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角色也有自己的生活......對，對嗎？

    星見鏡璃低頭看着剛剛觸碰對方，還殘留些許溫度的指尖。

    她淺金色的眸光掠過現在還穿着那套T恤加運動長褲，不像是來上戰場，反倒像是來郊遊似的黑髮少年。

    無論是不是死者蘇生，這份熟悉的感觸都做不得假。

    他的這具身體.....看來確實是“受肉”了的契靈。

    擁有與人類相同的體溫與氣味。

    不是作爲黃泉招魂被復生；沒有時光回溯禁術殘留的痕跡；也並無經過高科技後，那種真假難辨的克隆人令人厭惡的乏味靈魂。

    ——嗯，暫時看來並沒有發現“其他人”遺留下的印記。

    當年好歹是打過交道。

    她們有哪些手段，自己還是清楚的。

    “所以。”

    微不可查的閃過思緒後，狐耳少女神情平淡的掀起眼簾。

    漫不經心的看向林玄開口問道：“你之後準備怎麼做？”

    倒映萬物的水鏡並不會浮現自己的性格，水面之上有的只有寧靜與空靈，就像是一名深山中獨守神社的巫女。

    有什麼波瀾也會藏在水面之下，安靜的不露出一點聲息......也許直到又一次不講道理的大風刮起來，才會捨得露出一點點小尾巴。

    “之後？”

    林玄也沒有將星見鏡璃先前那片刻的沉靜給放在心上。

    對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過去在給她造的神社小屋裏，可以一個人看一整天沒有光的天空。

    某種意義上來說。

    穿越以後，他第一個遇上的過去契靈是星見鏡璃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某些性格過激的契靈的話，林玄還真怕她們會把他當場拍暈，然後以保護他的名義直接丟到地下室裏鎖起來。

    更恐怖的是這不是在開玩笑。

    而相較之下，這只冰藍毛色的狐狸就肯定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從手遊時期，對方便一直都是不將外界給放在心上的性格。

    別說是其他的契靈與人類了，哪怕是曾經作爲契靈使的林玄她都是愛答不理，看心情給予迴應。

    縱然後來表面上好感度拉滿了。

    但在林玄看來，比起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情愛愛——狐耳少女更像是正式的將他當成了有價值的觀察對象。

    就像是一隻真的會後空翻的貓，會多在意一點也是理所當然。

    什麼，不信遊戲顯示的數值？

    疑似有點幽默了。

    如果那種好感度的進度條可以當真的話，那當時把設定全部拉滿的他，怎麼可能被最終戰役給打的破防？

    呵，這byd破遊戲的合理性，他早在前期被坑麻了後就拋出腦後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林玄的的視線看向缺了兩個口，被風化的裂紋從角落延伸，搖搖欲墜卻在固執的盡一扇觀景窗職責的玻璃外。

    隨口回答，“當然是先鎮守這裏，支撐到後方的那個『臨夜城分部』的支援趕到吧。”

    此時那座倒懸在天空之上的詭異都市。

    在大量的黑霧洗刷之下，如今像是從360p流暢畫質，一路直奔着1080p高碼率畫質而去。

    以林玄穿越後稍微增強了些許的身體素質。

    他甚至能看到那倒懸都市的商店街上，在微微閃爍的霓虹招牌裏，身穿女僕裝的少女胸口在電光的跳動中豐滿的瑩白。

    看起來。

    也許世界觀與世界觀間存在着很大的差異，難以輕易共存。

    可人與人之間的喜好還是相通的，令人不禁有些感動。

    “不。”

    星見鏡璃神情平淡的搖頭，輕靈的嗓音開口：“這個地區的威脅，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了。”

    “而且花不了太多時間。”

    她的態度尋常的就宛若在陳述一件既定事實，只是行事曆上普通的待辦事項。

    就像是清掃自家神社外的落葉。

    而林玄也知道，確實如此。

    “我想問的是......”狐耳少女的聲音稍止片刻。

    她忽地有些不快的皺起眉頭，無瑕的淺金雙眸盯着林玄，坐在牀上的身體不自覺的前傾些許。

    “不對，你難道認爲我不會出手，在測試我的反應？”

    她的視線冷冷的盯着：“你根本就能猜到我想問的是什麼了？對不對？”

    “哈哈......”

