間:24/06/28 14:11:32
瀋州淪陷,遼瀋總兵左貴戰死,不僅讓女真諸部獲得了瀋州城中大批物資和數十萬丁口,還讓大周朝完全喪失了和女真諸部作戰的主動權。
此時山海關外,雖然大周朝還擁有錦州、寧遠兩座堅城,沿途堡壘數十座,兵丁數萬人,壯丁數萬人,但卻都只能困守孤城,將寡兵疲,戰戰兢兢,沒有了出城野戰、和女真騎兵針鋒相對的銳氣。
不僅如此,女真諸部首領佟奴隨後很快在瀋州建立後金政權,定瀋州爲都城,此舉招致女真諸部許多王公、貝勒的反對,擔心瀋州位置過於靠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損傷新生政權的元氣。
但女真諸部首領佟奴回答說:“不然,瀋州形勢之地。西征南朝,自都爾弼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草原,二三日可至;南征高麗,可由清河路以進,朕籌此熟矣。”
瀋州從此一躍成爲帝王之都,改名盛京,被女真諸部視爲“龍興之地”,佟奴此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關外不時傳來後金消息,北平城中的老百姓們尚還渾然不覺,以爲丟了一個瀋州沒有什麼,大不了再打回來就是了。但在朝廷高級官員眼中,卻是風聲鶴唳,一日三驚。
爲了應對此事,今上氣得連桌上的硯臺都摔碎了,連續召開了好幾次內閣會議,內閣首輔張楚雖然身體不適,卻也堅持坐着輪椅上朝,顯然也是感受到了某種兇險。
以前,女真諸部哪怕再氣勢洶洶,都可以視之爲疥鱗之蘚,當他們建國立都之後,便立馬變成了心腹大患啊。
最終,內閣決議,在大周朝範圍內加徵遼餉,每畝加派三釐五毫,可增加賦銀數百萬兩,以應對遼東緊張局勢。
抽調陝州總兵曹兆文擔任遼瀋總兵,協助九省都檢點王子騰主持關外戰事。
兵部尚書李春華被迫引咎辭職,着錦衣府嚴加審查,若有懈怠、徇私、舞弊等錯處,構成導致關外形勢糜爛的因素之一,則一律從重處理,決不輕饒。
李春華作爲大周朝兵部尚書,兵事第一負責人,沒有被今上當場下令推出午門斬首,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罪人李春華,謝主隆恩。”李春華在退出金鑾殿之前,向今上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又向太上皇所在宮苑的方向,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隨後便步履踉蹌地向殿外走去。
他的瘦削背影,在衆人目光的交織下顯得愈發淒涼,彷彿一幅孤獨的水墨畫,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新上任的兵部尚書田衝,目睹此情此景,難免兔死狐悲,神情晦暗不明,早已沒有了那種新官上任的意氣風發之感。
原因無他,身上的擔子太大了。
瀋州淪陷之後,新成立的後金官兵士氣大振,攜帶瀋州大勝的餘威,進一步向大周關寧前線施壓。
新任瀋州總兵曹兆文緊急赴任,坐鎮錦州,雖然堪堪抵禦住了後金軍隊的猛烈攻勢,但各種前線告急的文書,要兵丁要銀兩的公函,卻是像雪片一樣送入宮中。
兵員還好說,只要不是出城野戰,僅僅是站在城頭上防守,稍微訓練幾天,也能擺出來參與廝殺了。但是這兵餉,卻讓朝中諸位大臣愁白了頭。
其他行省距離較遠,總還可以拖延一些日子,但分攤到順天府衙頭上的八萬兩銀子,卻是要立即拿出來的。
周進擔任大興縣令,實行土豆統收統銷之策,所賺取的那三萬兩銀子,原本另有用途,這次攤上了瀋州兵敗,立馬便被順天府尹王允大人收繳了過去,連一個銅板都沒有給大興縣衙留下。
不過,王允大人也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他從周進這裏掏走了三萬兩銀子,其他五萬兩銀子的籌集任務,便沒有再安排在他這個順天府通判頭上,倒是讓周進省去了一遭麻煩事情。
“我看這樣也好,你花錢買平安,落得一個清閒。”白秀珠站在周進身後,一邊替他揉着肩膀,一邊溫言說道。
周進長嘆道,“哎,遇到了這種大事,我又能清閒得了多久?加徵遼東兵餉,可不是一日兩日,怕也不是一年兩年,長期下去,老百姓求生不易,便有可能揭竿而起。曹兆文的部隊被抽調到了關外,導致陝州空虛,這真是顧此失彼,好比一條大船,不是這裏漏,就是那裏漏啊。”
“後金滿打滿算,也才數十萬人口,所造成的後果,竟然會有如此嚴重?”白秀珠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看來,只要朝廷對此加以重視,以大周朝的巨大體量和戰爭潛力,問題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何至於一年兩年時間,都還解決不了後金這個撮爾番邦?難道螞蟻還能咬死大象不成?
