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久不見，我打贏復活賽回來了

    “把你的手放開，現在。”

    軟糯的少女嗓音冷靜的響起。

    身披兜帽斗篷的白髮女孩端起了冷灰色調的突擊步槍，將槍托抵住了肩膀，緋紅的瞳眸將準心與槍口貫穿爲直線。

    指尖輕釦在板機之上。

    以太的絢幻藍芒淡淡浮現，在槍口交織成了幾何圖形的重疊。

    而槍口——

    則毫無畏懼的，對準了正散發着遠超這整片戰場存在感的妖氣，幾乎是凝爲實質“恐懼感”化身的狐耳少女。

    她平靜的重複，“把你的手放開，不然我就要開槍了。”

    “等等，小彌子......！”在人羣裏，老太太卡羅麗娜表情擔憂的低喊，想要制止少女的行爲。

    事實上。

    無論是誰都能看的出，那把由現代人類的工藝製造出來的突擊步槍，壓根不可能對狐耳少女造成威脅。

    那可是傳說級別的契靈。

    雖然說在場沒有人知曉她的身份，更不清楚她曾經締造的事蹟。

    但是在【妖冥鬼域】裏，能夠令足以讓一個地區淪陷的侵蝕崩壞造成的黑霧，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妖氣。

    無論如何，那已經不是以人類的意志或是勇氣可以對抗的對象了。

    那是無色無形的氣場。

    與過去衆人在【妖冥鬼域】見識到的任何一種實體散發的力量都不同。

    像是明鏡、像是晶體、像是包羅萬象的“空無”。

    那股無形的妖氣，連漫天由“侵蝕崩陷”造成的黑霧都只能畏怯臣服，屈辱地退離了這已經被星見鏡璃宣誓了所屬權的領地。

    而相反的。

    夏詩彌手上的突擊步槍。

    由現代的人類文明所設計，經過聯盟麾下的工廠製造零件，再由流水線的拼接工藝後發放給契靈使的制式槍械。

    “複合型以太附魔突擊步槍-銀空三代”

    想用這種武器，哪怕附加上最大輸出的以太術式，也不可能做到擊穿狐耳少女體表最淺層的防禦。

    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這是無論是誰都能輕易得出的結論。

    可縱然如此。

    夏詩彌還是毫不猶豫地，就將槍口指向了狐耳少女。

    齋藤陸更是皺着眉頭，撐起老邁的身子就想衝上前去，將少女給往後拉。

    然而沖天而起的妖氣就像颶風般，在場的衆人都動彈不得。

    就連想開口說話都如千鈞之重。

    如此一來便有些奇怪，明明這股妖氣的威壓如此之大，白髮少女是如何流暢的做出標準無缺的射擊姿勢的呢？

    ——她也許自己都未曾察覺這點，瞳眸倒映的唯有那衣襟被攥緊，生命正在遭威脅的少年。

    “........”

    也許是有些意外，也許是出於本能的察覺到這名弱小的女孩，緋紅的雙眸裏真的有扣動板機的覺悟。

    星見鏡璃的視線微微的向她這邊的方向瞥了一眼。

    明明是不可能造成傷害的槍口，但似乎白髮女孩的行爲，觸動了她一些久遠的記憶。

    在以餘光打量了夏詩彌之後。

    她淡淡開口：“你......就是這傢伙現在所找的契靈麼？”

    “呵，如果真的是竊取了軀殼的話，那只能說你扮演的還挺像的。”

    星見鏡璃重新將視線看向林玄，不知爲何，她拽住某人衣襟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語氣淡淡的說：“只用三言兩語，又輕易的騙取了一名契靈的真心了麼？”

    “哪怕面對如此懸殊的實力差距，依然毅然決然的選擇與我敵對，願意爲你把性命都搭上。”

    “這是銘刻在你這具身體裏的本能？還是說這就是你這個僞裝者的意圖？想要重新把當初的那些人都找給回來？”

    從話語間。

    似乎她對這件事並不意外，不如說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

    星見鏡璃眯起眼睛，胸口因爲呼吸而微微起伏，因爲白髮少女那份堅決的態度，她身上逸散出的妖氣幾乎再翻了一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在場所有的旁觀羣衆，都能從星見鏡璃這副冷淡的話語裏，聽出了她情緒更加被點燃的怒火。

    衆人的眼神也從慎重警戒，被這番話給搞的氣氛微妙了起來。

    等等，這對話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有種家裏的男人偷跑出去找偷腥貓，而被放置在家裏的女人，氣的直接找上門當面對質的感覺？

    這兩個人......

    難道說，過去其實是認識的？

    畢竟在先前不久，某人才篤定的表示那名無主的狐耳契靈是友軍單位，卻又對其中原因像有難言之隱。

    而現在。

    當事人直接找上門來，而且把人摁到了牆上那麼久都沒有直接動手，而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此情此景，實在很難不讓人產生些多餘的聯想。

    “咳.....咳咳！”

    林玄這邊原本都醞釀好了臺詞，被這麼詭異的一打叉，情緒都整沒了，直接被口水給嗆到。

    又感受到了衆人古怪的視線，察覺到自己的名節正遭受質疑。

    他繃不住的出聲怒喊：“等等，不對吧？我在你的心裏到底是什麼印象啊！”

    “這是誣陷，赤裸裸的誣陷！”

