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柑橘與玫瑰

    宴會廳裏的沉默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事情，看着利奧。跟在利奧身邊的裏卡多，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架勢，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託斯卡納的貴族，對利奧是又敬又怕。至於洛林貴族，見到利奧的時候，看上去就像見了活閻王似的。

    尤其是那些從火刑場上拉下來的貴族，他們在見到利奧之後，立刻就躲到了一旁去。

    “怎麼了，我不能來？”

    利奧看着四周。

    “接着奏樂，接着舞啊。”

    說完，利奧指向了一旁的樂手們。那些樂手見到利奧的動作，立刻就演奏起了音樂，讓宴會廳裏的氣氛重新變得歡快了起來。

    利奧也在樂聲中，大馬金刀地來到了瑪蒂爾達旁邊坐了下來。

    “安塞爾莫呢？”

    剛一坐下，利奧環視一圈之後，就對着身邊的裏卡多問話。

    裏卡多搖了搖頭道：“他可能不想來。”

    不想來。

    利奧明白了。

    估計他是感覺丟人，所以就不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宴會上不會有煩人的傢伙了。想到這兒，利奧拿起了小刀，開始對付着自己面前的肉排。

    “利奧，敬你一杯。”

    大鬍子戈弗雷來到了利奧的身邊，手裏舉着一杯葡萄酒，朝着利奧舉杯。

    照理來說，利奧如果要表示尊重的話，肯定要回敬。

    但利奧會講理嗎？

    “謝謝。”

    利奧手上的動作壓根就沒停下，只是道了一聲謝。這樣的場面，讓大鬍子戈弗雷有些惱火，似乎是對利奧不懂規矩而感到生氣。

    “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第一次嘗試未果後，大鬍子戈弗雷又換了一個方法，似乎想和利奧套近乎。

    但利奧壓根就沒聽他說話，而是擡頭看向了裏卡多。

    “裏卡多，幫我寫封信，送到科雷佐拉修道院。就說北方的洛林公爵夫婦可能要在科雷佐拉修道院住上一段時間，讓那裏的人都幫忙看守一下。切記，不要讓公爵的安全出了問題。”

    “你這個混......”

    大鬍子戈弗雷剛要開口罵人，一旁的瑪蒂爾達就制止住了他，然後走到了裏卡多面前，看着裏卡多手中的信紙。

    “補一下，是託斯卡納女公爵瑪蒂爾達的命令。”瑪蒂爾達的聲音冷淡。

    她的這番話，算是給大鬍子戈弗雷的政治生命宣判了死刑。

    “對了，利奧卿。”

    在和利奧說話的時候，瑪蒂爾達的語氣忽然就變得明快了起來，彷彿不再是一位位高權重的女公爵。

    “什麼事？”

    利奧依舊專心對付着晚飯。

    “有點事想和你說。”

    聽着瑪蒂爾達的語氣，利奧感覺不像是在開玩笑。但利奧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事情，讓瑪蒂爾達需要單獨和自己談？

    自己這纔剛來宴會，就要被抓走，多少有點奇怪。

    他看了一圈四周，喬瓦尼、阿爾貝託、恩裏克等人，都有各自的小圈子。這些貴族和騎士湊在一起，大概都在說着自己將來該怎麼辦的事情。

    但利奧思考片刻之後，還是跟着瑪蒂爾達，到了宅邸的陽臺上。一塊巨大的幕布，隔開了陽臺和宴會廳，也讓這裏清淨了不少。

    “接下來怎麼辦？”

    瑪蒂爾達手裏端着酒杯，整個人倚在欄杆上，讓利奧看得感覺有些危險。

    於是，利奧上前一步。

    他伸出手來，搭在了瑪蒂爾達的肩上，將瑪蒂爾達扶正了。

    對於利奧的行爲，瑪蒂爾達先是有些意外，然後眉頭微微皺起，語氣故作不滿。

    “我說過不許亂碰......”