    既然被拆穿了，林玄立刻選擇認慫的聳了聳肩，尷尬的笑了笑，“這不是很久沒見了，想重新培養點我們之間的默契嘛。”

    內心嘀咕讀心術這技能放在手遊裏還好說，現實真出現了未免也太變態了點。

    他都不敢想象，在手遊裏拉扯好感度的環節時，要是有這能實時映照他人心靈的技能存在。

    整個難度級別會變的有多高。

    不過。

    言歸正傳，林玄先前確實是對於星見鏡璃會願意保護這處鎮子，只抱有約六成的把握。

    在她的眼中......所謂的人類，也許就和山林裏的小動物沒什麼區別。

    甚至就連【妖冥鬼域】裏的妖怪實體地位都一樣。

    星見鏡璃的眸底映照出的是生命的心靈，至於是以什麼方式存在，以什麼外貌存在，對她來說都不曾放在過心上。

    人類與妖鬼實體間的戰爭。

    對她來說，也許就是兩種一模一樣的生物之間在打內戰罷了。

    無論是哪邊，都沒有幫襯的必要。

    所以，林玄其實都做好了等少女醒來之後，還得好好的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她搭把手的心理準備了。

    畢竟都過去了一百多年了。

    即便過去是共同作戰的契靈，但林玄卻無法保證，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對方是否還會一如當年。

    所以。

    在保護小鎮這件事上，星見鏡璃會答應的這麼快，甚至都沒將這件事給特別放在心上。

    確實是讓林玄有些始料未及。

    以她的性格來看，當自己“死去”之後，理應會逐漸淡出她內心並不在乎的人類文明才是。

    真是奇怪啊......

    看來只是從手遊裏瞭解的劇情，果然沒辦法完全看懂一個人。

    更何況是一隻活過了悠久歲月的問題狐狸了。

    林玄閃過的念頭只是數秒之間，便很快輕笑着道：“你想問的是，等這裏的副本被清掃結束以後。”

    “我準備怎麼辦吧？”

    狐耳少女點了點頭。

    她清冷的嗓音淡淡說道，單刀直入的指出了危險所在。

    “畢竟以你的身份——前提是你不是別的什麼僞裝的話。”

    “只要一出現，就必然會成爲很多人最棘手的敵人。”

    “你當初應該就隱約察覺到了.....那些破碎時空，並不是像是單純的自然災害般，是毫無靈智的存在。”

    “相反地。”

    “我始終認爲，它們存在自己的『意識』。“

    而毫無疑問。

    作爲曾經最初的契靈使，只差距一步之遙，就能夠終結戰役時代的存在。

    只要重新恢復消息，將會有鋪天蓋地的殺機向林玄襲來！

    頓了頓。

    狐耳少女就恍若漫不經心，不以爲意似的口吻，輕聲開口，“我現在住的地方，姑且能夠保證你的安全。”

    “反正你曾經駐守基地大概也已經成爲廢墟了，那不如——”

    “不。”

    林玄搖了搖頭，平淡的婉拒了少女準備提出的邀請。

    “我暫時待在這裏就好。”

    他露出了笑容。

    就像是曾經的當年般，他內心的戰略哪怕不用詳細說出口，也能具備令人信服的氣魄。

    “畢竟，如果身處後方的話，從戰略的縱橫角度來看......就有太多的地方都會很不方便了，不是麼？”

    雖說不知道星見鏡璃現在住的是什麼地方。

    但是憑藉她的實力，哪怕是沒有契靈使的狀態，想必家裏順手多添一雙筷子也只是舉手之勞。

    如果是剛穿越的那會兒，也許林玄直接就答應下來了。

    這畢竟是個遍佈殘酷的世界。

    能夠有庇護所，能夠有一隻美少女願意給他吃軟飯，這只美少女甚至還是個獸耳娘。

    大概是求之不得的。

    可是現在。

    在確認了當年的那些契靈們，現在多半還活着以後，林玄就不得不放棄這誘人的邀請了。

    以他對那些問題少女們的瞭解。

    雖然她們有着各自的信念與正義，但在自己死去之後，恐怕都不會繼續按部就班的待在聯盟裏擔任職務。

    再加上現在變化巨大的遊戲地圖.....

