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唯物

    “嗚——”

    就在這彷彿永恆虛無，湮滅空洞，不知該如何描述的未知之地，林辰的意識在這裏慢慢的消融。

    可也就在這一刻，突兀之間，某種彷彿意料之外，卻又好似在計劃之中的異變，發生了。

    就彷彿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極細極微的聲音。

    先是餘音嫋嫋，不絕如縷，最後越來越大，充斥着這片未知之地，猶如洪鐘大呂一般奏鳴，既蘊含着悲傷淒涼，哀轉久絕的絕唱，又夾雜着孕養萬物，哺育生命的律動！

    這本不該是人類所能聽到聲音，可卻因爲此地的特殊，驟然迴響。

    伴隨着這一過程，本來連黑暗都被剝奪去的這片未知之地，竟然不知從何處，透下了一點微光，照亮了其中的場景。

    虛無之中，不知何時，站着密密麻麻，彷彿無窮無盡的人影，他們彼此觸碰，相互重疊，好似投影一般，形成了這洶涌看不到盡頭的人海。

    這人海中的每一位個體，都有着相同的身高，相同的面孔……更關鍵的是，他們擁有着相同的氣息，甚至每一位人影，都是金丹！

    按理來說，就算集合修士實力所形成的疊加法陣，都會因爲各自體內氣息的不同，使即便力量疊加之下，也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的，最多只有一到三成。

    哪怕組成了多人大陣，也會因爲人數太多而導致氣息斑駁，從而導致陣法出現問題，非但發揮不出威力，反而會造成反噬。

    而這數量不知幾何的金丹，不僅氣息相同，還同根同源，力量融力之下，非但沒有出現反噬，反而還將力量疊加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一舉將能夠斬殺元嬰真君的林辰陷落於此！

    “這就是你的後手嗎？”

    未知之地中，此刻盪漾起了重重疊疊的聲音，彷彿是無數人的話語交織迴響。

    李明真們那無數張閉着眼睛的面孔齊齊轉向林辰，臉上紛紛露出了一抹滲人的微笑：

    “可惜……沒有用。”

    話音剛落，浩瀚而又驚鴻，足以影響無數生靈，甚至元嬰存在的鯨歌，竟然開始迅速的消彌下去，幾近於無。

    畢竟在這近乎無盡同根同源的分身疊加之下，除非是化神修士親至，否則任何攻擊都無濟於事！

    “乖乖死在這裏吧。”

    周圍的光亮開始迅速的消失，那個無法理解的唯心力量，再度籠罩到林辰身上。

    僅僅片刻之後，林辰用於承載真靈與魂魄的大腦，便消散了一半！

    可以就在這時，林辰的聲音在虛無中響起：

    “我當然知道，別說這種程度的攻擊，就算我壓向自己身上所有的手段，都不一定能對付得了你這詭異而不講道理的唯心幻道……”

    言語之間，本來以爲勝券在握，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李明真們，臉色卻在此刻不由紛紛一變。

    因爲一股他們無法抗衡的力量，在這片未知之地出現！

    轉瞬之間，原本籠罩的虛無再度消散，光亮重新灑下，而在這微微可見的視野中，周圍的空間好似被投入巨石的湖面一般，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向着無窮的遠方擴散。

    而在這層層空間漣漪波及之後，這片未知的虛無之地，像是被掀開了層層的帷幕，露出了其中的景象。

    虛無與黑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擁有着無數光點的粒子。

    祂們或糾纏、或閃爍、或擴散……完全沒有一點秩序的模樣，與現實宏觀世界的整潔與秩序，截然相反，充滿了不確定性，時時刻刻都在變化。

    這是此方世界，最基礎的物質所在——靈氣！

    “你不是說，這個世界，這是你想象中的存在嗎？”林辰的身影在這一刻徹底消散，彷彿成爲了漫天粒子中的一部分，只留下那清清如玉的聲音從中傳來，“那就讓你看一看，這唯物主義世界的支柱，萬事萬物的基礎，時空命運的本質，所有一切的根源——【靈氣】的力量！”

    哪怕對方的唯心幻道再怎麼詭異，這數量不知幾何的金丹又不知道通過了什麼方法逃脫了靈氣守恆定律，但林辰始終相信——這是一個屬於唯物主義的世界。

    而既然是唯物主義的世界，對方想要將其定義爲唯心，就不可避免的碰上一物，即爲世界存在的基礎——靈氣！

    他所有的手段在對方恐怖的力量疊加之下，的確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是以他就直接引動了靈氣的力量。

