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徵集糧草 孤城長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醬油拌歷史字數:4999更新時間:24/06/28 14:08:29
    漢章武五年九月末,一則爆炸性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關中。

    漢章武五年九月二十三日,漢大將軍以誘敵之計,將數萬魏軍從五丈原誘出。

    當日,數萬漢軍與數萬魏軍鏖戰於渭水北岸。

    於兩軍酣戰之時,漢大將軍糜暘,親率另一支漢軍奇襲五丈原,斷數萬魏軍歸路,火燒五丈原的魏軍大營。

    見大營已失,數萬魏軍大多軍心崩喪,跪地請降於漢軍。

    “大軍倒戈,利刃滿地!”

    “兵士爭先請跪,勢不能止!”

    一日之內,數萬魏軍野戰精銳,竟大多成爲漢軍的俘虜。

    而相比於數萬魏軍的被俘,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在這一戰中魏軍在關中的指揮系統,也幾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魏大將軍曹真,駙馬都尉李源,都督樑成、王安、趙義,楊玉、三十多名魏軍高級將領戰死軍中。

    偏將軍李衝、討寇中郎將戴凌、鎮西將軍曹宛等二十位中上層將官,爲糜暘以血誓鎮殺於爲渭水河畔。

    雍州刺史郭淮、虎威將軍王雙等十餘位在世間儼有名聲的名將被糜暘擒於馬下。

    這還是有辦法尋找到名字的,至於不容易追尋名字的,死傷的魏將更是不知凡幾。

    魏軍的指揮系統,遭受如此嚴重的打擊,如何不能稱得上毀滅性?

    當以上的消息迅速傳遍關中後,整個關中的局勢變得愈發震盪起來。

    這消息實在太上頭了。

    先前就已經舉旗歸順大漢的世家家主,他們紛紛在縣城內奔走相告着這個好消息,有許多人甚至都喜極而泣了出來。

    他們沒有押錯寶!

    糜大將軍還是一如既往的猛!

    當世哪個世家,心中沒有奇貨可居的想法呢?

    而原本那些還尚在觀望的世家家主,在得知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後,他們一方面震撼於漢軍的軍威,另一方面心中再無半點猶疑,很果斷的將自家縣城的旗幟,換成了赤紅的漢家旗幟。

    而不管關中內的每位世家家主,先前的做法是否都是一致的。

    但在得知糜暘率大軍進駐槐裏後,關中數得上號的世家家主,或是親自前往,或是派出家中嫡長子爲使者,前往槐裏會面糜暘。

    由於來的世家代表實在是太多,軍務繁忙的糜暘實在沒辦法一個個接見,於是他只能着重挑選了大部份代表性的人物。

    在那些人中,糜暘一開始最在意的定然是楊囂。

    根據之前他與楊彪的約定,他與弘農楊氏之間,還有着一門親事呢。

    本來糜暘是不想納妾的,可以那時的局勢而言,除非是他親自納楊氏女在身邊,不然不足以讓楊彪取信。

    當然以弘農楊氏的家世,他府中的嫡女正常情況下是很難會接受成爲別人的妾室的。

    但誰叫那個人是糜暘呢?

    況且糜暘的妻子乃是關嫣,憑藉關嫣在大漢的身份,弘農楊氏也沒那個膽子敢對關嫣的正妻之位有所想法。

    楊囂看到糜暘時是十分激動的。

    楊囂之前從未見過糜暘,可他聽過糜暘太多的事蹟。

    糜暘的事蹟,足以讓任何同齡人心生佩服。

    當然最重要的是,眼下糜暘可謂就是弘農楊氏在政治上的保護傘。

    憑藉着這一點,就足以讓楊囂拜見糜暘時充滿着敬意。

    而面對着楊囂的大禮參拜,糜暘也做出主動攙扶起楊囂的親密舉動。

    在攙扶起楊囂後,糜暘立即就對楊囂說道:

    “孤日前就已經上奏陛下,請求追封楊公三公、列侯之位,並讓當世大儒爲楊公草擬諡號。

    想來用不了幾日,陛下的詔書就會來到槐裏了。”

    聽到糜暘提起楊彪,楊囂的眼中登時就有淚水浮現。

    可同時他的臉上也有着喜色浮現。

    以楊彪臨死前做的事,大漢賜他一個三公哀榮及美諡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封侯一事,卻是楊囂之前未曾想到的。

    兩漢四百年以來,倒不是沒有追封過死去的大臣爲列侯的故事,但這個舉動更多的不是名譽上的褒賞,而是一種實際利益上的封賞。

    因爲一旦楊彪被追封爲列侯,那麼按照常理,楊囂身爲楊彪的嫡親後裔,是可以順勢繼承楊彪的列侯之位的。

    精通禮法的楊囂,又豈會不知道這一點呢?