    哪怕不說人類文明反攻的曙光這種遙遠的事情。

    就事實而言——如果不深入探索那些【破碎時空】的話，恐怕想要找到她們就更是天方夜譚了。

    “是麼。”

    哪怕被拒絕了，星見鏡璃的眼神也並沒有多少改變。

    似乎只是心血來潮隨口說出的邀請。

    她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好，那就隨便你了。”她淡淡的這麼說完之後，整理了下百褶裙的下襬，就越過林玄的走出房間。

    木屐踩踏在石磚地板。

    聲響清脆。

    “既然如此，我也是很忙的。”

    狐耳少女沒有回頭，只剩下空靈的嗓音平靜傳了回來。

    她冰藍色的長髮垂落腰際，振袖的周遭浮現出了鏡面的特效，似乎意味着她已經恢復了狀態。

    “外邊崩陷的侵蝕進度快降臨了，我再去催生一下，儘早幫你解決掉，之後的事情那就與我無關了。”

    “嗯，那就拜託你了。”

    林玄聽到星見鏡璃在這次事結束以後，沒有準備留下來，也沒感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畢竟都一百多年過去了，當初的那些契靈們也許仍然將他視作很重要的人，畢竟是過去同生共死的戰友。

    但是時間的流逝不是故事的翻篇。

    不是幾句逗號，幾個波折號，然後就能像是都市青日小說一樣，可以直接跳到與男主相處的部分。

    其他無聊的部分則紛紛省略。

    這片大地的前進從未停止，她們現在肯定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是吧？

    如果這些少女願意像過去般留下，林玄自然是敞開大門支持。

    但要是她們選擇離開，繼續這百年新選擇的生活的話，他也會贈一壺酒，像是朋友般的給予純粹祝福。

    “.......”

    安靜的坐在一邊，先前一直在扮演空氣的夏詩彌。

    她看着星見鏡璃離去的背影。

    再看了看因爲有援軍出現，能戰略指揮的角色池裏總算不只有老弱病殘了，所以鬆了一大口氣的林玄。

    她稍微有些猶豫。

    不知道該不該把那狐耳少女背對着林玄的時候，那彷彿在生着氣的冷然表情，告訴給他知曉。

    那周遭的空氣因妖力而化作鏡面，紛紛碎裂的視覺特效。

    看起來有點不像是在做熱身動作。

    以她作爲契靈使，受過學院專業訓練的視角來判斷......

    那看起來更像是情緒受到刺激，壓制不住身體內的以太波盪導致的。

    不過。

    夏詩彌又覺得，這可能也只是她的錯覺。

    畢竟她有關契靈的學科，因爲從來沒能夠實踐過，一次都沒有及格。

    如果因爲自己那粗糙的猜測，而在背後偷偷說人壞話。

    從而不小心破壞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這才是不好的事情。

    而另一邊。

    在走出房間之後，精緻的冰冷側顏，不知道爲何比平時更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狐耳少女。

    她的耳朵忽地動了動。

    “哦.....？”

    星見鏡璃的眼神閃過意外，視線看向了天際之上倒懸的都市。

    與那座位於城市中心，此刻濃郁的像是血染的心臟般，不斷跳動着脈搏的神社相望。

    她嘴角勾起弧度，“還未成型，就能夠找到最有威脅的目標，並鎖定後發起攻擊？”

    “有點意思。”

    停頓了下。

    星見鏡璃將柔若無骨的手掌，朝着天際之上遙遙張開，五指覆蓋住了那在視網膜中不斷加深血紅的神社。

    她冷淡的說道。

    “但是，區區這種拙劣的詛咒，還試圖對我造成影響。”

    “未免也有些太小瞧我了。”

    驟然，她將手掌給攥住。

    哐啷一聲的，宛若在千里之外，有龐大的鏡面遭受巨力擊潰，碎裂成了支離破碎的殘渣。

    當星見鏡璃移開手掌的時候，那間神社的血紅已經恢復暗淡。

    那倒懸的鳥居......其中的一個角，如今已經破碎墜落。

    而狐耳少女沒有多看一眼。

    她只是輕哼了一聲，像是將先前心中的不快發泄了些。

    至少木屐走過的地面，終於不必再承擔不該承受之重，每隔幾米就碎裂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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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撕心裂肺，以人類的神智無法去理解的哀嚎過後。

