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不爲趙括 就做白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醬油拌歷史字數:4746更新時間:24/06/28 14:08:29
    在耗費了巨大的心力後,曹彰才堪堪止住頭腦中的暈眩感。

    只是暈眩感雖暫時消失,但內心中的悲憤卻愈演愈烈。

    曹彰迫不及待地問起那名信使,略陽縣丟失的詳細過程。

    若不知道詳細的過程,曹彰現在還對這一則噩耗感到難以相信。

    信使察覺到曹彰現在的臉色相當難看,爲了避免觸怒曹彰,他連忙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一夜在姜維與謝牽設宴合力斬殺王生後,謝牽便在之後利用王生隨身攜帶的兵符,僞造了一道軍令。

    那道軍令的內容正是將王生的數千鐵騎調離隴山口的。

    當數千鐵騎不疑有他,成功被調離隴山口後,謝牽便帶着縣兵佔據了隴山口。

    而那被誆騙的數千鐵騎,在後來也漸漸反應過來事有蹊蹺。

    意識到這一點後,王生留下的幾員副將,本想立即帶着數千鐵騎返回隴山口。

    可當他們率軍回到隴山口外時,面對的卻是居高臨下的一陣陣箭雨。

    隴山口險峻異常,十分易守難攻。

    在謝牽率領的縣兵的箭雨攻勢之下,那數千鐵騎不僅沒能回到隴山口,還因此折損了不少人馬。

    最重要的是,王生一直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

    王生的失蹤讓數千鐵騎處於羣龍無首的狀態,後來見隴山口已經奪不下,加上軍中將令不一,數千鐵騎很快就分崩離析了起來。

    最後那數千鐵騎主要分成兩股,一股北上想進入河西走廊尋找暫時的落腳之地。

    畢竟隴山口的丟失,代表着那數千鐵騎失去了軍糧補給。

    兵士可以靠乾糧堅持一段時日,但那些優良的戰馬,可受不了飢餓的苦。

    而河西走廊是離安定郡最近的牧場,可以很好解決大量戰馬的食物問題。

    至於另外一股魏軍鐵騎,他們在幾員將率的帶領下,選擇前往上邽,前去與曹真的大軍匯合。

    不過相比較於大部分騎軍明哲保身般的選擇,數千鐵騎中還是有一些忠良之士的。

    他們既沒有選擇北上,也沒有選擇南下,他們選擇翻過崇山峻嶺來向曹彰報信。

    曹彰眼前的這位信使,便是那些忠良之士的一員。

    只是相比較於其他的忠良之士,他的腳程更快一些罷了。

    當聽完眼前信使的詳細講述後,曹彰現在已經知道了,略陽縣到底是如何丟失的,及當下略陽縣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局勢中。

    可越是瞭解,曹彰的雙手就越止不住顫抖。

    姜維,竟然是姜維。

    姜維的名字,曹彰是知道的。

    生擒滿寵的舉動,足以讓姜維在魏軍中開始有了知名度。

    而曹彰在聽到姜維的名字後,之所以會表現出咬牙切齒的神色,除去姜維是讓魏軍失去略陽的罪魁禍首外,還因爲曹彰知道姜維曾經是大魏戰將中的一員。

    在曹彰看來,投敵的姜維,是一個無恥的“叛徒”。

    被“叛徒”狠狠捅了一刀的感覺,那是要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想當初子丹兄長還竟然認爲姜維是大魏的忠良俊傑,這真是荒謬至極!

    在內心對姜維的痛恨達到頂峯之際,曹彰也很快反應過來,他當下處於什麼樣的境地中。

    隴山口顧名思義,是略陽縣在隴山的入口。

    這個入口,是關中魏軍轉運軍糧至街亭的樞紐所在。

    隴山口被佔據,代表了街亭魏軍的糧道,已經被徹底截斷。

    同樣的也代表了,魏軍退回關中的後路,也已經被徹底截斷。

    誠然,從表面上看,魏軍的處境還不算太糟。

    因爲曹彰當下可以及時回軍攻打隴山口,畢竟據信使所說,佔據隴山口的只是縣兵,戰鬥力並不強。

    只要能重新佔據隴山口,那麼魏軍就將重新獲得生路。

    但這一點實際上是很難做到的。

    就算不提隴山口那易守難攻的地勢,也不提隴山道那難以展開大型攻城行爲的地勢,就說一旦他有撤兵的舉動,糜暘會無動於衷嗎?