周進淡然一笑,沒有再說話,他不想給白秀珠解釋太多。
這個花瓶一般的美麗女人,還是思想單純一些最好不過,萬一她因爲軍國大事愁白了頭髮,還不是他周進的損失?
想到這裏,周進便反手將白秀珠摟入懷中,將她身上那兩處雪峯隨意撩撥了幾下,白秀珠便像是春天夜晚裏的野貓一般,低聲叫喚起來。
“你真是要了我的小命啊。”周進醜態畢露,越發手腳並用,全然沒有了一個六品官員的道貌岸然。
午休過後,周進還想着什麼時候,再給順天府尹王允大人進言,如今順天府境內,都改用土豆釀酒,雖然解決了土豆滯銷問題,但若是土豆酒銷售不暢,仍舊會影響到農戶們來年的土豆種植熱情。
結果,王允大人卻徑直來到桃花巷,他這次不請自來,顯然沒有什麼好事。
“府尹大人,那三萬兩銀子都已經直接上繳到庫房了,我這裏短時間內,也確實想不出什麼賺錢的門路了。您就算親自找上門來,我也是這句話。”周進一邊將王允大人引入外書房中,一邊假裝訴苦道。
周進也是沒辦法,不得不給王允大人打上一劑預防針。他也怕王允大人病急亂求醫,又再次把主意打在了自己頭上。
爲了解決分攤到頭上的這八萬兩銀子,王允大人可謂想盡了辦法。在他的壓力之下,順天府學更是一口氣賣出了一百二十個捐納生員名額,每人二十兩銀子,好歹也湊到了二千四百兩銀子。
周益身邊的伴讀張含光也藉此機會,混到了一個順天府學捐納生員的身份,當然這筆捐納銀是周家人代爲繳納,以便張含光更好地服侍、輔佐周益讀書。
這些捐納生員文化水平不高,素質又普遍較差,他們進入到順天府學就讀以後,把整個學堂弄得烏煙瘴氣,原來的好學生都開始慢慢學壞了,氣得順天府學教授周萬林罵聲不絕,說府尹大人幹了一件缺德事,王允大人聽說後,都不敢前去分辯。
王允在外書房中,坐下來以後,笑言道,“你大可放心,我這次過來,不是爲了那八萬兩銀子的事情。如今土豆適合在貧瘠沙地種植,我已按照你所提出來的意見,將一些無主貧瘠沙地,以順天府的名義收儲,按照每畝一兩銀子的價格向外出售,粗略算了一下,僅在京師附近,便可以多得一二十萬兩銀子,哪怕內閣再給順天府攤派八萬兩銀子,也足以應付得過去了。”
“那麼,府尹大人究竟因爲何事而來?”周進詢問道。
“還不是因爲錦州戰事?”王允嘆了一口氣道,“王子騰和曹兆文二人,一直在前線叫苦不迭。他們就像是催命一般,兵餉要快速給他們運送過去,兵員也要給他們及時補充,要不然出了事,便不能怪罪到他們頭上。現如今,兵部已經商定過了,從其他地方抽調兵丁,那肯定不行,不如攤派給地方行省、州府,各自興辦團練一支,以作關外戰事兵源補充之用。本官也接到了任務,要在順天府境內,新設立一隻團練隊伍,員額暫定一千八百人,訓練三個月時間,等到明年開春之後,便直接開撥到錦州前線。我想這件事情,便可以交由你來操辦。”
“交給我來操辦?”周進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道,“論撈錢的法子,我倒是有一些。可這訓練兵丁、上陣殺敵之事,我可是啥都不懂啊,這不是開玩笑嗎?”
