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再戰糜暘 大意韓綜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醬油拌歷史字數:4684更新時間:24/06/28 14:08:29
    豫州,許昌。

    在許昌城內的大司馬府內,就任不久的曹魏大司馬曹休,正拉着王基一同弈棋。

    王基身爲曹叡的心腹,本來他應該在曹叡的身邊出謀劃策。

    可之前爲了增長自己的見聞,王基主動請求曹叡,將他調至豫州任職。

    對於王基的請求,曹叡最後表示了同意。

    於是當曹休離開鄴城時,王基以平南將軍的軍職隨軍南行。

    曹休是知道王基是曹叡的心腹的,最重要的是,曹休從曹叡的口中得知了王基自請來豫州的真正原因。

    在糜暘尚身處長安時,曹魏朝野上下的大臣,大多認爲糜暘不會輕離長安。

    那時候唯有王基少數幾人,卻獨到的認爲,糜暘將來一定會親至荊州。

    在糜暘未來到荊州前,王基等人的想法,或許會被人認爲頗爲荒謬。

    可當糜暘來到荊州的消息傳到豫州後,任何人都會對王基的預料先機感到佩服。

    這一點,曹休也不例外。

    因看重王基的才識,自來到許昌後,曹休一直將王基帶在身邊引爲智囊。

    棋局已然開始一半,曹休看了一眼身前的王基,隨後又將目光看向了身旁正圍觀棋局的一位年輕人。

    「士治,你以爲今日的對弈,吾與伯輿何人會取勝?」

    曹休臉色溫和地問出了這一句話。

    被曹休詢問的那位年輕人名王濬,字士治。

    王濬是弘農郡人士,他出身於弘農郡內有名的世家大族。

    王濬年少時就博覽羣書,且外貌不凡,只是小時候不修禮節,故而在鄉里名聲不顯。

    在成年后王濬才改變志向,變得爽朗大氣,恢弘多謀。

    前幾年,剛剛成年的王濬就被州郡長官徵辟爲河東從事,因爲王濬爲人嚴正清峻,一些心中有鬼的官吏聽說他到任後,皆自動望風而去。

    後幽州刺史徐邈聽聞到王濬的名聲後,藉着大宴年輕英傑的機會,讓女兒暗中指王濬爲夫。

    因爲看重王濬,才讓他成爲自己的女婿,故而在自己的女兒與王濬成婚後,徐邈就一直用自己的影響力,來爲王濬的仕途出力。

    恰逢曹休成爲大司馬後,因感到糜暘的威脅正越來越大,便學起了當年曹操的求賢行爲,以大司馬之尊徵召曹魏境內的青年才俊來到許昌。

    王濬正是藉助着這一良機,才有幸能成爲曹休的臣子。

    而曹休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察覺到王濬是個頗有才能的人,再加上以前徐邈與曹休有舊,所以曹休就越來越親近王濬。

    在曹休的心中,王濬的才能,並不在王基之下。

    聽到曹休的詢問後,換做是常人,肯定是會爲了討好曹休而逢迎他。

    但王濬與常人不同。

    在認真的看了一眼棋局後,王濬端正地說道:「應當是平南將軍最後會取勝。」

    王濬出身名門,自幼便精通弈棋之道,他認爲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

    而曹休在聽完王濬的回答後,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呀你呀!性格過於板正,怪不得一直以來風評不佳。」

    曹休的話看起來是在責怪王濬,可從他的語氣不難聽出,他對王濬不矯言媚上的性格很是喜歡。

    在「批評」完王濬後,曹休又將目光看向王基。

    曹休問王基道:「伯輿,你認爲孤應當出兵否?」

    曹休問的,正是近來他一直心煩的一件事。

    徐盛在數日前,就已經來到許昌。

    正如陸遜所吩咐的那般,徐盛一見到曹

    休時,就急切地向他求援,請他立即發兵義陽。

    但曹休並未立刻應允徐盛。

    徐盛所說的道理,曹休不是不懂。

    只是有兩處地方,讓曹休頗有猶豫。

    第一處地方是:徐盛既然爲吳國來求援,那麼按照常理,徐盛手中至少得有一封正式的官方文書。

    可惜徐盛並沒有。

    這就讓曹休隱隱覺得,徐盛的話中有着不實之處。

    第二處地方是:在糜暘數年的打擊下,魏軍的軍力,早不能同以往相提並論。

    加上關中之戰結束還未一年,現在的魏軍一提起糜暘,內心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恐懼起來。