    曹彰不是傻子。

    他知道姜維之所以會前去策反謝牽,一定是在糜暘的授意下進行的。

    若沒有糜暘某些方面的承諾,謝牽也不會那麼輕易背反。

    從這點就可以知道,或許在不久後,糜暘也會得到與他一樣的消息了。

    糜暘是何等善兵之人?

    他苦心謀劃着這一招絕殺,又怎麼可能讓魏軍安然撤出街亭呢!

    除此之外最讓曹彰顧忌的是,略陽失守這個噩耗,在大營中傳播開後,他的大軍將會遭受着怎麼樣的打擊。

    糧道被斷,被敵軍前後夾擊,這兩種令軍心崩潰的必備要素都已經齊備。

    那麼一旦讓略陽失守的噩耗在大營中傳開,數萬魏軍將會發生什麼,實在是不難推斷的事。

    想到此,曹彰的心中登時浮現了一個決斷。

    曹彰收回顫抖的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他對着一旁的張郃問道:

    “你方纔將信使帶進來,可有驚動到其他人?”

    對於曹彰的這個詢問,張郃不疑有他,當下回答道:

    “不曾。”

    “巡視大營周圍的,皆是郃的親兵。”

    在聽到張郃的回答後,曹彰的臉上好轉了一些。

    張郃是經驗豐富的戰將,他既然能做出保證,那麼曹彰自然是放心的。

    既然如此。

    就在張郃剛剛回答完曹彰的時候,只見曹彰就極快地抽出腰間的長刀,朝着那名信使的脖頸處重重劃去。

    被身爲猛將的曹彰全力一擊,那名信使的下場已經是註定的了。

    那名信使由於沒想到曹彰會突然襲擊他,故而他痛呼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便整個人朝着後方重重摔去。

    在身軀倒地後,脖頸上傳來的劇痛,才讓那名信使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想死的他,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頸處,可隨着大量血液從他的脖頸處流出,他的舉動終究是徒勞的。

    感覺到生命正在身體中快速流逝的信使,臨死前用不解及怨恨的眼神看着曹彰。

    他不明白,他明明是拼死回來報信的大魏忠良,他本來應該得到曹彰的獎賞才是。

    但他最後沒有死在敵人手中,卻死在了自己人手裏。

    曹彰看到了信使臉上的神色,可他的眼中卻無半點憐憫的神色。

    “你是忠臣,但爲了大局,有時候忠臣更該死。”

    “日後,汝妻子,孤自養之。”

    曹彰不帶絲毫感情的,講出了當年他的父親同樣說過的一番話。

    吶,這就是當大魏忠良的下場。

    曹彰的舉動不僅那名信使沒預料到,就是張郃也被嚇了一跳。

    可在聽到曹彰的話後,張郃卻直接低下了頭。

    怪不得,武帝在世時曾說過,在心性方面任城王與他最爲相似。

    當地上的信使徹底失去生機後,曹彰將染血的刀收入鞘中,而後對着張郃下令道:

    “接下來定然還會有一些信使迴歸。

    對於他們,你應該知道該如何處置吧。”

    曹彰的言語中,依然帶着寒意。

    在聽到曹彰的命令後,張郃連忙拱手應道:“唯”。

    等應下這個命令後,身爲副將的張郃,情不自禁地問曹彰道:

    “殿下,接下來我軍該何去何從?”

    問這句話時,張郃的臉上流露出擔憂焦急的神色。

    身爲名將的張郃,與曹彰一樣清楚,當下魏軍處於什麼樣的處境中。

    說一句瀕臨絕境,都絲毫不爲過。

    只是瀕臨絕境,說明還未真正到達絕境之中。

    看着張郃,曹彰對着他緩緩說道:

    “君可知道“長平之戰?””

    見曹彰提起長平之戰,張郃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

    作爲戰國時期最著名的一場大戰,張郃又豈會不知道呢?

    知道長平之戰全過程的張郃,不由得將當下己方面臨的形勢,與歷史上的長平之戰在心中進行比較。

    不比較還好,一比較張郃發現,魏軍當下的處境與當年的趙軍,竟有六七分相似。

    同樣的是糧道被斷,同樣的是陷入敵圍。

    這.

    在張郃爲己方大軍的下場深深擔憂的時候,曹彰的話傳入張郃的耳中。

    “糜暘想做白起,可孤不是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

    當年白起能將趙括圍困至死,一方面在於趙軍糧道斷絕,一方面在於秦軍兵力在趙軍之上!”

