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見月明字數:4683更新時間:24/07/01 19:49:46
    朱雄英表面不情不願,其實心裏很高興。

    週報意味着輿論權,有多麼的重要可想而知。

    皇帝想都沒想就交給他辦理,足見對他的信任。

    而他也可以通過週報,向天下人傳達自己的意思。

    他已經做好準備,取個化名每週在上面寫一篇文章,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

    天長日久,必然會有很多人受到影響。

    等將來這些人進入朝堂,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他就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陳景恪:“誒,你覺得是否可行?”

    陳景恪考慮了一下,認真的道:“可行是可行,但週報的選稿標準會很嚴格,你有那水平嗎?”

    朱雄英:“……”

    好好好,都針對我是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將來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兩人說笑了一陣,就開始討論正事。

    先確定了這份週報放在哪個部門下面。

    本來朱雄英是準備將其放在禮部名下,也算專業對口。

    “聽說解縉在遼東幹的還不錯,這次算是升遷,正好升一級放到禮部去。”

    陳景恪卻並不同意:“禮部掌握科舉,再讓他們掌握了口舌,影響力過大了。”

    “不如交給翰林院,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彌補。”

    他爲什麼要這麼說呢?

    歷史上的翰林院是養望之地,是閣部搖籃。

    經過陳景恪的變革之後,翰林院就成了純粹的修文館。

    平日裏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整理各類古籍,編修史書。

    在某種程度上,去翰林院反而有點發配的意思。

    但別看它地位尷尬,還不是誰都能進的。

    能被‘發配’過去的,基本都是飽學之士,沒點水平的進去會被集體排擠。

    頗有點圈地自萌的意思了。

    基於這種情況,慢慢的翰林院就變成了,有真才實學但有點天真的官吏的去處。

    這羣人就是最好的編輯,將週報交給他們,也算是專業對口。

    “不過只能讓他們從事稿件的審覈工作,行政管理方面要另行配置官吏才行。”

    聽完他的分析,朱雄英頷首道:“你說的多,你有理,就這麼着吧。”

    陳景恪:“……”

    接着,朱雄英就寫了一道旨意,找朱標蓋了印章發往內閣。

    以往皇帝直接下令就可以了,現在必須要先經過內閣同意並備案才行。

    不過現在皇權的威望足夠大,內閣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唱反調。

    更何況這還是陳景恪提議的,就更沒有人會反對了。

    內閣同意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抽調工匠和銅料製作字模,此事自然不用他們操心,直接給工部下了一道旨意。

    陳景恪設計了一套全新的字模,一改往日的大字,新字模只有黃豆般大小。

    標準的蠅頭小字。

    其目的自然是爲了節約紙張。

    要是還用以前的大字體,紙張的用量將會增加數倍,成本將會高到影響報紙發行的程度。

    經過初步估算,想要實現他的計劃,這套字模的數量高達四十萬個之多。

    爲此,工部抽調了最精銳的工匠,依然需要數月時間才行。

    不過陳景恪並不着急,先讓方孝孺和理學鬥一斗再說。

    況且,解縉還沒回來呢,急也急不來。

    至於朱標說的金屬字模着墨能力差的問題,很容易就解決了。

    油墨這玩意兒,沒別的特點,就着墨能力強。

    簡直就是爲金屬字模設計的。

    而且,油墨這玩意兒還不是陳景恪發明的。

    事實上以油入墨早在魏晉時期就開始了,不過只是作爲粘稠劑存在,添加的較少。

    民間早就有人嘗試過,多加點油會是什麼效果。

    然後發現,成本變高了,使用還更加不方便。

    首先就是研磨更加麻煩,其次就是書寫效果不佳。

    用毛筆在紙上寫字,尤其是在宣紙上書寫作畫,煙墨的效果完爆油墨。

    所以,油墨這玩意兒就被擱置了。

    在印刷術方面,活字印刷術地位很尷尬,技術上確實是領先的,但不實用。

    主要是字模太難搞了,動輒就要十萬幾十萬個。

    就算用鐵模成本也不是一般人能負擔的起的。

    而且活字印刷術印出來的書,還不如雕版一體形成質量高。

    所以,雖然有了活字印刷術,但這玩意兒始終沒能得到推廣。

    一直到明朝中晚期,隨着大量貴重金屬流入,民間才開始有豪商製作金屬字模。

    油墨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現在陳景恪辦報紙搞活字印刷,在技術方面是不存在什麼障礙的,也沒必要從前世搞什麼黑科技。

