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聲

    時間慢慢來到了下半夜，對於國安的人而言，雖然通宵達旦是常態，但人體的自然規律是無法違背的。

    負責跟蹤林衛東的人，一個個都打起了哈欠。

    “這傢伙竟然是真的出來接單的？”

    一輛老式捷達內，眼看跟了一夜，一點收穫都沒有，一個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年輕人，忍不住發出一聲抱怨。

    一旁的老周笑了笑：“你小子，這才哪到哪啊，你以爲咱們國安都像電視裏演的那樣？”

    “一行動就是大行動，一行動就能有結果？”

    小魏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道：“師父，我這不是發發牢騷嘛，而且現在我們還處於待命狀態。”

    忙活了一整晚，結果卻是顆粒無收，心裏沒點怨氣才不正常，老周心裏也有點不高興。

    但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畢竟，幹了這麼多年的國安工作，不知道遇到過多少類似的情況。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四年前，那一次他們收到線報，他們正在追捕的三個海外間諜，正準備通過漁船出海潛逃。

    老周是當時的出警人之一，他們順利的定位了那艘漁船，在海警的層層包圍之下，又處於空曠的海上。

    按道理來說，行動應該是萬無一失才對。

    結果，三個間諜，他們一個都沒抓到。

    衆目睽睽之下，層層包圍之中，三個海外間諜，硬生生跳海逃走了。

    根據線人的描述，這三個人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綁架導彈專家黃德銘的那波人。

    眼看自家師父不說話了，小魏還以爲自家師父生氣了，於是連忙將他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師父，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蜂鳥表面上看來是在出車，實際上卻是在完成上級交給他的任務？”

    “不錯，難爲你能想到這一點。”

    老周笑着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些許讚賞的神色。

    “你說的確實是一種可能，小魏，師父考考你，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小魏思索片刻，用不確定的語氣回道。

    “將所有與蜂鳥接觸的人拍下來？”

    “然後一一排查？”

    “這是一種辦法。”

    老周點了點頭，以示認可，接着又開始提問。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小魏想了一陣，懊惱的搖了搖頭。

    “沒了，我只想到這一種辦法。”

    旋即，他面帶好奇道。

    “師父，你說的別的辦法時什麼辦法？”

    老周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其實，辦法很簡單，靠觀察。”

    “幹我們這一行的，基本都是和間諜打交道，等你見得多了，自然可以做出大概的判斷，什麼人可能是間諜。”

    說着，老周好爲人師的屬性又開始發作了。

    “僞裝，是一個間諜的基本功，最好的僞裝是那種丟到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種。”

    “但在實際操作中，這很難。”

    “一個優秀的間諜，早就將反跟蹤，反偵察融入了骨子裏，他們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會不自覺的觀察周圍的環境。”

    “同時會在腦海中模擬出最佳的逃跑路線。”

    “如果在這種時候，有一雙眼睛躲在暗處觀察，並且觀察的人還是極度熟悉間諜這一行的人。”

    “那麼，間諜的行爲就會被無限的放大。”

    老周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基層國安幹警，但他那毒辣的眼光在局裏可是非常出名的。

    永遠不要小看一名從警多年的老警察，論跟蹤觀察，老周的能力絕對能排到局裏前三。

    凌晨五點，開了一夜的車，林衛東也忍不住開始犯困了，只見他揉了揉兩側的太陽穴，隨即低頭看了眼時間。

    五點了。

    差不多，是時候了。

    他今天晚上跑了大半夜的車，完全是爲了接下來的行動做鋪墊。

    此刻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並且正在被跟蹤，但他仍舊非常小心。

    上級讓他五點多去接頭，按照他平時的生活規律，如果不出夜車的話，是會留下破綻的。

    一輛出租車的駕駛員通常都有兩個人，一人白班，一個夜班，人停車不停，最大化的榨乾出租車牌照的價值。

    林衛東開的車也是如此，他平時是開白班的，偶爾開開夜班，白班和夜班的交班時間是早上七點。

    如果他不調班，早上五點多出門，而且是跨城區出門，這行爲難免會突兀。

    他的家人可不知道他隱藏起來的身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起生活了五年，林衛東在心裏已經把妻子和兒子視作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讓他回到十年前，他一定不會報名參加那個所謂的培訓班。

    是的。

    他是一個間諜，但他後悔了！

    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過習慣了，他已然徹底融入其中，如果不是上級偶爾向他發出指令，他早就忘了自己是一個間諜了。

    林衛東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爲意味着什麼。

    倘若他的身份報告，根據大陸這邊的量刑標準，最少也得判他個十年八年。

    正因爲知道，他才恐懼，他才後悔。

    進去十年八年，他的老婆怎麼辦？

    林衛東是單親家庭出生，一個女人單獨撫養孩子，其中的艱辛，他太清楚了。

    他的母親就是這麼過來的。

    如果不是日子過得太艱辛，他的母親也不會因爲積勞成疾，在他十八歲的那一年因病去世。

    “唉。”

    想着想着，林衛東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輛單程列車，有去無回，中途沒有任何停靠點，一旦踏上這趟列車就再也回不了頭。

    現在的他沒有後悔的資格！

    他的未來並不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而是掌握在他的上級手中。

    上級的手上有他全部的資料，以前的他幹過什麼，出過幾次任務，造成了什麼影響，全都一一在列。

    一旦這些東西到了國安的手上，他就徹底完了。

    而現在呢？

    雖然他做的事具備一定的危險性，在必要的時候，上面也可能會放棄他。

    但這只是有可能。

    只要不遇到特殊情況，執行完上級交代的任務後，他又能回到平靜的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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