    原本還聳立在神社前的巨大肉瘤。

    以詛咒爲養料形成的實體。

    就這麼以恐怖的姿態，像是一寸一寸被的纖指給揉捏，最後像支離破碎的碎鏡般化作齎塵。

    它是上千妖鬼凝結的實體，倘若在大地上行走的話就是流動的詛咒之王，但凡被沾染到就會靈魂腐朽。

    然而，它此刻卻像是玩具一般。

    千里之外的被隨手抹除了。

    毫無疑問——倘若這座倒懸在E-026地區的破碎時空，就這麼簡簡單單降臨下去的話。

    就算再吸收再多的實體靈魂，也不可能是那名狐耳巫女的對手。

    畢竟，這裏現在甚至都稱不上是【妖冥鬼域】的一部分，黃泉的冥土還未能將這片土地侵蝕。

    妖鬼們想要在此出現，就像是隔着一層信號不好的阻隔般。

    相當艱難。

    然而。

    在這巨大的肉瘤消失的神社前，還有一個身影佇立在那，眼神漠然的看着肉瘤被寸寸抹除。

    他擁有人類的外貌......不，從體表皮膚的鱗片來看，他似乎是擁有大蛇血統的妖怪。

    這就是破碎時空戰場上，契靈使們最爲熟悉的『特殊個體』。

    他們擁有與契靈一般無二的身軀，某些具備着特殊的技能與武裝，以及同樣強悍的權柄。

    除了沒有可以溝通的智力以外。

    他們完全可以說，就是身處在敵對陣營的“契靈”。

    接下來，駭人的一幕出現了。

    “果然這種程度，就連稍稍試探那個傢伙都辦不到麼。”

    嘶啞的聲音像蛇類陰冷的吐舌，男人彎下腰來，將地面上被風一吹就飄散的鏡面碎片給拾起。

    仔細觀察之後，他卻又彷彿欣喜般的讚許說，“也對。”

    “哪怕再怎麼墮落，甘願與這種弱小的世界爲伍，拋棄了妖類的尊嚴，成爲了叛徒。”

    “但她畢竟曾經是偉大的存在。”

    “直到現在，依然能夠保留着這般程度的實力，也實屬正常。”

    倘若有任何一名經過正式教育的聯盟契靈使在此......

    恐怕都會嚇的摔倒在地上，面色慘白，神情震撼的說不出半句話。

    『特殊個體是破碎時空的殘骸，和能夠成爲人類的協力者，與人類一同戰鬥的契靈不同。』

    『因爲他們是天生敵對的存在，所以會被這個世界的意志給拒絕，靈魂會被排除在時空之外。』

    『他們唯一能做到的，僅僅能夠作爲毫無神智的空殼。』

    『像是好用的傀儡一般，被【破碎時空】操縱來戰鬥，不會像是契靈一般以主觀的意識去影響戰場。』

    這是記載在學院課文裏的段落。

    是過去的一百多年來，從面臨侵蝕的戰役時代開始，犧牲了無數戰士的性命，以血爲代價得到的知識。

    可現在。

    只因爲這名特殊實體的一句話，過去的常識被輕而易舉的顛覆，撕碎。

    不.....事到如今，恐怕已經不能用行屍走肉般的『特殊個體』去稱呼他了。

    他是敵人。

    來自另一個被毀滅的世界，爲了將新生的時空給侵蝕爲冥土，讓被毀滅的故鄉能夠重新復甦。

    ——帶着明確且主觀的目的，懷抱着陰冷的惡意而降臨的敵人。

    “倘若一百年前，不是因爲她背叛了妖族的話，那如今也不會.......”

    黑鱗蛇妖眯着眼，隱蔽的視線向着大地上看去。

    眸底流露出一抹怨恨。

    不過。

    他很快就收拾好了這份情緒，像是完成了試探一般，身形重新隱匿於陰影之中。

    “她遲早會爲此付出代價，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陰冷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倒懸都市裏幽笑着迴盪。

    “她的身邊已經沒有那個瑕疵，會阻礙到明鏡清晰度的存在了，她遲早會想起自己必須做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