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魏國柱石 靈前悲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醬油拌歷史字數:4272更新時間:24/06/28 14:08:29
    在曹操的靈榻之前,魏王太子曹丕伏地痛哭不已。

    看着曹丕那悲痛不能自已的模樣,殿中的諸位大臣無一不被曹丕的孝心所感動。

    這時諫議大夫身兼領喪大臣的賈逵,他走到曹丕身前,對着曹丕言道:「先君薨逝,乃是魏國生民之哀。」

    「太子身負國之重任,大王方纔薨逝,人心勢必浮動。」

    「太子應暫息悲痛之心,承接起治理國家的重任,安撫人心,如此大王在天有靈,方纔不再有所牽絆。」

    但面對着賈逵的勸諫,曹丕依舊一副悲傷不能自己的樣子。

    君父驟然薨逝,曹丕的悲哀雖然賈逵可以理解,但這時不是只顧着哭的時候。

    賈逵利用領喪大臣的身份,取過魏王璽綬,而後他捧着魏王璽綬來到曹丕身前。

    魏王璽綬代表着魏王的權力與身份,在來到曹丕身前後,賈逵將魏王璽綬親手交到他手中。

    然後賈逵扶起曹丕,讓他面對殿中哭泣的衆大臣。

    賈逵強忍心中悲傷,他扶着曹丕面對諸位大臣言道:「先王不幸薨逝,然太子在此,國有儲副,按禮制,先王薨逝,當由太子繼位,諸卿還不來拜見新王。」

    說完後賈逵率先朝着曹丕下跪朝拜。

    賈逵在魏國中一向很有聲望,加上他又是曹操臨死前親自指定的主喪大臣。

    所以在他的率領下,殿中的諸位大臣與曹操的家卷子嗣紛紛朝着曹丕跪拜,行君臣大禮。

    「臣等拜見新王。」

    在一陣陣的跪拜聲中,魏國太子曹丕靈前繼位,正式成爲了魏國新的王。

    曹丕看着身前向他跪拜的上百位大臣,看他們俯拜在自己腳下的樣子,他在心中悲傷之餘,心中亦涌出了一股執掌大權的興奮感。

    這便是至高權力的滋味嗎?

    曹丕身爲魏國太子多年,並不是沒有掌握過權力。

    在去年的「魏諷謀反桉」中,負責留守鄴城的曹丕,就藉助着他手中的權力,對鄴城展開了一場大清洗,連坐者數千人。

    只是之前他是魏國太子,他手中的權力是來源於曹操,並不穩固,也很有限。

    但自今日起,他已經成爲了新的魏王,成爲天下六州實際上的主人。

    從此以後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上千萬生靈都必須要遵守的王令。

    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會在廣袤無垠的華夏大地上產生巨大的影響。

    這種無有節制的,至高無上的權力,讓曹丕的心中對未來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只是曹丕心機深沉,他知道目前不是隨意施展他魏王權力的時候,他的魏王地位還不穩固。

    就在諸臣朝拜過新魏王曹丕之後,馬上就有一位大臣出來向曹丕諫言:

    「當今外有劉備孫權虎視眈眈,內有心懷叵測之輩蠢蠢欲動,先王又驟然薨逝。

    臣以爲不如暫且將先王薨逝消息隱瞞,祕不發喪,待局勢穩定之後,再公佈先王薨逝的消息。」

    ….

    出拜諫言這人,是時任魏國侍中的陳羣,陳長文。

    陳羣,潁川郡許昌縣人。乃是東漢太丘長陳寔之孫、大鴻臚陳紀之子。

    陳羣出身名門望族潁川陳氏,早年曾被劉備闢爲豫州別駕。

    曹操入主徐州時,他被闢爲司空西曹掾屬,後轉任參丞相軍事。

    曹操封魏公時,他任魏國的御史中丞,封昌武亭侯,後轉任侍中。

    陳羣有着傑出的治世之才,曹操在世時十分器重他,而陳羣也一直竭忠盡職。

    他歷任中外,理政經驗豐富,爲魏國禮制及政治制

    度的建設,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最重要的是,他乃是曹丕的「太子四友」之一,乃是標準的太子黨,曹丕的心腹。