    什麼叫用三言兩語就能誘拐一名契靈的真心？

    你這傢伙，當初打完了那場突然跳出，差點傾家蕩產的臨時戰役。

    終於獲得“特殊遺物”，可以憑此爲契機在卡池召喚出限定的契靈。

    當時召喚出的。

    正是身穿着藍白的巫女服，神情空靈的望向天空，四周的一切都無法引起其注意力的星見鏡璃。

    當初抽到的時候，手機直接就像是宕機了一樣，無論怎麼點擊屏幕都沒有反應。

    而限定的時間只要一到，屏幕就會直接黑掉，再打開時就會自動跳出召喚失敗的字樣。

    然後素材會自動消失。

    必須要重新通關一遍那場臨時戰役才能再次召喚。

    之後林玄整整打了十七次戰役，重複召喚了狐耳少女十七次，消耗掉了十七次的抽卡資源。

    最後才終於摸索出來，必須要在手機黑屏之前，將攝像頭放到一面鏡子前面。

    然後將鏡面倒映出來的少女畫面給打碎後才能觸發對話。

    ——就宛若以強硬姿態，打破了少女對外界那層折射一切的鏡面後，才能強行觸碰到她的內心世界。

    所以。

    當聽見了星見鏡璃這番話的時候，林玄這份痛苦的回憶涌上腦海。

    他直接震怒了！

    可惡，你當初要是真有那麼好攻略的話，我那些資源還會石沉大海？

    這只藍毛狐狸，真是太過分了，如果是在遊戲裏的話，我肯定要把你放在大廳的界面上，然後狠狠揉你毛絨絨的尾巴，哪怕你不耐煩也揉到過癮口牙！

    但可惜的是。

    這裏不是遊戲，眼前那逼人的無形妖氣讓林玄的肌膚微微刺痛。

    來自生物的求生本能正清晰的告知他，只要那白皙玉手用力幾分，那他的死亡就近在咫尺。

    所以林玄不得不遺憾的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暫且放那條柔軟的尾巴多囂張一陣子。

    而另一邊。

    聽到林玄的怒斥，星見鏡璃的瞳孔微微的放大，小嘴怔然的微開。

    這熟悉說話的口吻，一出聲就能打破戰場嚴肅的語調.....

    以及那神情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她親暱熟悉的態度。

    漫長壽命帶來對時間的遲鈍感。

    讓少女近乎要以爲，自己回到了曾經的時候，依然聽着那個人在耳邊吐槽，並且總是對她的尾巴不懷好意。

    “......不對。”

    輕輕搖了搖頭，星見鏡璃表情重新恢復了冷然，以斷定的語氣說道：“那個人已經死在了那場戰鬥裏，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哪怕你這具身體真的是他的，那現在裏邊說話的人，也絕對不可能是屬於他的靈魂。”

    儘管因爲【污染】，那場戰鬥的記憶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都已經模糊不清。

    可是她清晰的能記得，那個人的胸口已經被貫穿，徹底喪失了生機。

    那是連靈魂都可以泯滅的致命一擊。

    在場的數十名契靈，都可以確認那個人的死亡。

    無論是魔法還是喚魂，無論是神念鑄成還是時光回溯......都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復活他的靈魂。

    不然最後大家也不會選擇各自離去。

    哪怕彼此間再怎麼不對付，肯定也會先拼盡全力的合作，將那個人給重新救回來再說。

    “所以，你不可能是他。”

    星見鏡璃雙眸冰冷的凝視着少年，她的嗓音淡淡說道。

    然而......

    儘管狐耳少女這麼說着，再三強調，就彷彿想說服自己似的，但她的指尖卻沒有再多施加絲毫力道。

    那些升騰而起的妖氣，更像是在虛張聲勢般。想要逼迫對方露出更多的破綻，一個能讓她徹底否定的破綻。

    就像是......在膽怯着。

    像是看見了水中倒映的月亮，憧憬着那抹皎潔而伸出了手，最後卻將唯一美好的幻影也給攪碎。

    既渴望着，卻又害怕渴望的只不過是一場謊言。

    “是麼，果然如此啊。”

    “我已經死了。”

    就算自己的身份被再三否定，還被以冒充者的罪名指責，但林玄的神情依然毫無變化。

    聽到星見鏡璃說自己已經死了。

    他也不生氣，保持着被架在牆壁上的姿勢平淡一笑。

    遊戲裏的那最後關卡，他是一次也沒能夠通關過，所以對於當年那場戰鬥以慘敗告終的結局並不意外。

    林玄先前感到擔心的只有兩點。

    一是，手遊的世界只是平行時空，那些契靈少女們都不認識自己。

    這代表了他曾經經歷的旅途，最後成爲了一段段冰冷的設定與文字。

    失去了所有意義。

    二是......

    在那場戰鬥中，最後所有人都像遊戲裏他近百次嘗試通關的結局一樣。

    全部都死了。

    此時此刻，林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眼神不斷微微輕顫着的狐耳巫女。

    純粹的露出開心的笑容。

    說道：“但是，鏡璃你最後活了下來，這真是太好了。”

    少年沉穩的話音落下，在星見鏡璃的耳邊呢喃迴盪。

    就像是初次見面時一般。

    哪怕她能照映出來，能夠清晰去描寫對方的每一段話，每一個表情的輪廓。

    ——但卻無法用言語描繪，此刻心底涌起的半分情感。

    少女的狐耳輕柔的垂落，周身鼓盪沸騰的妖氣，忽地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消失無蹤。

    她輕輕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