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五章 何罪之有?獄中感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神州翰林院的寧海字數:4308更新時間:24/06/28 13:37:42
    平江伯是個古老的爵位,世系之始可以追溯到五百多年前。

    初代平江伯陳瑄是武將出身,靖難之役末期率水師迎降,接應燕軍入城,於是獲封爵位。之後陳瑄主要從事水利工作,整頓漕運,主持建造天津衛城。

    第十代平江伯陳治安於崇禎元年襲爵,甲申之變時順軍破城,之後清軍入關、順軍敗逃,陳治安與家眷多半死於亂軍之中,其小兒子與少數家丁攜印信逃脫,輾轉於北直隸和山西兩地,隱姓埋名的過了十幾年。

    最終當世祖皇帝重整河山以後,這位小兒子幾次三番請求恢復平江伯這個爵位,最終拖拖拉拉了兩年才勉強得到御準,只是食祿被對半削減至五百石。

    近代以來,平江伯府家族子弟都沒什麼成就,碌碌無爲,只有世紀交替那段時間出了個小有名氣的建築師,主持設計了上海府的著名歌劇院——樓蘭大劇場。

    伯府的主要產業是食品業、製藥業,經營有一家罐頭廠、兩家製糖廠,另外控股天頤藥業公司。

    這在大明勳貴之中只能算混得一般,所以周某人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位二公子陳戴怡的狗腿子可以那麼囂張?

    通過和許白芷的交談,他得知許白芷的家人擔心她就這樣孤苦伶仃寡居半輩子,便一直催着她找人改嫁,所以最近她時常出入婚介所那等地方,於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盯上了。

    對此周某人只能感嘆某些人的癖好就是不一樣,而且還敢通過惡劣行徑滿足自己的癖好。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我以後還是搬走吧……”

    “說什麼呢,你受擾還要受氣?”夏筱詩寬慰道:“這事沒完,你放寬心就好了。”

    “搬走幹嘛?許夫人伱怕惹不起嗎?”周長風不以爲意地指了指自己,“我這不還活着嗎?”

    接着他對着癱倒在地心亂如麻的陳戴怡“嘖”了幾聲,故作認真的勸說道:“我誠摯建議陳二公子回去以後趕緊準備報復,真的,別讓我瞧不起你哦。”

    這時候,平江伯府的人姍姍來遲,但見狀卻都不敢上前,只是隔着十幾米喊話懇請高擡貴手。

    爲首的一名管事急切道:“周待詔,消消氣吧,伯爺一定會拿家法嚴格懲戒的!”

    “少給老子放屁!你們家能教出這樣的崽,家法家風是什麼鬼樣子可想而知。”周長風擺了擺手,“而且我從沒聽說過家法大於國法的,難道你們家是個特例?怪不得之前有人說你們家二公子在京城橫着走都沒人敢說個不字。”

    現場的其他人都大感無奈,覺得周某人說起話來實在是太刁鑽了,壓根不給人留餘地啊。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本已下班回家的各家報社記者們也都被電話催到了現場。

    只不過,他們被外圍的巡警和禁軍士兵們給攔下了。

    周長風不屑道:“醜事不敢讓天下人知道了?我看誰敢封鎖消息。”

    有人去請示雷冰升該如何是好,雷冰升不爲所動,只是小聲命令攔住記者不準靠近。

    巡警們倒是遵從了這個命令,但是其他人則不然,反正也不是一個系統的——

    禁衛一師的一名中尉猶豫了幾秒,對前邊維持秩序的士兵們開口道:“下午操練得太狠了?沒力氣了?腿軟得站都站不穩了?”