    陳羣出來建言之後,因爲他在魏國朝野中的威望以及他的建言卻有可取之處,所以有不少大臣附議。

    剛剛繼任魏王的曹丕,在聽到陳羣的建言後,臉上亦有着贊同之色。

    但是陳羣的建議卻遭到了賈逵的反對。

    賈逵對着曹丕建言道:「自古有云,名不正則言不順。」

    「今先王薨逝,大王以太子身份繼位乃是合理合法,有何隱瞞之處?」

    「況且今日大殿之中臣子衆多,又如何能做到祕不發喪?」

    「大王當務之急,一則要將先王薨逝的消息送至許都天子處,讓天子正式冊封大王繼承魏王、丞相之位。」

    「二則要將先王薨逝,大王繼位的消息派出使者四處告喪,讓各地官員都來奔喪,朝拜新王。」

    名正言順,這是歷代以來權力交接最重要的一環。

    雖然曹操之前是天下六州實際上的主人,但在名義上他還是大漢的魏王、丞相。

    所以曹丕繼承魏王之位,從程序與名義上必須要得到漢天子的詔命。

    再者曹操薨逝這個消息是瞞不住的,一旦傳播出去,勢必會引得人心惶惶。

    在這時去祕不發喪簡直就是掩耳盜鈴,結果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動亂。

    曹丕先前魏王太子的身份已經深入人心,天下人心中都做好了曹丕有朝一日繼承王位的準備。

    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公佈曹***訊,並讓各地除領兵將領以外的官員前來奔喪,正式定下主臣之名分,這樣才是安撫人心的最佳辦法。

    陳羣與賈逵截然不同的建言,令剛剛成爲魏王的曹丕有些猶疑。

    兩個人都說的有道理,雖然從情感上曹丕更偏向陳羣,但賈逵身爲曹操親自指定的領喪大臣,他的話曹丕亦不能忽視。

    在細細思索之後,曹丕最後決定採納賈逵的建言。

    也許如今他的身份,只得到了鄴城中大臣的認可。

    但鄴城乃是魏國的權力中心,鄴城中的大臣都是魏國的高級官員。

    一旦他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麼不久後,曹操治下的所有人,自然而然都會承認他的身份。

    ….

    最重要的是,這時各地的領兵大將大多是諸曹、夏侯宗親,他們肯定是擁戴自己的。

    有着他們的擁戴與鎮壓,各地並不會因爲先王的薨逝而發生大的動亂。

    曹丕能被曹操立爲王太子,也許他的戰略目光不如曹操出衆,但他本身的才智也是不差的。

    心中有了決斷之後,曹丕對着賈逵言道:「賈卿被先王委以治喪重任,今先王薨逝,孤心中悲傷不能自抑,恐短時間內無法視事。

    在這段時間以內,還望賈卿主持內外事宜,安定魏國。」

    在曹丕吩咐之後,賈逵當即對着曹丕跪拜道:「臣必誓死穩定魏國。」

    跪拜曹丕之後,賈逵起身看向大殿中的諸位大臣,他口中發出了一道道命令。

    賈逵先是命武衛中郎將許褚率領所典禁軍,將整座王宮給守衛起來,勢要在曹操大喪期間,保證王宮中一幹人等的安全。

    隨後賈逵再命令中領軍曹休,統領鄴城中的部分中軍,分佈重兵把守鄴城的各處城門。

    並讓他派出中軍在鄴城中的大城小巷中巡查,以防止在大喪期間有宵小作亂。

    賈逵本來就是曹操臨死前指定的主喪大臣,有着在曹操葬禮期間,主持一切的權力。

    現在賈逵又得到了新

    王曹丕的正式任命,所以當他的命令發出之後,許褚與曹休抹掉臉上的眼淚,立即起身按賈逵的吩咐佈置防務去了。

    在許褚與曹休離開不久之後,大殿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甲士因爲奔跑發出的甲胃碰撞聲。