“你不懂,誰懂?“王允大人沒有好氣地說道,“你好歹搞過房地產開發,萬柳園有一隻保安隊,大約也有三五十人吧,你便以這些人爲骨幹,招募從關外過來的那些流民,左右不過是幾千石土豆,你父親在城外有良田千頃,難道還能把你們周家給吃窮了?”
周進叫苦道,“周家是周家,我是我,我早已分家另過,我父母兄弟手上財貨再多,也與我沒有多大關係啊。”
王允大人卻道,“得了吧,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情計較財貨多少。要知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要是錦州失守,接下來就是寧遠和山海關,後金真要打到北平城下,你們周家人土地再多,又能有個什麼用?”
“形勢如此嚴峻?”周進追問道。他雖然也是官紳階級一份子,但畢竟職位不高,對於最新交戰情形,還缺乏一個穩妥的來源渠道。
“這次麻煩着實不小。聽說後金某個重要皇子,已經和北方草原諸部首領之女海蘭珠定親,只等接下來的冬季攻勢結束之後,便要正式成婚了。草原諸部和女真諸部合流,兵力翻了一倍不止,關外戰事的壓力更大了。”王允大人絮絮叨叨地說道,顯然也是對關外戰事很不看好。
說起來,還是瀋州陷落的影響太大了,導致邊關形勢急轉直下。
瀋州若是沒有陷落,草原諸部便能坐山觀虎鬥,任憑大周朝和女真諸部拼一個你死我活。
但瀋州變成後金都城之後,草原諸部被籠罩在後金的兵鋒之下,再沒有給他們一個左右橫跳、輾轉騰挪的空間。
他們要麼和後金一條路走到黑,要麼先遭受到後金的全力攻擊,草原諸部也是沒得選擇。大周朝官兵不給力,讓他們在大周朝身上根本看不到希望啊。
周進其實也很不看好。原本草原諸部和女真諸部的關係存有罅隙,草原諸部要防備女真諸部,女真諸部要防備草原諸部,各自不得不分出一些兵力。
但雙方結成秦晉之好,便可以把這部分兵力集結起來,兵鋒所指,除了大周朝,還能是哪裏?
兵部勒令各地行省、州府興辦團練,大概也是知道了接下來的戰局,將會更加焦灼,將會有越來越多的兵力,消耗在關外戰場之中,所以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爲進一步廣泛動員奠定基礎吧?
周進作爲順天府通判,屬於王允這個順天府尹的屬官,既然王允大人屬意於他,周進也無法退卻,只能應承了下來。
不過在此之前,周進還得先安頓好家裏人。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周進作爲穿越者,卻是一清二楚,他也得防備後金軍隊從喜峯口越過長城,直接撲到北平城下,那他安置在萬柳園的那些貌美婦人,還有老周家那些人,舅舅家那些人,不就成爲了後金軍隊的刀下之鬼嗎?
還是應當想個辦法,把這些人都安排在北平城中才是啊。
曾豔、曾佳、晴雯、布蘭妮這些人倒是好辦,城中再買一套房子,把她們接回城中,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藉口也是現成的,紫檀堡附近要興辦團練,怕那些粗魯的兵丁們驚擾到了這些貌美婦人,體現出了周進本人對她們的關心,想來都不會有什麼意見。
舅舅彭家那些人,大部分人都可以安排回城,接管蜂窩煤製造場的生意,至於方掌櫃、劉掌櫃兩家人,則抽調到自己身邊興辦團練,想必也不會太過於引人注意。
但那個便宜父親周大福,他可是在鄉下住慣了的,又沒有必要求到自己頭上,能找個什麼理由把他騙到北平城中定居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