    軍力衰退,軍心不穩。

    面對着如此不善的局勢,曹休手中可打的牌並不多。

    而曹休也知道,爲了大魏考慮,他更不能如之前的曹仁、曹真一般,孟浪行事。

    再來一場關中之戰那樣的慘敗,恐怕這中原也得落入糜暘的手中。

    一想到這兩處,哪怕是性格一向剛猛的曹休,也不得不猶疑起來。

    曹休猶疑的神色,王基並非沒注意到。

    但他的回答,卻顯得很是堅定。

    「應當!」

    回答完曹休後,王基繼續說出了他的看法。

    「孫權素有識人之明,陸遜能被他委以重任,那他定然非庸才。

    雖說陸遜未向大司馬發來正式的求援文書,但若非事情緊急,陸遜當不會貿然聯繫大司馬。

    大司馬的顧慮雖不無道理,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還望大司馬思之。」

    聽完王基的回答後,曹休捏着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能落下。

    他在反覆思考着王基的話。

    就在曹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門外有人進來稟報道:

    「大司馬,吳將徐盛在外求見。」

    一聽到又是徐盛前來,曹休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可礙於兩國的盟約,曹休還是讓人將徐盛帶了進來。

    一臉急迫神色的徐盛,很快就被帶到曹休的身前。

    而在看到曹休後,徐盛難掩心中的急切,連忙對着曹休一拜言道:

    「盛方纔已收到來自大將軍的正式文書。

    韓綜叛亂,現已佔據永安!」

    「曹大司馬,還望勿忘兩國之盟約,速速發兵相助呀!」

    說到這時,徐盛涕淚齊下地遞上了手中的文書。

    有着忠君愛國思想的他,恨不得現在立刻回到陸遜身邊,爲大吳盡一份力。

    徐盛的話,讓曹休臉色大變。

    他猛然起身從徐盛手中拿過那份文書,認真的看了起來。

    在看到上面的內容,與徐盛所說的半分不差後,曹休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這才不過數日而已,糜賊的動作也太快了!

    而就在曹休看完文書中的內容後,坐在榻上的王基,竟直接將案上的棋盤給一把推散。

    隨着一顆顆棋子落地的聲音響起,王基來到曹休的身前對着他正色勸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大司馬!」

    王基相勸後,王濬亦對着曹休一拜勸道:

    「今時不戰,待糜賊成事,吾等皆可拱手而降也!」

    王濬的話,聽起來依然那麼刺耳。

    可正是王濬這番刺耳的建言,將曹休給痛醒了過來。

    曹休慢慢擡起自己的雙手言道:

    「孤這雙手,當年也是擒過烈馬,降過猛虎的。

    可現在,卻怎麼

    只敢居於一室之中,舉棋不定,作婦人姿態呢?」

    自嘲的笑聲,從曹休的口中發出。

    待這陣自嘲的笑聲漸漸停息後,曹休手中用力地捏着那枚還未下出去的棋子。

    他轉身看到了被王基推散的棋盤,這時衆多棋子在棋盤上散亂的擺放着,竟好像形成了一副麋鹿的形狀。

    恍惚間,曹休覺得棋盤上的那只麋鹿好似活過來了一般,並在他耳邊輕輕言道:

    「你敢來嗎?」

    肆無忌憚的嘲諷!

    然他又有足夠的資格嘲諷。

    只是自己會不敢嗎?

    「你是我曹家的千里駒呀!」

    想起這句話的曹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向前幾步回到棋盤前,高舉着手中的棋子,朝着棋盤上麋鹿的心臟部位狠狠扣下。

    同時一句果斷的命令,從曹休的口中發出:

    「徵集大軍,再戰糜賊!」

    我會來的。

    ...