    把現有的技術整合一下就可以了。

    麻煩的反而是那幾十萬銅字模,那可都是真金白銀的錢啊。

    不過還好,現在大明的經濟狀況非常良好。

    海外貿易,一船船商品換回一船船的貴金屬。

    很多貴金屬,被喜歡藏錢的富豪們挖坑埋了起來。

    但也有很多被拿到金鈔局,兌換成了寶鈔進行流通。

    這部分貴金屬最後都會進入國庫。

    除了貿易,還有從日本、南洋等地開採的貴金屬,也是數不勝數。

    也基本都被堆積在了國庫。

    可以說,大明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只是爲了防止通貨膨脹,才沒有將這些錢釋放出去。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提議搞四十萬個銅字模,才沒有引起反對。

    朝廷錢多的花不完,造字模印書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少數非議聲也沒人理會。

    總之就是,有錢任性。

    在製作字模的過程中,解縉終於返回京城。

    與當年被貶官不同,這次他回來,前來迎接的官吏塞滿了長亭。

    如果是當初,解縉肯定會很高興,自己朋友遍天下啊。

    可是經歷過這次貶官,確實讓他看清了很多東西。

    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當你發達的時候,身邊全是好人。

    他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方孝孺的身影。

    這讓他很是生氣,只是沒有當場表達出來。

    先去吏部報道,之後他就直奔伊洛書院,恰好見到方孝孺在與人辯法。

    這次的對手非常強勁,幾度讓方孝孺都差點答不上來。

    不過最終還是憑藉着‘地利’優勢,成功將對方擊敗。

    他卻沒有得意,心中反而更加的沉重。

    正如之前所猜測的那般,隨着對唯物學的瞭解加深,那些一直沉默的大儒終於加入了這場辯法之爭。

    理學真正的大佬在學問方面自然沒的說,讓他疲於應付。

    這不是罵架,口舌之利雖然有用,但最終還是要用學說來說話。

    還好,在辯法之前他就先預設了陣地,才勉強應付了下來。

    不過雖然過程很艱苦,接連擊敗幾位大儒,卻也讓他的名聲更加響亮。

    已經沒有人敢於小覷他的學問,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正視唯物學。

    來書院求學的人,也慢慢變多了。

    剩下還未出戰的大儒,愈加的愛惜羽毛,輕易不肯出戰。

    這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

    和這些大儒辯法,收穫確實很大,讓他對理學和傳統儒學有了更深的認識。

    對唯物學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目送又一位對手離開,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見一個年輕人一邊鼓掌一遍踏上擂臺:

    “好好好,不愧是方大宗師,端的是威風八面。”

    周圍人以爲又來了挑戰者,頓時打起了精神。

    有認識解縉的,開始主動替他宣揚。

    一時間,解縉要挑戰方孝孺的說辭,就傳遍了全場。

    然而,方孝孺看着走過來的解縉,卻露出了苦笑道:

    “解賢弟,你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解縉嘲諷的道:“方大宗師這是成名了,不願意認我這個舊友了,那我走?”

    方孝孺又是無奈,又是感動,下拜道:

    “是爲兄的錯,向你賠禮道歉了。”

    他沒去迎接解縉,就是不想讓對方趟這趟渾水。

    畢竟他現在正和理學交戰,凡是與他交好的,基本都會被波及。

    當然,陳景恪除外。

    這倒不全是因爲陳景恪在朝廷的地位超然,而是他背後站着的還有整個算學體系。

    現在的算學可不是當初任人欺凌,差點被攆出國子監的小卡拉米了。

    而是一頭真正的老虎。

    只不過它屬於應用科學,與儒家和理學沒有直接競爭關係,儒家和理學自然也不願意輕易招惹他們。

    可是解縉不是陳景恪,他是正統的文人。

    和方孝孺扯上關係,會被攻擊的。

    然而對解縉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解縉什麼時候怕過事兒?