    憑藉先人之功一躍成爲列侯,這是大漢對弘農楊氏功勞的肯定,也昭示了糜暘的一個態度:

    他會履行當初的諾言,在接下來的時日中,爲弘農楊氏保駕護航。

    糜暘的態度很直接,而糜暘的這個態度,才是讓楊囂真正欣喜的原因。

    由於心中的欣喜,楊囂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只能對糜暘拜謝不已。

    而在安撫住楊囂之後,糜暘又將目光望向在座的蘇則。

    先前關中之所以能掀起那麼熱烈的舉義浪潮,楊彪在其中自然居功至偉,但蘇則的功勞也不可小覷。

    可以說蘇則誅殺曹袞的舉動,爲本就堆滿乾柴的關中,徹底添上了最猛烈的那一把火。

    蘇則見糜暘將目光望向他,他立即起身對着糜暘一拜,靜候着糜暘的指示。

    可糜暘一開始對蘇則說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孤曾聽聞先前蘇公舉義時,以“敢換青天”闡發心中志向。

    今大漢十萬雄兵在此,可謂青天已換乎?”

    聽到糜暘的話後,蘇則先是一愣。

    然後反應過來的他,臉上登時便露出笑意。

    他沒想到當初的起事口號,竟然會流傳進糜暘的耳中。

    只是性情剛烈的蘇則,自然不會回答不上來糜暘的詢問。

    蘇則對着糜暘深深一拜道:“青天何貌,吾今日見矣!”

    對於蘇則的一語雙關,在座衆人都會意的笑了起來。

    是呀,十萬帶甲漢軍可以象徵着大漢的國威,那麼將十萬漢軍比作是關中生民的青天自然是可以的。

    可在座的人,哪個人又不是城府深沉之輩。

    蘇則說這句話時看向糜暘的目光,很明顯透露出了他話語中的第二層含義。

    糜暘又何曾不是關西世家的青天呢?

    有些事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糜暘聽完蘇則的回答後,臉上也流露出些許笑容。

    該說不說,聽夸人還得聽世家子弟的。

    只是糜暘在笑完後,便又發出一聲嘆息道:

    “當下關中雖大部已經收復,可長安至今還在逆魏的手中。

    孤曾向陛下立下過軍令狀,必在今年之前爲大漢收復長安。

    今距離年底不足三個月,時間緊迫,令孤每每想起就頗爲憂心呀!”

    該說不說,看變臉還得看糜暘的。

    在座的諸位關西世家家主,見糜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愁容滿布,這也讓他們的心跟着揪了起來。

    眼下他們都將各自家族的未來,押在了糜暘的身上。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絕對不能容許,糜暘有任何挫折出現的。

    蘇則這下也明白了,糜暘方纔爲何會將目光注視在他身上的原因。

    在座的衆多關西世家家主中,就他身上有軍功,加上當下他又是大漢的後將軍,所以有些事只能他主動來詢問。

    蘇則上前一步,對着糜暘躬身問道:

    “長安雖城堅池厚,但眼下大將軍之神威定然已經傳入長安城內。

    想來長安城內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大將軍又何須憂心過甚呢?”

    蘇則提出了他的看法。

    第一時間,糜暘就肯定了蘇則的看法。

    “然也,蘇公所言極是。”

    說完這句話後,糜暘陡然話鋒一轉,又加重嘆息語氣地說道:“然諸君有所不知的是,我軍入關中作戰以來,至今將近一年。

    時至今日,我軍的糧草漸有入不敷出之感。

    孤擔心的是,一旦我軍糧草斷絕,到時候我軍就算有攻取長安之心,也將無攻取長安之力呀!”

    糜暘娓娓道來了他心中的憂慮。

    而在聽完糜暘的憂慮後,在座的諸位世家家主,臉色齊齊一變。

    他們又不是糜暘軍中的人,糜暘卻突然將糧草不足這等軍事機密,透露給他們。

    那麼糜暘的目的不是很明顯了嗎?

    糜暘想做的是任何有魄力的上位者都會做的一件事——向各大世家徵糧!

    諸位世家家主,都聽出了糜暘話中的未盡之意。

    可就是這層未盡之意,讓不少的世家家主臉上,浮現了猶疑之色。

    他們手中有存糧嗎?

    那定然是有的。

    別看關西世家近年來在政治上頗爲沉寂,加上早些年關中屢遭戰亂,但耐不住關西世家所處的地理位置太好了。

    浩浩渭水流經之地,在關中構築出了一整片廣袤肥沃的平原。

    關中平原的富庶,可是天下有名的。

    憑藉這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雖說一衆關西世家家中的存糧,不能與鼎盛時期相比,但也算“薄有餘糧”。

    正因爲頗有些儲蓄,所以在面對糜暘含蓄的徵糧請求時,大部分關西世家家主才會臉色猶疑。

    捐糧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心痛的事。

    更何況誰知道漢軍的糧食缺口有多大?

