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與怒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放羊小星星字數:2381更新時間:24/07/01 19:06:24
    蘇州。

    咕都。

    咕都。

    暖閣中,桌旁的紅泥小火爐上,烘着一尊小鐵壺,鐵壺裏發出一陣咕都咕都的響聲。

    伴隨着響聲一同而起的,還有清新誘人的酒香味。

    張綸拿起手邊的棉布,輕輕提起小鐵壺,然後給范仲淹倒了一杯溫酒。

    “希文,待到初春,你我二人可就要各奔東西了。”

    “此一別,還不知何日才能再見。”

    “使君,你我二人想要見面還不容易?”

    范仲淹面帶輕笑,說着說着,只見他拿起酒盞,高高舉起。

    “來日你我二人相約京師!”

    “哈哈。”

    張綸撫須大笑,讚道。

    “好,既如此,你我二人便約在京師見面。”

    緊接着,張綸舉起酒盞,將其中之酒一飲而盡。

    何謂京師見面?

    當然是兩個人皆是在朝爲官。

    張綸乃是恩蔭入仕,初補三班奉職,此官位武職,在重文輕武的大環境下,他能走到知州這一步,已然很不容易。

    所以,他很清楚,如果沒有特別際遇的話,他這輩子大概率是沒法調回京師的。

    即便范仲淹日後仕途順利,一路青雲直上,只怕也不會動用私情將他調回京師。

    如果希文這麼做了,那他就不是範希文了。

    故此,想要回京任官,只有靠張綸自己努力,直到時機合適,然後由范仲淹推上一把。

    放下酒盞後,張綸又拎起鐵壺給范仲淹續上了一杯,倒酒時,他忽然感慨道。

    “希文,此去西京,怕是前途多舛啊。”

    張綸的擔憂並不是毫無緣由的,如今范仲淹的名聲,可不怎麼好。

    大抵是譭譽參半。

    贊他孤勇的,有之,罵他譁衆取寵的,亦有之。

    當然,贊他的多是寒門子弟,毀謗的則多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士子。

    天下書院千千萬,憑什麼讓你應天書院拔了頭籌?

    太室書院(嵩陽書院),不比你應天書院成名更早?

    天下聞名的終南隱士种放,曾經便於太室書院執教,論名氣,你范仲淹給種放提鞋都不配!

    不過,這等言論若是被种放之侄種世衡知曉,多半會來個北宋版否認三連。

    我不是!

    我沒有!

    別瞎說!

    不止是太室書院不服,嵩州的和樂書院(大中祥符初年,宰相張齊賢創立的),青州的松林書院(先爲王曾講學之所,後建爲書院)。

    岳陽的石鼓書院、長沙的嶽麓書院,江南地區的華林書院、東佳學堂、光祿書院等等。

    這些書院的名聲雖然比不過應天書院,但人家的底蘊也不差。

    朝中有不同派系的朝臣帶節奏,在野又有這些書院學子帶節奏,兩相疊加,范仲淹的名聲沒有臭不可聞,已然是叨天之幸了。

    “毀我謗我者,謂之何求?”

    范仲淹態度極爲灑脫的笑了笑,不以爲意。

    “朝廷的養我之恩,官家的賞識之恩,希文怎能置之不理?”

    “我之一生所求,不過八字而已!”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此言如洪鐘大呂,振聾發聵!

    一時間,張綸的腦海中只剩下這八個字。

    唰!

    下一秒,張綸只覺熱血上涌,連帶着身上的汗毛也是倒立而起。

    “好!”

    “好一個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張綸面色通紅的從席間站了起來,然後對着范仲淹長揖施禮。

    “希文此言,當真是令人心神往之,請受我一拜!”

    此時此刻,張綸心中的震動簡直難以言喻,他和范仲淹相識已久,但從未像今天這般。

    不得不承認,在這一瞬間,他心裏除了激動,剩下的只有慚愧。

    小了!

    格局小了!

    和范仲淹一比,他便如那螢火之光。

    “使君,當不得如此。”

    見狀,范仲淹連忙起身,一個箭步踏至張綸面前,便欲將其拉起。

    結果誰知,一拉沒拉動,二拉,還是沒拉動。

    如此反覆數息,張綸才不緊不慢的直起了身子,而後但見他端起酒盞,再次施禮道。

    “希文此言可以爲師矣!”

    “這一拜,當得,當得!”

    范仲淹面露無奈,嘆息道。

    “使君,你這讓我如何自處啊。”

    張綸呵呵一笑,直言道。

    “以前如何,以後便如何。”

    ……

    ……

    ……

    丁府。

    後院書房。

    在下人眼中風光無限的大總管,此時便如一條惶惶之犬,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

    “相爺,人死了。”

    “死了?”

    丁謂先是驚詫,然後怒火瞬間從他的心頭涌起。

    砰!

    重達十數斤的硯臺直接砸在了大管家的身上。

    卡察!

    大管家只覺得左肩部位發出一道輕微的骨頭斷裂聲,劇烈的疼痛不由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他什麼動作都沒來得及做,一隻大腳便闖入了他的視線。

    砰!

    丁謂一腳揣在了大管家的身上。

    撲通。

    一個不防,大管家被踹到在地,同時,他的左肩再次遭受重擊。

    “死了?”

    丁謂怒目圓瞪,仍覺不解氣,提起右腳,再一次踹向了大管家。

    昔日的忠僕,如今不過是發泄私憤的工具。

    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內間,結果卻被弄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關鍵是什麼話都沒問出,人便死了。

    人死如燈滅,最後的線索也跟着斷了。

    劉德妙,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砰!

    砰!

    砰!

    丁謂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踹大管家,直到踢累了,他方纔住手。

    從頭至尾,大管家始終一聲不吭,即便強烈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衝擊着他。

    他仍是緊咬牙關。

    恍然間,他覺得後槽牙好像都咬碎了。

    但哪怕如此,他依舊沒有喊冤訴苦。

    錯了,便是錯了!

    這件事辦咋了,確實怪他。

    雖然此事的根本原因是那人心有死志,但他卻沒能阻止。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他的錯!

    相爺打他,罵他,他不怨,如今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相爺不累及他的家人,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來人!”

    少頃,丁謂招來兩名親信。

    吱啞。

    房門打開後,兩人先後進入書房,看到躺在地上猶如死狗般的大管家,他們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