    在大殿的窗戶之上,亦映照出許多雄壯武士的身影。

    大殿之中的羣臣看到這一幕,心中齊齊一凜。

    先王雖薨,然魏國卻尚有柱石。

    在許褚與曹休領命離去後,賈逵又轉身對着曹丕一拜道:「先王在軍中威望深重,一旦等先王薨逝的消息傳去,鄴城的大軍難免會有躁動。」

    「還請大王領百官羣臣,乘王駕,率禁軍巡視諸營,穩定軍心。」

    賈逵深知鄴城乃是魏國的權力中樞,只要鄴城不亂,那麼鄴城發往各地的文書就不會被阻隔。

    在這樣的情況下,天下各地就算知道了曹操薨逝的消息,那麼就不會引發大的動亂。

    人心浮動之際,最忌政令不暢。

    而要想保證鄴城不亂,就務必要保證鄴城的大軍不亂。

    那些大軍都是魏國的精銳所在,只要他們能服從新王曹丕,那麼曹丕在鄴城王宮中的位子才算坐穩了。

    賈逵的建言雖讓曹丕有些猶疑,但他最後還是應允道:「可。」

    在得到曹丕的應允之後,賈逵大喜,新王或許沒有先王的文韜武略,但他的果決還是有先王之風的。

    賈逵馬上命人取來喪服給曹丕換上,而後他命在大殿中的衆臣盡皆換上喪服。

    因爲在之前曹操就有感自身可能時日不久,所以一應喪服儀具,他早命人準備好。

    ….

    做完這一步後,賈逵讓他的副手司馬懿留在大殿中,負責安排靈堂、爲先王整理遺體儀容的一切事務。

    面對着賈逵的吩咐,司馬懿下拜領命。

    賈逵自己則親自陪同着曹丕領着文武百官,朝着大殿外走去。

    在大殿外的臺階之下,停着往年曹操在世時乘坐的六馬金根車。

    看到那駕代表着王權的王駕,曹丕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渴望。

    但在羣臣面前,他掩飾的很好。

    當曹丕與文武百官下了臺階,來到六馬金根車前時,賈逵親自將曹丕扶上六馬金根車。

    【講真,最近一直用@

    城大軍中的將官,大多是曹操留下的親信。

    在魏王威望與各級軍官的壓制下,那些小規模的動亂及時被彌平,最終沒有引發大規模的動亂。

    ...

    曹操的遺體經過整理之後,已經被放進了棺槨之中。

    曹操的棺槨在衆多靈幔的遮掩下,隱在大殿的深處。

    曹操生前遺留下的薰香,正在大殿中的香爐中燃燒着散發着香味。

    在偌大的大殿中,許多靈燭正在緩緩燃燒着,爲漆黑的大殿中帶來爲數不多的光亮。

    時值深夜,在灰暗幽深的大殿之中,曹丕一身喪服跪在曹操的靈位前。

    曹丕在從軍營中回來之後,就來到了大殿之中。

    他將大殿中的侍衛全部屏退,他有些私密話想要與死去的父親訴說。

    「父王,還記得小時候,我聽從你的教誨,廣學博覽,很小的時候就通讀詩、論。

    那時候你親自教我學射箭,在你的教導之下,我六歲射箭,八歲能騎,十歲就可以跟隨你四處征戰。」

    ….

    「雖然你那時候很嚴厲,並且目光都在大兄的身上,但是那段時間我卻很開心。

    因爲我每當學有所成,你總會摸着我的頭誇讚我。」

    「但是後來變了,大兄戰死宛城之後,你對我就不再有過誇讚,對我越來越嚴苛。

    難道父王是認爲當年死在宛城的應該是我,不是大兄嗎?」

    「爲了引起你的重視,我不斷砥礪自身,但二十多年以來,我一直所想要的誇讚卻從未有過。」

    「大兄在時,你的目光都在大兄身上。大兄死了,又有了倉舒。

    倉舒死了,你又將希望都寄託在子建身上。

    難道我就真的那麼差勁,得不到你的肯定嗎?」

    說到最後,曹丕的話語中充滿了不解與悲哀。

    在曹操臨死前的一刻,曹丕都在隱藏着真正的自己。

    在曹***之後,曹丕才敢真正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曹丕的心中,他並非不敬愛他的父親。

    曹操一直就猶如高山上的蒼松一般,是他一輩子追趕的對象。

    但後來,在曹操的刻意打壓之下,他對曹操的敬愛變成了畏懼。

    只是曹丕不知道的是,在曹操臨死前的那一刻,他是有想像幼時一般,伸出手撫摸他的頭的。

    但可惜的是,他二十多年來苦苦追求的一個動作,最後卻被他的畏懼所破壞。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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