    當曹彰說出這番話後,張郃恍然大悟。

    正如曹彰所說,歷史上趙括被秦軍重重圍困後,之所以一直不能突圍成功,不是趙軍戰鬥力不強,實在是秦軍佔據着人數與地利的優勢。

    可相比於當年的趙軍,當下佔據着人數優勢的,應該是魏軍才是。

    若魏軍全力突圍的話,未必沒有一線生路。

    至於突圍的方向,也不難抉擇。

    漢軍大概只有萬餘的兵力,萬餘的兵力要想防守住數裏的大營,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唯有向漢軍大營發起進攻,數萬魏軍才能保證無後顧之憂,才能專力向前。

    而只要漢軍大營能有一處地方被魏軍突破,那麼這數萬魏軍的生路就來了。

    在明白曹彰的意圖後,張郃隨即想起了當初他對滿寵說的一個策略——以點破面。

    不過曹彰的意圖卻不止這個。

    曹彰對着張郃繼續吩咐道:

    “派出擅長攀登山嶺的信使,讓他前往長安求援。

    若援軍能及時趕來,我軍便多了幾分逃出生天的可能。”

    信使能通過狹窄的山道,從略陽縣來到街亭,那麼街亭的信使自然也能通過山道到達略陽,從而前往長安。

    只是做到這一點雖然不難,但長安是否能有援軍派出,曹彰與張郃心中都沒數。

    不過相比於什麼都不做,曹彰認爲這一舉動還是很有必要的。

    在聽完曹彰下達的兩道軍令後,張郃連忙對着曹彰一拜,就離開安排去了。

    曹彰沒有預料錯,在他得到來自略陽縣噩耗的同一日,糜暘也得到了來自略陽縣的好消息。

    在知道姜維成功完成自己交給他的任務後,糜暘不由得在大帳中仰面大笑起來。

    “伯約真幼麟也!

    今我軍,勝局已定!”

    在糜暘大笑的時候,帳內的其他將校臉上也流露出喜色。

    其實原先糜暘爲了不泄露機密,他安排給姜維的任務,大營內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大多數將校只知道姜維奉糜暘之命離營,卻不知道他具體去做什麼了。

    現在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衆人方纔知道姜維去做的,竟是此等動人心魄之事。

    重要的是,他還真的成功了!

    這一刻衆人心中不僅愈加敬佩糜暘的謀略,也對姜維的感官改善了很多。

    在喜悅過後,劉封便當下出列對着糜暘一拜請命道:“大將軍,封以爲我軍當下應趁賊軍軍心崩潰之際,對賊軍大營發動猛攻。

    封願請爲先登大將,封有自信,一定會爲大將軍拿下賊軍大營。”

    劉封之所以會這麼有自信,在於他知道,儘管姜維現在已經控制了略陽縣,但總會有一些潰兵逃到街亭,爲曹彰報信的。

    只要魏軍得知略陽失陷的消息,那麼他們的軍心豈有不崩潰的道理?

    曹彰又不是韓信,能打出背水一戰,那種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神仙之仗。

    而趁着魏軍軍心崩潰的時候,對魏軍大營發動攻擊,的確是一個極佳的機會。

    在劉封出來請戰後,在座的丁奉等將校也蠢蠢欲動。

    劉封能判斷出的,丁奉等人自然也可以。

    面對送上門的功勞,又有誰會不動心呢?

    只是面對劉封的請戰,糜暘卻笑着搖頭拒絕道:“當下時機未到。”

    糜暘拒絕劉封的請戰,是有着他的理由的。

    若按照常理推斷的話,當下對魏軍大營發動攻擊,的確很有可能取得奇效。

    但當下統率魏軍的,分別是曹彰與張郃這兩位名將。

    糜暘不認爲,他們會考慮不到劉封想到的事情。

    既然他們考慮到了,就會有防範的措施。

    在曹彰有所防範的情況下,貿然對魏軍大營發動攻擊,大概率是不會取得大的戰果的。

    畢竟在前段時間的一戰中,雖然魏軍折損了不少人,但在亂軍中,大量的投石車也被毀壞,這讓漢軍失去了攻打魏軍大營的一個利器。

    不然的話,糜暘早就對魏軍大營發動攻擊了。

    除去這一層考慮之外,還因爲當下的街亭對漢軍來說,是一種不戰則爲勝的戰局。

    如歷史上的長平之戰一般,漢軍只要不與魏軍主動交戰,那麼只要過幾日,等魏軍大營中的存糧耗盡,那麼勝利自然會屬於漢軍。

    這就是方纔糜暘斷言“勝局已定”的原因。

    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巔峯賽的打法。

    劉封見糜暘拒絕自己的請戰,他的臉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可糜暘卻沒心思爲劉封解釋,他當下在等着一個人的到來。

    我的趙叔呀,伱來的太慢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