    對方的道路是要否定邏輯秩序的本身，否定一切存在的基礎，而靈氣一切變化，都會對其造成影響，不可避免的與其碰上！

    ‘雖然我不清楚你這鬼道路的本質，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唯物主義的世界，哪怕祂只是低維中的平面世界，一個大能的未知實驗，或者是高位觀測者眼中的故事……但祂絕對是真實存在的，有着自我的邏輯和秩序，而不是一個虛無縹緲，一念反覆的唯心想象！’

    ‘而且還有了這一點基礎，哪怕你的道路再怎麼詭異，也絕對會受到靈氣變化的影響，甚至因爲這道路的特殊，受到不可預知的反噬！’

    正是因爲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在受到攻擊之時，便毫不猶豫的啓動了鯤鵬的血脈試煉，進行能級躍遷！

    剛剛殺戮掉十幾名金丹，以及是他們身上幾十名金丹級別血丹的靈氣，已經完成儀式的最後一點充能，自然可以啓動。

    之前的鯨歌不過是前兆，真正的靈氣能級躍遷，在此刻再起！

    在比剎那更短，在比瞬間更少的時間裏，無數的靈氣粒子，在這一刻彷彿宇宙坍縮一般，猛然收縮，皆往一處匯聚。

    而在這塌縮的一點之中，天地間的靈氣本質彷彿得到了進一步提升，隨後，在微觀視野之中，好似天地初開的大爆炸一般，一道不可名狀的波動，席捲了一切！

    “不！！！！！！”

    這一刻，場內無數的人影發出了無比淒厲的慘叫。

    他們都在這一刻身形發生了極爲詭異的拉長，像代碼出現錯亂的程序畫面一般，呈現出無法理解，扭曲可怖的姿態。

    整個面孔被拉長，還變成了灰白的影像，神色猙獰而又恐怖，像是在發出絕望的嘶吼。

    緊接着，在這昏暗之中，化成了一團團有着混沌輪廓的塊團，好似成爲了扭曲怪誕的陰影。

    此情此景，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法則，遭到某種影響，從而錯亂了一般。

    他們的身影一個接着一個，好似陽光下的泡沫一般，紛紛炸裂消散，徹底化爲無物！

    到最後，只剩下一個李明真餘留在場地，可即便如此，他的身形在這一刻不斷變化，扭曲不定，彷彿未曾穩定的圖象一般怪異。

    可就在他想強行穩定自身的狀態時，一道劍光，卻彷彿突破了虛實之間的界限，一斬而下！

    恢復過來的林辰，動手了，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補刀。

    趁其病，要其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至於這是否無恥，不道義，抱歉，在他看來，能夠堂堂正正的偷襲，這本身也是種本事！

    一劍落下，好似循着天地間的某種至理，羚羊掛角之中，直接無視了重重阻礙，一劍斬下，更突破了他參悟劍之時不解的種種桎梏，晉入一種全新的境界。

    劍出無我！

    正如莊周夢蝶，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還是蝴蝶之夢爲周與？

    林辰在這一刻，彷彿進入這種境界，一時之間，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劍，還是人？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迄今爲止的所有靈氣道行、夢境領悟、畢生力量，皆在這一劍匯聚，此劍讓對方失去了一切感知，消彌了一切反抗，就這樣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劍。

    刷——

    這具軀體，就直接毫無反抗地消散開來，甚至這劍光還餘勢未消，更順着冥冥之中的聯繫，似乎是要跨越虛幻與真實的邊界，斬向億萬裏之外的真靈本體！

    可也就在這一刻，之前所見到的，無法理解、不可名狀的黑暗再度浮現，化去了這一道無匹的劍光。

    “變數……”

    一個細密、虛幻、空靈，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音在場內響起，卻又轉瞬即逝，好似幻聽一般不真切。

    緊接着，林辰眼前的身影便徹徹底底的消散，所有的氣息都散爲一空，一點都不曾留下。

    對方背後那位存在嗎……

    場內，林辰手持長劍，走到對方身影消散的地方，神色莫名。

    過了好一會，才幽幽嘆道：

    “看來這傢伙，日後遲早還得對上……”