    士兵們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有機靈的人佯裝沒站穩,往邊上一倒。

    就這樣連着倒了幾個人,旋即就有急切的記者見縫插針,從缺口中鑽了過去,朝着大致方向舉起相機就拍……

    因爲拖的時間太久,那三個隨從因爲腿部多處槍傷導致的失血而救治無效,反倒是一開始被駕車撞倒的瘦高個隨從受的傷最輕。

    就這樣,在周某人的刻意而爲下,這事不出意料的被鬧大了。

    當天晚些時候,在自家宅第的居室裏,夏筱詩看着他的眼神差不多都像是滿眼星星的樣子了。

    “確實爽快,好囂張、好狠,我家先生怎麼能這麼瀟灑!”

    周長風攤了攤手,“不知道,只能說是…即興發揮。”

    夏筱詩坐到了牀沿,笑嘻嘻地說:“想不到周克行你還有這等天賦啊。”

    “哎,別提了,其實之前真的很惱火,我看了幾眼那自白書都想當場給他一梭子。”

    “沒事先生,他們家沒好下場的,家教不好,不沒落才怪呢。”

    “話說,小詩,看上去你興致不錯嘛,”周長風俯身湊到了她身前,低聲笑道:“那是不是也該讓我如願呢?比如說解鎖新姿勢。”

    午夜時分,放縱之後的周長風認真回顧了先前的所作所爲,他並不認爲自己闖了禍,甚至可以說相當有分寸了。

    於是他就這樣心安理得的睡去了,但這一夜京城註定有許多人沒法入眠。

    因爲題材過於勁爆,而現代科技的加持在一夜的工夫就讓整件事傳遍了大江南北。

    儘管周某人並未刻意的在公衆面前亮相,亦或是自我宣傳,但奈何其人幹過的大事不少,所以早就被公衆記住了。

    “周長風”留下的樣貌底子確實不錯,難怪以前能夠從容不迫的穿梭於萬花叢中,所以這兩年周長風隔三差五的也能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姑娘們寄來的愛慕之信。

    這下又有樂子嘍。

    翌日,侍從人員像往常一樣將車停在宅第門口接送他,周長風權當一切都未發生過,就這樣進了皇城來到了辦公的地方。

    他一進屋還沒來得及坐下,神情古怪的羅符就開口了。

    “陛下讓你跟我交接一下各種事務,然後直接去她那裏。”

    “啊哈?這是怎麼了?”

    “我咋知道?”羅符捂額無奈道:“我怕是又得一人忙倆人的活了。”

    簡單交接完事務以後,周長風就徑直去了昭仁殿。

    因爲乾清宮東西兩處暖閣裝修的緣故,一路上可見不少工人和堆放的建材。

    等他走進熟悉的昭仁殿東次間,只見一襲黑衣黑裙的朱泠婧就站在御案旁,雙手抱胸倚靠着桌角,目光緊盯着他。

    嘶,這怎麼看着像是要興師問罪呢?

    不過考慮到自己底氣十足,周長風非常自信地率先開口道:“參見陛下,您有什麼事嗎?”

    朱泠婧翻了個白眼,“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可真有意思。”

    “陛下,我得爲自己做無罪辯護,平江伯次子的行徑過於離譜,我只是爲全軍將士出口惡氣。”周長風一本正經地拱手答道。

    無罪辯護?朱泠婧被逗樂了。

    “那你倒是說說,何罪之有?”

    這個反問倒是周某人未曾料想到的,如果按照法條罪名一個一個指控,那麼昨夜他違反法條的舉動還真不少。

    一,依照《京城防務及治安條例修正案》,罪名之一是在京城擅自開槍。

    二,依照《大明刑律》,罪名之二是惡意傷人致死。

    三,依照《大明刑律》,罪名之三是拒絕接受上元縣警的拘捕。

    四,依照《大明軍律修正案》,罪名之四是作爲現役軍人干涉民間刑事。

    於是他粗略的扯了幾句,朱泠婧無奈地晃了晃手,“這事沒什麼可管的,走流程便是,你從前不是說覺着監獄裏呆着很舒服麼?這回也去休假幾天吧。”