    要是將他們的存蓄榨乾了該怎麼辦。

    許多世家家主的猶疑,當然逃不過糜暘的眼睛,可他並未因此而動怒,他只是先靜靜地看着那些臉帶猶疑的世家家主。

    要不是軍中糧草短缺,糜暘早就殺到長安去了。

    而要不是爲了徵集糧草,糜暘也沒多少心思會見這些世家家主。

    大堂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楊囂看見大堂內的氣氛改變後,急切的神色出現在他的臉上。

    要不是他的家族根據地在弘農,他早就將家中的存糧都拉來奉給糜暘了。

    見許多家主都沒有迴應糜暘,楊囂急得就要親自開口勸說了。

    而就在楊囂意欲開口的前一刻,一道響亮的聲音,突然響徹在大堂中。

    “京兆杜氏,願獻糧數萬石,以爲大將軍軍資!”

    發出這聲高喊的,正是當代京兆杜氏家主杜恕。

    杜恕是名臣杜畿的兒子。

    今年初杜畿因爲爲曹丕監造御船而不幸落水遇難,當杜畿去世後,杜恕就順勢繼承了杜畿的家主之位。

    也因爲要守喪,所以今年杜恕並未出仕,一直待在家鄉中。

    雖然杜畿是曹丕稱讚過多次的能臣,但杜恕卻是個識時務的人。

    在之前蘇則舉義的消息傳到京兆後,杜恕便判斷出大魏在關中的氣數已盡,於是乎便也扯起了義旗。

    而在得知糜暘率軍抵達槐裏的消息後,杜恕爲了京兆杜氏的未來,便也第一時間親自趕來槐裏。

    由於杜畿的名聲,在座的諸位家主是認識杜恕的。

    但杜恕執掌京兆杜氏尚淺,名望不足,所以他的坐席並未靠前,方纔就連糜暘也未曾注意到他。

    沒想到的是,眼下就是這麼一位不起眼的杜恕,率先打破了大堂內的沉默。

    而杜恕之所以敢爲衆人先,打的就是奇貨可居的想法。

    名望薄淺,是他目前最大的不足。

    可杜恕知道,越是這時候,他越是不能循規蹈矩。

    以當下的情勢而言,只要他第一個響應糜暘,那麼勢必會得到糜暘的另眼看待。

    不然京兆杜氏,將來拿什麼與早早就抱上糜暘大腿的扶風蘇氏與弘農楊氏競爭?

    只是杜恕的率先獻糧,卻也引起在座許多世家家主的不滿。

    杜恕的舉動,不是將他們架在火上烤嗎?

    放肆,真是放肆。

    但正如杜恕所料那般,他的行爲引來了糜暘的關注。

    在從一旁的楊囂口中得知杜恕的身份後,糜暘在衆人面前對着杜恕言道:

    “京兆杜氏報國之心孤已知曉。

    孤會上奏陛下,建議陛下讓你奪情出仕。

    待奪情之後,你就來孤的帳內擔任主簿吧!”

    糜暘的話讓杜恕振奮。

    奇貨可居,奇貨可居呀!

    而在獎賞完杜恕後,已然成功打開一道口子的糜暘再次變臉。

    他這下的臉色,可以稱得上嚴肅。

    “難道關中,就只有京兆杜氏一家忠良嗎?”

    糜暘的這句問話,落入在座世家家主的耳中後,讓他們的眼神中流出畏懼之色。

    這一刻他們意識到,糜暘是他們的青天不錯,但青天也是會轉變爲陰天的。

    更何況隨着杜恕的發言,他們已經沒有了推辭的藉口。

    糜暘嚴肅的神色,嚇得在座的各位家主,接連的站起身拱手向糜暘獻糧。

    在諸位世家家主的“踊躍報國”下,漢軍的糧草短缺問題,基本上得到了解決。

    得到了滿意結果的糜暘,最後笑着讓各位家主離去,儘快將糧草押送至槐裏。

    衆位家主中,唯有蘇則在離去前,以不安的眼神看了下糜暘。

    但感覺到後背上有冷汗浮現的他,最後也只能懷抱着些許不安離開了大堂之中。

    待一衆家主離開後,糜暘回憶起剛纔各位家主的獻糧情況,他眼神悠悠不知在想着什麼。

    今日他召集諸位世家家主徵糧是真,但卻不止有這個目的。

    縱算遭受過兵災,他們還是這麼富嗎?

    呵。

    意識到某點的糜暘,轉身對着丁封問道:“你是覺得太祖建立的大漢好呢?還是世祖建立的大漢好呢?”

    糜暘的問話,讓丁封一愣。

    他不知道糜暘爲何會問出這種問題。

    丁封的愣神,讓糜暘沒有在意。

    因爲他的心中已經有所答案。

    隨後糜暘又對着丁封言道:“發出急報給驃騎將軍,讓他務必要擋住敵軍的援軍。”

    “我要讓長安,徹底淪爲一座孤城。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