    “小心駛得萬年船。”

    利奧說：“我曾經聽說過，有些人想謀害一名貴族，就故意把他的陽臺欄杆換成了破爛的木頭。最後，在那個貴族靠上去的時候，欄杆就塌了。”

    “然後呢？”

    瑪蒂爾達聽得有些毛骨悚然。

    “然後他就成空中飛人了。”

    利奧的手放在了欄杆上，兩根手指做成小人模樣，從欄杆上跳了下去。

    看着這個小人，瑪蒂爾達不知爲何，雖然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想笑。於是，她伸手擋着，掩面淺笑。

    “好了，殿下，您請我來肯定不是聽恐怖故事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瑪蒂爾達撩了一下頭髮，然後把酒杯遞給了利奧，雙手背在身後，故作高深似地看着欄杆外的夜景，彷彿這樣能讓她看上去更威嚴一點。

    “之後我要去佩魯賈，處理那裏的稅務問題。”

    佩魯賈的稅務問題。

    這件事，好像很早就說了。

    “原本我是想帶上你的。但你已經是比薩主教了，所以還是會很不方便。而且，伱肯定還要幫教廷那邊處理南征的事情......”

    “所以您的意思是？”

    利奧此時也有點吃不準了。

    要是瑪蒂爾達不準備給南征事業出兵的話，那就沒有人可以提供幫助了。

    這樣的話，也就等於利奧的任務失敗了。

    誰知，瑪蒂爾達忽然回首，看向利奧的時候，眼眸當中滿是信任。

    “我準備把我的軍隊指揮權全部委託給你，等你南征歸來以後，再把士兵們還給我就行了。我會在這裏靜候你的佳音，利奧卿。”

    把軍隊全部委託給自己？

    利奧忽然有些慚愧了。

    瑪蒂爾達這麼信任自己，結果剛纔自己還在揣測她的心思，實在是對不起良心。

    好在，利奧的慚愧只有一瞬間。

    “感謝殿......”

    還沒等利奧把話說完，陽臺下的花園中，就傳來了一陣驚呼聲。利奧和瑪蒂爾達的目光都看了過去，在宴會中消失的羅西，此時正提着褲子，從花叢裏竄出來，看上去慌亂無比，似乎是剛做完運動。

    在他身邊，還有一個衣着凌亂的貴婦。

    更重要的是，兩人身後還有一個盧卡本地的貴族，手裏正拿着一根棍子，怒氣衝衝地追在羅西身後。

    “賈科莫·德·羅西！”

    “你他媽睡我老婆！”

    “是你老婆來勾引我的！”

    “這個王八蛋......”利奧咬牙切齒道，“怎麼平時看上去挺正經的，現在幹這種事情？”

    就在利奧說話的時候，瑪蒂爾達忽然湊到了利奧面前。

    她忽然靠近，隨即帶來一陣清甜的香風，讓利奧有些迷醉，也是一下子把腦海裏的雜事全部拋了出去。

    “你平時不也挺正經的嗎？”

    瑪蒂爾達擡着頭，打量着利奧的臉龐。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明媚的眸子閃閃發光。

    利奧看着瑪蒂爾達的眸子，感覺就像有魔力，吸住了他。

    “難道你不想嗎？”

    挑逗般的言語，讓利奧的腦細胞全部向下轉移。他可不是那些恪守禁慾原則的改革派教士，而是一個正兒八經有着現代靈魂的男人。

    “當然想了，殿下。”

    臉皮頗厚的利奧一點也不避諱，直接承認了下來。

    瑪蒂爾達面帶着微笑，輕輕地拍在了利奧的臉龐上，然後低聲嬌嗔了一句。

    “真不要臉......”

    “您早就該知道了。”

    言語間，利奧的手沒有閒着，扶到了瑪蒂爾達的腰間，讓瑪蒂爾達的身體一陣酥麻。這時，她才感覺自己落入了虎口。

    一下子清醒過來的瑪蒂爾達想要掙脫，卻被利奧的大手鉗住，動彈不得。

    最後，她只能伸出雙手，捧着利奧的臉，柔聲求饒。

    “利奧卿，我等你回來。”

    瑪蒂爾達說話時語氣無比輕柔，就像是墜入愛河的少女面對如意郎君似的。但她完全沒意識到，還覺得自己無比理智。

    “等你回來再獎勵你。”

    說完，瑪蒂爾達忽然向後一退，從利奧的掌心中滑走，掀開簾子逃回了宴會廳。

    而利奧站在原地，回味着空氣中柑橘與玫瑰的香氣。

    瑪蒂爾達急促的呼吸，還有慌亂的腳步，乃至加速的心跳，利奧可都感受到了。說出來的話可能是假的，但身體的反應不會騙人。

    既然獎勵已經是自己的了。

    那晚點開獎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