    伱怕連累我,假裝不認識我,這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不過是生氣歸生氣,他並不是迂腐的人,見方孝孺認錯也就過去了。

    之後兩人就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起了各自的現狀。

    周圍的人漸漸也發現了情況不對,這倆哪是要辯法,分明是故友重逢在許久呢。

    解縉竟然和方孝孺是好友?

    事情複雜了啊。

    支持方孝孺的一方,則喜笑顏開。

    解縉雖然沒有大儒之名,但也是有名的才子。

    他的出現,讓陷入孤立的方學有了朋友。

    雖然還不知道解縉具體持什麼樣的態度,但只要不反對唯物學,那都是一個好消息。

    反對唯物學的,則憂心忡忡。

    唯物學現在本就勢頭大盛,再有瞭解縉的示好,情況不妙啊。

    方孝孺和解縉兩人,卻沒有管別人是怎麼想的,各自談論着自己的情況。

    自答應加入陳景恪陣營之後,解縉就一直在爲迴歸做準備。

    他很清楚,以陳景恪的身份,想要提拔一個低級官吏,就是張張嘴的事兒。

    至於他之前得罪權貴,還被藍玉當廷斥責……

    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個問題,對陳景恪來說同樣是張張嘴的事兒。

    哪個權貴會不給他面子?

    果不其然,年初就接到了調令。

    等待新任縣令到達交接了事務,就出發返回,直到前日才到達洛陽。

    然後就來了這裏。

    聽到這裏,方孝孺眉頭微皺,說道:“你沒有去拜訪陳伴讀?”

    解縉說道:“遞了拜帖,明日一早登門拜訪。”

    方孝孺這才點頭道:“也好,不可怠慢了此事。”

    解縉笑道:“我又非不通時務,如此簡單的人情世故豈能不懂,不過還是感謝方兄關心。”

    方孝孺亦笑道:“是我太小瞧人了。”

    主要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他認識的很多人,都是只有學問不通人情世故。

    他習慣性的以爲解縉也是這樣的人。

    然而事實上,解縉是個極具智慧的人。

    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忠於王事,對君君臣臣那一套深信不疑。

    在面對皇帝的時候過於敢言直諫,有時候不懂得迂迴之道,最終也死在了這一點上。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會觸怒皇帝,惹來殺身之禍嗎?

    以他的智慧,想來是很清楚的。

    可他依然選擇了這麼做,用命去踐行了自己相信的道。

    雙方敘了一會兒舊,眼見再沒有人上來辯法,方孝孺就宣佈今日辯法結束。

    並且還宣佈,明日要款待友人,不辯法。

    後日大家再來。

    第二天,兩人一起去見了陳景恪。

    三人寒暄了幾句之後,陳景恪直入主題,說了對解縉的安排:

    “……陛下讓你負責大明週報。”

    大家都是讀書人,自然知道這東西的份量。

    解縉激動的向皇宮方向行禮,道:“陛下洪恩啊。”

    方孝孺卻鬱郁的道:“景恪有此奇物爲何不早點拿出來。”

    陳景恪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此物太早拿出來,對你來說並非好事。”

    他擺擂臺看似弄的聲勢浩大,實際上短期內能來參與的,只有洛陽周邊的讀書人。

    應付這些人,自然就輕鬆了許多。

    等外地的壓力到來,唯物學早就傳開了,理學再想打壓他就要變的困難許多。

    但週報不一樣。

    這是面對全國發行的,直接將唯物學刊登在這上面,將要面對的是整個大明的理學打壓。

    方孝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方纔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不過你的大同思想,倒是可以在這上面刊登了。”

    還是那句話,有了唯物學打頭陣,大同思想面對的壓力就小了許多。

    直接在報刊上,面對全國發行。

    陳景恪調侃的道:“此事,還需要咱們大明週報的總編輯,施以援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