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泣血的重生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鄭重騎士字數:2316更新時間:24/06/28 13:57:16
    每一個墮落的巫師,都經歷過絕望的掙扎。

    尼基塔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撕開巫師喉嚨的情景。

    那時,她在尼羅河的盡頭流浪,酷熱的陽光炙烤着大地,腳下的沙土彷彿沼澤一樣,將她用力向黑暗的深處吸去。

    一個年輕的巫師,綴在她身後已經一個多月了。獵人們對待獵物總有無盡的耐心,他就遠遠的看着她在沙漠中踉踉蹌蹌,蹣跚前行。

    她已經一週沒有吃東西了。

    妖血從身體到心理,對她進行了徹底的改造。巫師,或者說人類的食物,吃進嘴裏後,會以更猛烈的方式吐出來。只有血食能夠被妖魔的身體所接受。

    動物的血肉當然可以勉強果腹,但是吃的越多,飢餓感就愈發強烈。每一個直立行走的生靈都彷彿移動的糖果,散發着誘人的香甜氣息。

    她抗拒這種慾望。

    於是她逃進荒漠深處。

    這裏除了醜陋的昆蟲,沒有一個人影。

    除了身後遠遠綴着她的那個巫師。

    仰面癱在滾燙的沙堆中,尼基塔看着天空一望無際的藍,目無焦距。沙漠裏的昆蟲異常強悍,它們堅韌的甲皮下面,裹着硫酸一樣的體液。這些液體灼傷她的嫩脣、刺激她的口舌。但真正讓她體無完膚的,是那個年輕巫師大聲的咒罵。

    她知道,那是獵人們慣用的手段。被妖魔侵蝕的巫師,精神都會變得非常脆弱,很容易在刺激下發狂,做出不理智的舉動。在第一大學讀書的時候,她也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年輕的巫師就在不遠處。

    尼基塔側過頭,用微微發紅的眼睛看着他。

    真是個漂亮的年輕人。她的心底一陣恍惚。如果還在學院裏,這樣的年輕人受到自己這樣的關注,肯定會羞紅了臉,手足無措。而現在,這個年輕人只會警惕的看着自己,翻開他的法書,隨時準備將雷咒丟到自己頭上。

    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重新看向天空,閉上眼睛。

    耳畔傳來年輕人短促的慘叫,還有身體撲倒在地上的沉重撞擊聲。

    尼基塔掙扎着坐起身。

    沙丘旁,一個籠罩在黑色寬大袍子裏的老人正用猩紅的眼睛看着她。

    “死了。”老人的聲音乾枯嘶啞,彷彿冷風刮過乾枯的樹林。他揚起袍子下面細長的手杖,指着身前匍匐在地上的軀體。

    尼基塔猶豫了一下,撲滾到年輕巫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脖子。

    脈搏的確已經消失了。

    老人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好像摸一條小狗。他擡起手中鐵釺一樣的柺杖,刺破死去巫師的脖子。

    血,從那個黑色的洞裏軟綿綿的流了出來,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就像小時候從那個老戲法師手裏接過的黑麪包。

    尼基塔低下頭,吮吸起來。

    然後,她嗚咽着,撕開他的喉嚨,大口的喝了起來。

    從那以後,她有了新的老師。他是巫妖王的幕僚,老人讓她稱呼自己烏利希爵士。

    爵士帶着她走出撒哈拉,回到了巫妖王的領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尼基塔似乎已經熟悉了巫妖的生活。只不過在其他妖魔的眼裏,她成了烏利希老師的恥辱。

    因爲她只吃巫師的屍體。

    “慢慢來,不要急,開始大家都是這樣的。”老爵士總是這麼安慰她。

    直到週週來到巫妖王的領地。面對不懷好意的妖魔同伴,尼基塔發現,她依然無法直面巫師的死亡。

    於是她帶着小女巫再一次逃走了。

    現在,在迷霧號上,終於無處可逃了,尼基塔心底忽然有種輕鬆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烏利希老師的本意。

    已經墜入黑暗的妖魔,只有沉的更深一點,才能活下去。

    回憶只有短暫的一瞬間。

    卻彷彿永恆一樣刻骨銘心。

    尼基塔匍匐在船長的腳下,面無表情,紅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顯得晶瑩剔透。

    “請讓我留在船上吧。”

    迷霧號的船長默默的坐在桌子後面,面前擺放着之前盛放過‘記憶’的木頭盤子。盤子裏是小女巫的大腦,好像一顆鮮豔欲滴的水蜜桃,雪白的果肉上塗抹着粉紅色的果汁。

    船長手中的烏刺飛快的挑動着大腦上的褶皺,一縷縷幽蘭色的霧氣像蜿蜒的小蛇一樣鑽進他的鼻腔中。

    許久。

    這顆鮮豔的水蜜桃逐漸失去了光澤,露出青灰色的本質。

    “雖然供奉了祭品,登上了我的船,但並不意味着你可以留在船上。”船長溫和的聲音慢騰騰的響起:“所以你需要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尼基塔沉默了幾秒鐘。

    “我想活的好好的!”她咬牙說道。

    “嚯!”船長嘴角挑起,饒有興趣的端詳着面前的女巫,暗紅色的眼睛裏閃動着莫名的光澤:“這個理由不錯,但是還不夠。”

    “我能混進第一大學的航班。”尼基塔異常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這是那個有着翠綠色眼睛的男生與她兩個人之間的祕密。當她將這個祕密暴露出來後,她與過去的自己再也沒有絲毫的牽連了。

    的確沒有牽連了。

    過去的尼基塔剛剛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尼基塔·周。

    船長把玩着手中的烏刺,出神的看向窗外。

    落日的餘暉在海面塗上一層誘人的果醬,黯藍色的天空彷彿一塊巨大的桌布,罩在了這塊巨大的蛋糕上。

    剛剛小女巫的記憶裏流淌出許多有意思的細節。

    遙遠的沉默森林深處,那座黑洞般的監獄裏,有株古木抽出了新芽。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但是第一大學僅僅補充了一位院長進入黑獄值守。

    在船長的印象裏,那棵老樹開花的時候,第一大學最少都會安排一位副校長級別的大巫師看護它。

    這意味着,第一大學出現了一些讓他很感興趣的變故。

    船長擡起頭,溫和的看着尼基塔,說道:“既然你能進入那趟航班,那就進去一趟吧。”

    尼基塔緩緩的點點頭。

    “沒其他事情,就去上面幫忙吧。告訴他們,我們要去一趟北面。”

    尼基塔沒有立刻離開。

    船長安靜的看着她。

    “我想要她。”尼基塔盯着桌子上木盤裏,那顆枯萎的水蜜桃。

    這是小女巫週週殘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點遺物。

    “真是個奇怪的要求。”船長搖着頭答應了。

    尼基塔捧着枯萎的大腦,溫馴的低低頭,飛快的離開這片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