    望着天地間連成一片的雨幕,韓綜的神色相比前幾日放鬆了不少。

    踩在泥濘不堪的土地上,更是讓韓綜感覺到安全感倍增。

    可韓綜並未急着向屬下,抒發着內心的得意,現在的他正站在城門口,等着一個人的到來。

    能讓韓綜冒大雨迎接親自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石苞。

    糜暘在得知韓綜拿下永安的消息後,第二日就給韓綜送來了自己的親筆信。

    在信中糜暘言明,他預感北方魏軍會有不軌行動,故而會晚些時日來到永安城。

    但爲了讓韓綜安心,糜暘向韓綜說明,他會讓石苞來到永安城中。

    石苞,韓綜是聽過一些他的名聲的。

    當然這不是因爲石苞的身份,畢竟當下石苞的身份,在漢軍中着實算不上突出。

    這乃是因爲石苞當年的千里尋明主之舉。

    知道這等壯舉的韓綜,自然是看出了糜暘的心思。

    「大司馬真是寬厚,他這是怕吾不安,要將他的信義放在吾的手中呀!」

    當時看完信件的韓綜,由衷地對部下說出了這番感慨。

    而能明白糜暘用意的韓綜,對石苞的到來,肯定會重視非常的。

    今日一大早,韓綜就早早的等在了城門外,任憑大雨襲擊着他的衣襬。

    等到時間來到中午時,韓綜終於在漫天的雨幕中,隱約地看到了一隊人的身影。

    待那隊人來到身前,與韓綜的部下互相對完暗號確認身份後,韓綜立即就迎了上去。

    韓綜看着渾身溼透的石苞,他滿臉歉意地將石苞親自從馬上扶下。

    隨後韓綜更是取來雨傘,親自爲石苞遮擋起來。

    韓綜的熱情與謙卑,讓石苞有些不適應。

    據之前他得到的消息,韓綜的行爲挺瘋的呀。

    怎麼在自己面前,他能做到這種程度?

    可這樣的疑問,石苞也不會當面問出來。

    在與韓綜並步走向城內的時候,石苞率先開口對韓綜說道:

    「在來之前,大司馬曾囑咐苞,讓苞對將軍說聲歉意。」

    石苞的話,讓韓綜瞬間受寵若驚起來。

    他當然知道,糜暘爲何會對他表達歉意。

    要是石苞沒來,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暴躁不已,甚至辱罵糜暘。

    但現在石苞來了呀!

    只要石苞在永安,韓綜願意相信糜暘說的一切話。

    聽完石苞的話後,韓綜連忙彎身對着西方遙拜

    道:

    「大司馬這是在折煞綜呀!」

    大司馬能夠見微知着,提前察覺到北魏的異動,這恰恰說明了大司馬的英明。

    有這樣英明的主君,綜欣喜還來不及,怎還會有其他的想法呢?」

    韓綜的這番話,倒還真的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可韓綜的話,卻讓石苞感覺到有些惡寒。

    在來之前,石苞就看過一切關於韓綜的情報。

    情報中的韓綜,與他目前親眼見到的韓綜,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但石苞知道,這恰恰證明了,韓綜是個極爲危險的人。

    在心中加深了對韓綜的瞭解後,來到城門前的石苞,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只見在城門前的拒馬陣處,有許多拒馬都出現了損壞。

    石苞知道這是近日來,大雨不斷沖刷的緣故。

    但石苞卻疑惑,爲何韓綜不加緊搶修?

    石苞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大戰在即,將軍爲何不整修城防呢?」

    石苞的這句話,讓韓綜大笑了出來:

    「足下勿要多慮,綜原委身於逆吳,深知逆吳的弊病。

    「夏口至永安,路程雖算不上遠,但孫權一向忌諱臣下自作主張。

    也許陸遜當下已經得到吾舉義的消息。

    但以逆吳的體制,陸遜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第一件該做的事,就是上表孫權。

    孫權收到消息後,也要下詔給陸遜。

    這樣一反覆,短則數日,長則半月。

    再加上當下雷雨綿綿,道路泥濘,吳軍承平數年,早不復當年血性。

    陸遜要等到雨停烈陽烘乾道路之後,才會率軍前來。

    這至少又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前後相加,吳軍來此,恐需一月。

    一月的時日,永安的城防何時不可整修?軍士的兵器,何時不可打磨?

    不用急在一時。

    吾先帶足下入城好生歇息,今夜再設宴召集城內名宿,爲足下接風洗塵。」

    說完後,韓綜就要拉着石苞朝城內走去。

    但意外的是,石苞並未就這麼直接跟着韓綜入城。

    韓綜的話,聽起來邏輯自洽,沒有任何問題。

    換做平時,石苞也不會覺得有異。

    但石苞在來之前,糜暘曾囑咐他,一定要多加小心陸遜。

    「陸遜之能,不在孤之下。」

    想起這句話的石苞,臉色正變得越來越凝重。

    自己既然受糜暘命令,冒着大雨前來。

    那麼吳軍,會不會也會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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