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經病與妖狐

    漆暗之羽.......

    暗之羽......

    之羽.....

    羽......

    ......

    林玄面無表情的後退半步，動作優雅而從容的握上門把手。

    就像是一名身穿昂貴西裝，話語帶着英倫腔調的紳士般，哪怕是退場也出落的如此有玫瑰手杖似的格調。

    他露出一抹不失得體的笑。

    像是悄無聲息的來，而如今又想悄無聲息走般的合上木門......

    “等等！”

    星見鏡璃的雙眸瞪視起來，她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了，那又怎麼會繼續如先前般放過林玄？

    無論是打贏了復活賽也罷，還是屍骸被別人拿來塞入東西也好。

    都別想跑啊。

    她顰起纖細的眉，尾巴因爲這後退半步的動作而不開心的停止了搖晃。

    輕靈嗓音冷冷開口，“你這些年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現在變成了『契靈』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你想改換身份，與過去發生的那一切都切割了麼，回答我啊，漆暗之羽——”

    木門以比關上時更猛烈了數倍的力道被撞開了，汗流浹背的黑髮少年幾乎是匆忙的把自己摔進門的。

    他滿臉痛苦，臉色鐵青發白。

    那模樣堪比孫大聖被師傅用十六速rap唱了首緊箍咒。

    顫顫巍巍的舉起手，語氣虛弱的忙高聲喊道：“好！好我認輸了，你想聽什麼解釋我都會說的。”

    “總之，你先別再喊那個名字了成不成？”

    不是，哥們。

    雖然不知道你這穿越是什麼原理，但既然都能讓曾經的我，與手遊裏抽到的那些少女們一塊兒生活那麼久。

    那就不能再發揮一下邏輯性，把角色ID也一塊給改了麼？

    他取名叫漆暗之羽。

    只是因爲這是他作爲主播的帳號，總不能在開播時實名上網吧。

    是萬萬沒想到，他一個敢取，這世界一個敢用！

    先前做的好好的宏大敘事，能讓人感受到有血有肉的世界觀，真實性就要崩在一個名字上了。

    你曉得不曉得！？

    在經歷了一場短暫的騷動後。

    這間休息室裏，三人總算是各自找了個座位，坐下來休息。

    因爲這間小鎮的旅館，已經是近百年前的建築了，而且根本不會有人來這座小鎮裏旅遊居住。

    所以在唯一能找到的椅子，輕輕一碰就不堪重負的散架後。

    林玄不得不坐在單人牀的牀尾。

    與藍毛狐狸之間的距離，稍稍伸出手指就能觸碰到尾巴，這對他的意志力來說是一項考驗。

    先前撫摸的時候，光顧着當獸醫去診斷身體狀況了，他壓根沒能好好體驗一番二次元與三次元的差異.......林玄盯着那尾端微微扭動的漂亮晶藍，心底漸漸的想升起大膽的想法。

    不過某雙熾熱的金色瞳眸，一直冷淡的盯着他的手指。

    充滿了威脅性。

    這才讓林玄想起來，這傢伙的能力，貌似具備着一定程度的讀心效果。

    呼.......還好他只僅限於想想，要是真動手了那下場可能就寄了。

    “林玄......需要我先離開嗎？”

    夏詩彌猶豫站起的詢問，目光在黑髮少年與狐耳巫女之間，懂得看氣氛的來回遊移着視線。

    即便兩人並沒有明說。

    但他們間的互動，流露出一種彼此不必言說的熟悉。

    這份默契讓夏詩彌有些好奇，也有點欽慕。

    她其實也想要知道少年的過去，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背景的契靈，想知道他爲什麼會懂得那份連學院的檔案裏都沒有記載的“以太術式”。

    從時間上來看，林玄可能是她這十六年來召喚後待的最久的契靈。

    而且這份記錄的競爭者可能後無來者。

    夏詩彌知曉，這只是一場仲夏夜般短暫的幻夢，就像是一份『臨時契靈體驗卡』一樣。

    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多瞭解一些對方，瞭解自己人生的第一名“契靈”。

    可是。

    白髮少女的過去讓她遠比這個年紀女孩子要更爲懂事。

    像是她從學院老師漫不經心的口氣中知曉，她遞交上去申請召喚的材料，因爲臨時原因被其他人先取走。

    聽到說，反正你也召喚不了契靈，所以再多等等也無所謂的，讓別人多用一次會更有價值。

    之後，她便默默的提交了休學的申請，拿着零星的契靈使資格肄業。

    選擇就算只有制式槍械也要上前線與毀了她家鄉的異常實體廝殺。

    她總是被誇懂事的。

    所以，這次也是一樣，在判斷出兩人有關於過去的話要說後，夏詩彌便準備主動打算離開這處房間。

    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裏。

    沒有與兩位頂級契靈待在一塊的資格。

    “啊？你離開做什麼？”

    林玄這兒還頂着某只狐狸的冷眼，感覺有些頭皮發麻，聽到了問話，有些意外的側首瞅來。

    他沒放在心上的擺了擺手。

    “你可是我的契靈使啊，接下來的話你不聽誰聽？”

    “唉，你們這些新時代的年輕人啊，戰場不是只有前線的打打殺殺，後方的事務協調也是很重要滴。”

