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觀衆席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鄭重騎士字數:2146更新時間:24/06/28 13:57:16
    時間向前回溯。

    當黑獄中升起兩輪太陽,整座世界的魔力劇烈變化之時,位於布吉島貝塔鎮步行街末尾,一座臨街小店裏,店主與他養的貓正湊在茶桌前,盯着桌子上茶碗裏清澈的茶水發呆。

    店主原本不想發呆的。

    他更願意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盹兒。

    但屋子外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街面上的店鋪一家接着一家被黑潮沖垮,沖天的火光遮掩了太陽,林林總總,這些事情嚴重干擾着吳先生的小憩。

    更糟糕的是,黃花狸還隔三差五起身到他耳邊咆哮一番,讓他把落到黑獄的鄭清拎回來,以免那小子惹出更大的麻煩。

    幾次三番,先生不勝其煩。

    無奈,他最終只能勉強睜開眼睛。

    然後一人一貓便湊到一口茶碗前開始發呆。

    想要把掉進黑獄的鄭清拎回來,必須先找到他的蹤跡,對於精通占卜的先生而言,這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很快,茶碗裏清澈的水面上,便浮現出一支冒險小隊在黑暗中踽踽而行的身影。

    先生擡起胳膊,伸出兩隻枯瘦的手指,便打算探進茶碗裏。

    “等等!”

    一隻粉嫩的貓爪攔在了那兩根手指面前,黃花狸鄭重其事的看着先生,滿臉認真:“黑燈瞎火,萬一認錯人呢?先等等……”

    它讓先生撈人,本就抱着給他找麻煩的心思,自然不會讓先生這麼輕而易舉完成這件事。只不過聽到花貓的質疑後,吳先生沉吟片刻,竟然點頭同意了。

    黃花狸大爲驚詫,不由多看了那水中影像幾眼,以爲自己真的走了眼。但任憑它瞳仁兒縮成一條線,也看不出那一行身影有何異常。

    這份驚詫很快便轉化爲好奇。

    因爲鄭清等人已經來到一片枯樹林,林地上空氤氳的奇異色彩,即便隔着一座世界,那股由意識接觸的熟悉感也嗆到了花貓的鼻子。

    “阿嚏!”它重重的打了個噴嚏,眼淚花花的抖了半天耳朵,才讓頸子上的毛重新軟了下去:“見鬼,來自星空的臭味兒……”

    吳先生饒有興致的扶了扶眼鏡,看了茶碗幾眼:“一頭進化到極致的星之彩,大概也有頂尖大巫師的實力了……挺稀罕的生物。”

    黃花狸下意識伸出爪子,探進水裏撓了撓——對稀罕東西,它一向很有興趣——可惜它不是吳先生,爪子伸進茶碗後,只擾亂了水鏡術的畫面,並沒有如它所願,撈起一頭星之彩。

    “星之彩?”花貓憋着氣,這讓它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黑獄裏還有這玩意兒?不是說裏面只關押了一頭叛逃的黑山羊嗎?”

    先生伸手撫平被貓爪子攪起波紋的茶水。

    “黑山羊幼崽,不是黑山羊。”老人首先糾正了花貓的用詞,然後又認真解釋道:“而且聯盟對那頭幼崽屬於保護性監禁,不是關押……畢竟一個能夠抗拒本能,拒絕尼古拉絲命令的眷屬,還是很有價值的。”

    說話間,茶碗裏畫面接連閃過幾個片段。

    包括鄭清落入黑獄時那道橫貫夜幕的白虹、追逐男生的黑山羊幼崽、追逐幼崽的藍色大魚、以及從黑獄世界極東深淵爬出的另一頭黑山羊幼崽、還有黑獄古堡投射的那支由助教們組成的獵隊。

    在鄭清一行人離開後,河谷平原前的混戰變成了兩頭黑山羊幼崽的大戰,而兩支巫師獵隊反而成了看客。

    畫面一轉,重新回到那片枯樹林上空。

    “至於這頭星之彩,”先生枯瘦的手指敲擊着桌面,眯着眼,似乎在用力回憶着腦海中那些古老的記憶:“……唔,有點記不清了……大概是我第一次‘出去’時身上沾的髒東西,當時學校還沒建好,找不到地方,所以先埋到黑獄裏了……當時這座世界還不叫黑獄。”

    “一段時間不見,沒想到已經長這麼大了……嘖,時間吶,時間,真是熔鍊一切的最好的火焰。”

    黃花狸沒空搭理先生的感慨。

    它盯着茶碗水面那抹奇異色彩,眼神中的興趣愈發濃郁。

    先生所說的‘出去’自然不是普通的世界之外,而是距離更爲遙遠的‘宇宙之外’,存在於那種地方的生命,稀罕自是不必說,倘若能偷偷摸來,定能從優格·索託斯那裏換幾個漂亮的泡泡。

    正當貓冥思苦想,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從黑獄撈出那條星之彩。

    茶碗裏倒影的畫面中,鄭清已經端起符槍四處亂射,將那片枯樹林轟的木屑亂飛,連帶着星之彩也被轟出很多碎片。

    “這個敗家子,”花貓已然將那條星之彩當成了自己的戰利品,眼看鄭清亂來,氣的人立而起,揮着爪子在先生身上連抓帶撓:“確定了,確定了,你快把那小子撈出來吧……他這麼隨隨便便使用禁咒的力量,難道不違法嗎?!回來你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吳先生歪着腦袋,眼神古怪的看着花貓。

    “違法?”他彷彿聽到了一個冷笑話,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巫師法典》哪條法律對巫師個體使用禁咒有過規定……稍微沾點邊的,是對大威力魔法使用的限制,但那條限制對現在的黑獄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效力。”

    分析完《法典》,吳先生又將目光落在正舉着符槍四處亂射的年輕男巫身上,眼神有點微妙:

    “話說回來……法典對禁咒做規範,原本不可能……禁咒之所以爲禁咒,就是因爲它具有打破一切規則的效果……矛盾的是,鄭清身上那道禁咒,恰恰又是‘秩序’的反映……這完全屬於悖論……更有趣的是,矛盾又是另外一道禁咒收斂的基本原則……你覺得這屬於某個更大框架內的循環?還是另外一道禁咒的收斂原則……比如辯證?”

    一番話,聽的花貓眼睛裏直冒蚊香圈。

    眼瞅着話題越來越向着某些更深奧的哲學內容延伸,花貓連忙擡起爪子,制止了先生進一步發散思維。

    “打住!”它稍稍提高聲音,嚷道:“那些問題,等你睡着了再考慮……現在你先想辦法把鄭小子撈回來!他們已經要跑的迷路了!”

    先生沉思片刻,最終搖搖頭,放棄追索那個一閃即逝的靈感,目光落回水鏡術上。

    茶碗裏,水面的倒影中,年輕的男女巫師正伏在一隻巨大的黑貓身上,揹着太陽,在一片荒涼的世界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