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保守派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放羊小星星字數:2325更新時間:24/06/28 13:41:32
    丁謂在史書上的名聲雖然不好,但未來是未來,現在是現在。

    毫無疑問,他就是大宋目前最有勢力的大臣。

    宰執天下!

    放眼兩府,一小半都是他的人。

    內朝有官家和太后,外朝有首相丁謂!

    飛龍騎臉,怎麼輸?

    因此,即便後續仍然有人反對,但浚河一事,還是通過了此次廷議。

    最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丁謂居然提議由晏殊前去蘇湖地區覆查浚河議桉。

    這一點,確實讓人倍感意外,連晏殊在接到這份詔書時,也是一臉懵逼的狀態。

    我要下江南了?

    而且是考察浚河一事?

    他懂個屁的修河啊!

    晏殊自十四歲以神童試入仕,先後歷任祕書省正字、集顯校理、同判太常禮院、直史館、太子舍人、知制誥、翰林學士。

    這些職位,全都是文學類的職務,或者說基本都和文學相關。

    從晏殊的入仕履歷來看,也不難看出,他是沒有地方官的經歷,同時也沒有什麼實務性的職務。

    論文學修養,論辭賦,他必然是當世第一流。

    但人無完人,真讓他去考察浚河,他真沒那麼能力。

    所以,一接到詔書,他當天連忙上書,以茲事體大,能力不足爲由,拒絕了這一差遣。

    宮中的回覆也沒有讓晏殊等太久,隔天李傑就批覆了這份上書。

    晏殊,確實不太合適。

    其實,丁謂當時提議由晏殊下江南時,李傑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而他之所以不反對,主要是想看看丁謂的葫蘆裏到底再賣什麼藥。

    政事堂。

    丁謂看到晏殊的札子以及宮中的回覆,他一點也不意外。

    晏殊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承明殿議政時,丁謂提名晏殊,不過是把晏殊當做工具人而已。

    這麼做,其實是爲了打一個時間差。

    浚河,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只要用心辦事,一個大功是跑不掉的。

    並且如果工程修的很紮實,當地老百姓甚至會銘記上百年,甚至幾百上千年。

    一如李冰的都江堰。

    千年已過,川蜀地區仍然留有李冰的美名。

    “罷了。”

    “便宜這廝了!”

    思來想去,丁謂也沒有想到更好的人選,於是便在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使、禮部郎中蘇維甫的名字上畫了個勾。

    好歹也是丁謂在地方上的耳目。

    此外,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使的職責本是總領東南六路轉運歲供糧粟,同時亦有監察地方的職責。

    由蘇維甫總領浚河一事,合情有合理。

    即便旁人明知蘇維甫是自己的人,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而這,也是丁謂發出感嘆的原因。

    天時,地利,人和,蘇維甫全都佔了,不是便宜他了,是什麼?

    做出決定後,丁謂立即召開了政事堂會議。

    會議的結果也是在丁謂的掌控之中,蘇維甫以高票,贏下了監督浚河的事務。

    對於此事,王曾罕見的沒有和丁謂唱反調。

    已經輸過一次了,又何必把臉湊到丁謂面前,繼續讓丁謂再打一次?

    王曾很清楚,以丁謂目前的實力,如果沒有外援入場,他是沒有資格正面和丁謂硬碰硬的。

    之前在承明殿上,王曾本以爲太后,或者官家會站出來。

    然而,事實的發展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料。

    官家和太后,不僅沒有站出來,反而默許了丁謂的奏議。

    這突然的反轉,令王曾格外的不適合。

    縱觀官家之前的態度,他一直以爲官家是不喜歡丁謂的。

    畢竟,士林的發言權依舊掌握在北方士人的手中,給官家授課的大臣,大多也是北方士人。

    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吹耳旁風,但潛移默化的改變卻是有的。

    只是,官家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或者說,官家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

    ……

    ……

    傍晚。

    王相公府。

    一想到朝廷又要興大役,王曾就忍不住長吁短嘆。

    他有負王相(王旦)、寇相所託啊!

    這些年,朝廷大大小小的徵調,幾乎就沒怎麼停過,如今,這一次修河,也不知會造成什麼影響。

    王曾並不迂腐,官場中的某些潛規則,他是心知肚明的。

    歷數前代,本朝官員的待遇絕對是最優握的。

    然,欲壑難平,人的貪慾豈是那麼點俸祿可以打發的。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把所有官員全砍了頭,可能會有冤枉的,但隔一個砍一個,多半會有漏網之魚。

    潔身自好的,太少,太少!

    尤其是長期擔任地方官的選人,以及長期於衙前服役的胥吏,這些人的心剖開,多半都是黑的。

    上升無望的人會做什麼?

    錢財,美色,取其一,或者兩者兼而取之。

    正因爲瞭解,王曾才會憂心,這次大修河道,不知又要肥了多少人,又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罪。

    出身底層的王曾,毫不懷疑這些人的膽子。

    沒有他們不敢貪的東西!

    甚至,王曾有時也會想,倘若他考不中進士,或者說考得不是那麼好,他能有今日的際遇嗎?

    泰山大人(李沆)會看中他嗎?

    若是沒有泰山的提攜和幫助,他又能不能堅守本心,出淤泥而不染?

    王曾沒有答桉。

    論跡不論心,憑空臆想,沒有意義。

    況且,王曾也沒有那種開天闢地的勇氣,這羣人的勢力太大,他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

    退一步而言,即便真有決心,這些人都沒了,朝廷的詔令,又該怎麼實行?

    他們趴在國家的身上吸血,這是真的。

    可沒了他們,政令不達,會面臨什麼?

    政令不達,天下必亂!

    宋朝開國不過六十餘載,王曾雖然沒有經歷過五代時期,但他的父輩,他的老師,都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

    在師長的描述中,那個時代,它吃人不吐骨頭。

    底層百姓便如那野草一般,任人踩踏,朝不保夕,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人命如草芥,不外如此。

    而這,也是王曾趨於保守的主要原因,國朝的弊端,他不是看不到,不是毫無察覺。

    他只是想穩健一點。

    眼下雖然不是政通人和,也不是盛世,但活在當下,總比活在亂世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