    林玄語重心長的諄諄教誨。

    “雖然你現在年紀還小......但不能這就開始當學習怎麼當甩手掌櫃了，曉得不曉得？”

    開玩笑。

    打手遊的時候，因爲能與那些契靈們和平相處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所以在駐守基地時，他得要一邊兼職前線的指揮官，一邊處理源源不斷冒出的公文資料。

    在此之上，每只契靈的衣食住行，喜好與禁忌還有個人突發劇情。

    全部得一手包辦！

    那已經不是叫去修馬桶的程度了，他有時都會把契靈使三個字給錯念成牛馬，畢竟誰分得清區別？

    而眼下好不容易穿越來了，契靈使也正式成爲了事業編。

    他怎麼可能放過夏詩彌這個好用的新人契靈使。

    所謂打工人......不是，是能寄託時代未來的下一代，必須從孩子開始抓起。

    作爲一名老前輩，林玄覺得自己真是太有責任感了。

    白髮少女在微微的一怔後。

    點了點腦袋。

    不吭聲的就坐了回去，將雙手放在膝蓋上，竟然就真的像還在學院時一樣，以做筆記的態度認真的擡頭挺胸。

    “那麼，能和我解釋了麼。”星見鏡璃只是淡然的撇女孩了一眼，她並不在意有誰旁聽。

    無論是誰。

    在她的眼中，都不過只是從鏡前走過的倒映。無論如何去喜怒哀樂，都是與自己無干的事情。

    先前之所以會道歉，只是出於自己有錯在先，她不能失去禮節。

    不過.....

    這傢伙竟然說，她是他的契靈使？這小女孩，難道還不知道他的身份麼？

    這讓星見鏡璃的心底升起困惑，她專心的打量着面前重逢的少年。

    如過去般，她習慣性的開口，“漆暗之......”

    “停。”

    林玄擺出了手。

    “雖然過去沒有和你們說，但其實那並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你知道的，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成了戰爭裏的孤兒了，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那時就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像個憧憬英雄的傻瓜似的取了個綽號，這也很正常吧？”

    他笑着，若無其事的帶過話題，以真摯的雙眼凝視着狐耳少女，令純淨的巫女下意識想移開視線。

    但她很快從話語中嗅出了問題。

    室內的溫度下降，她如鏡般的瞳眸倒映出少年的臉。

    狐耳的藍髮少女歪着腦袋，紮成辮子的長鬢從脖頸間垂落，繫着的白色髮帶像是搖晃到快掉落下去的鬆落。

    冷冰冰的說。

    “哦......也就是說，你從最開始和我見面的時候，就是騙了我麼？”

    “而後來就算是死了，也沒有將你的真名告訴我？”

    星見鏡璃的聲音聽起來空靈而乾淨。

    卻冰冷冷的，像是將一塊塊明亮的鏡子丟下，在地上受傷的碎裂開來。

    即便她沒有這個表現，但林玄能聽出她話音裏的不快。

    當然不快。

    等待了一百多年的那個人，最後卻發現自己連名字都記錯了.......這簡直像是辜負了所有的情緒。

    讓漫長的等待都成爲了笑話。

    當看着少女的面龐，她那輕顫着想伏下卻又不肯伏下，像是驕傲般直立着的淺藍狐耳時。

    這一剎那。

    林玄差點就想點頭承認，嚴肅的說出哦抱歉，我剛剛其實是逗逗你的呀，我的名字真的就叫漆暗之羽，我對你的想念和你對我的想念一樣。

    但是不行。

    如果都已經撒下了謊言，那最好的解決方法絕對不是往上邊再堆積另一個精緻的謊言。

    他有很多事情不能與少女明說，不得不撒的小謊還有很多。

    所以啊。

    名字這件事，就沒必要了吧？

    “對不起。”

    少年簡單明快的道歉說。

    他伸出手，沒有被星見鏡璃那逸散出的冰冷逼退，沉穩的重新流露笑容，語氣輕鬆而平和的開口。

    “所以現在，既然都那麼久沒見了，就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如何？”

    “我的名字叫做林玄，現在是一名失去了記憶被召喚出來，平平無奇的普通契靈。”

    林玄像是吟着詩般，表情一本正經的緩緩說着。

    “實力強大，來歷悠遠，容貌美麗，氣質空靈，妖氣無雙，身爲傳說級契靈的狐狸小姐啊.......”

    “我有榮幸，現在能夠與你認識一下麼？”

    星見鏡璃沉默的視線，看着林玄向她遞出來的手，就像是看着被遞出來擱那安撫用的貓尾草。

    這傢伙不是她的信徒，不夠虔誠；這傢伙不是她的敵人，不夠恐懼；更稱不上是她的主人，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荒誕的權利。

    這麼看來。

    這傢伙就和一百多年前一樣——

    只是個純粹腦子有問題，能夠在數個破碎時空同時蠶食這個世界的情況下，說出人類文明是可以被拯救的神經病而已。

    狐耳少女表情淡漠的伸出了手，嬌軟的指尖與沉穩的手背觸碰了下，像是象徵握完手似的縮了回來。

    “好。”

    淺金的眸子擡起望向少年，她的語調平靜而輕靈，“但是這種謊言，沒有下次了。”

    身爲見證過無數次時代消亡，經歷了漫長歲月的大妖怪。

    她是不會和神經病一般見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