    不過日後對上的，恐怕就不是一位仙門道子了，而是對方身上的幕後黑手，此方天地的最高層——化神天尊了。

    可這樣的存在，在此方天地，也就那麼寥寥幾位，而對方又能瞞過仙盟盟主，將太一玄門的道子反向侵蝕，此等能力，在林辰的預想中，能做到這一步的，也就只有兩位。

    要麼，就是西漠魔窟之主，現世萬魔之首的旱魃。要麼，就是神鬼莫測，仙盟百萬載以來最爲恐怖的敵人，甚至欲要掀起無邊大劫的可怕存在——天魔！

    一念至此，林辰的神色變得格外的凝重。

    此次海市之行，他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小瞧了此方天地的至強者們。

    他原先還有些納悶，爲什麼仙盟之中，四方妖魔，成就化神存在的也不在少數，但能夠舉世聞名，鎮壓天下，也就那寥寥幾位。

    起初他以爲是人與人之間亦有差距，就算同爲化神，彼此之間的戰力也有着極大的區別，所以才被劃分出天尊戰力。

    可根據滄海天尊竟然能夠在能級上動手，那位玄門道子幕後的存在又能走出如此詭異而又恐怖的道路來看，恐怕這天尊不僅僅指的是戰力，還有境界。

    雖然化神之後的境界是煉虛，但這只是靈根修仙體系的劃分，在上古時代，這條萬界通行之道未曾創造之前，可不一定存在着這個境界的特徵。

    並且按照他的理論，元嬰也好，化神也罷，甚至是煉虛，其實都統一歸爲爲元神境界，因爲其都是元神本質，靈氣生物，並沒有蛻變成另一形態。

    之所以有着境界的劃分，不過是掌控了靈氣信息，活躍度與能級的修士，戰力差距實在太大，才會特意劃分罷了。

    況且按照他仙府之行的經歷，如果他沒有推算錯的話，凝聚洞天，應該是突破六階的方便法門，好通過此法，參悟靈氣之祕，可這並不代表着，這就是必經之路。

    如此這麼一推算的話，恐怕此世天尊的戰力，遠遠超出他的預估啊。

    儘管這百萬載以來，因爲覆天乾坤大陣的鎮壓，以及洞天凝聚祕法的丟失，導致煉虛修士遲遲無法出世，但這並不代表着，其沒有與六階堪比的戰力。

    畢竟在這個擁有上古修士遺藏，昔日又是能夠征戰諸天的世界，可從來不會缺乏超出常人認知的——異類。

    “所以我最討厭這些傢伙，不僅把陰謀擺在明面上，轉化成堂堂正正的大勢所趨，還有這如此恐怖的實力……”

    林辰輕嘆一聲，回想起剛剛的那位存在，也不由感到頭皮發麻。

    因爲他也說不準，剛剛對上的那位，所施展出的無限化身，是僅限於金丹境界，還是連自己本體境界，都能做到這一步。

    如果是後者的話，成千上萬的化神修士……對方單單是施展一個火球術，在同根同源，無盡威力的疊加下，都能把世界給打穿了！

    林辰懷疑，要不是上古之中的合道大能遺留下覆天乾坤大陣，恐怕仙盟早就不知道被顛覆多少次了。

    而此等存在，林辰實在想象不出，究竟該如何把對方給宰了，就算以他的天資與戰力到達了煉虛，恐怕也做不到這一步！

    “看來建立勢力之後，得儘快開啓靈氣實驗了，修煉的奧祕，死河的詭異，時空的象徵，穿越的由來等一切的一切，都藏在那靈氣的微觀世界裏，看來得儘快晉升元嬰，建立勢力，開啓靈氣實驗了……”

    不過他元嬰的道路，或許還有着些許瑕疵之處。

    他目前所創造的道路，哪怕是在此世的法門之中，也屬於上乘，畢竟經歷過了無數的實驗，又以五階尸解仙高屋建瓴的眼光進行完善，待晉升化神之時，足以戰力遠超同階。

    可要是對上那些堪稱異類的天尊，恐怕，就要差上一線了。

    而這一線差距，恐怕在未來的決戰中，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一念至此，林辰眼神一動，轉過身，徑直走向了血脈祭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