    周長風有些懊惱地說:“陛下,我突然覺得不划算啊,那雜種之後會受什麼處罰?嘖,媽的早知道昨晚給他來兩槍了。”

    “嘴巴放乾淨。”面無表情的朱泠婧“呵”了一聲,淡淡道:“那就該問你自己了,爲何手軟。”

    “呃……”周長風詫異地望着她,“陛下你這話說的……”

    “於我個人來說,這事沒有不妥。”朱泠婧不以爲意地說。

    接着,她又沉吟道:“之前還覺着你識相了,沒想到這回多少還是有些意氣用事,到底不適合從政。”

    “陛下,這我得澄清一下,呃…我當時問小詩是要規矩點還是囂張點,她說要我囂張些,煞煞他們的威風。”說着,周長風聳了聳肩。

    朱泠婧知道他這不是什麼推卸責任,啞然失笑道:“你倒是很寵她。”

    “新婚沒多久就得在外打仗,沒太多工夫陪她,所以現在儘量順她的心思來唄。”

    “難以置信……”

    朱泠婧微微蹙眉,託着下巴盯着他,“就常理來說,像你這種從前拈花惹草的人可不會有這樣的德性和覺悟,怪哦,唔…難道當年撞車那事給你撞開竅了?”

    她的疑惑之問周長風無法作答,只能感嘆這女人的眼光和感覺確實挺犀利。

    “夠了,你退下吧。”

    雖說只是走流程,但因爲此案的特殊性,實際判決會是什麼樣子簡直能用腳趾頭猜到。

    要是在英美這種施行海洋法系的國家,恐怕周某人會被當庭宣佈無罪,取消指控。

    不過這裏畢竟是大明,既然已經擺上了明面,那就必須得遵循基本的程序正義。

    從個人情感來講的話,朱泠婧倒是很欣賞周長風的所作所爲,不過她眼下只能當作旁觀者來審視這一切。

    或者說,她覺得沒必要因此隨意動用特赦大權。

    接下來的幾天裏,後續事情完全不出意料。

    兵部軍法司按部就班的審理了此案,但是撤銷了對周長風的刑事指控。

    對於軍人而言,軍法大於國法。相應的,雖然軍事法院不予審理,默認他無罪,但民間刑事部門理論上仍可以接受關於他的起訴。

    平江伯府還不至於猖狂到沒腦子的地步,這幾天一直夾着尾巴做人,所以針對周某人的起訴實際上是由上元縣刑房發起的。

    上元縣刑房也怕引起公怨,所以澄清這只是正常程序,並不是故意起訴。

    應天府刑廳負責審理此案,推官給定的判決結果是:杖刑八十、徒刑十二年;上報大理寺應用“特別減輕”法條。

    大理寺複覈批准,最終只剩下徒刑六個月。

    即便如此,明軍之中仍然有相當多的人表示不滿意,並敦促刑部和大理寺加快審理平江伯次子陳戴怡的過往劣跡,要求公正判決。

    對於兒子的過錯,平江伯本人無能爲力,現在全府產業都已經處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境地了,這孽子由他自生自滅去吧!

    大明勳貴本就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才會站在統一立場上。

    何況此事純粹是平江伯一系自己作死,那對不起,別怪兄弟們狠心了。

    作爲禁軍的代表和整個大明軍隊的代表,南安侯龐令啓和衛國公吳維煥在私下協商以後達成了一致意見——

    國家大事,在戎在祀。有必要強調一下在如今戰爭年代究竟誰最重要,免得某些人承平日子過久了飄飄然。

    在這之後,朝廷給平江伯本人留了少許顏面,容許他主動且自願的將全府產業交予國有。

    六月初九,棲霞山。

    蟬鳴聲不斷,晌午的豔陽讓人覺得皮膚像着火了一樣。

    “哎,周長官且慢,這天太熱了,要不再多等會?”

    “不用了,這幾天休息夠了,該辦正事了。”

    “不愧是您,公心第一,卑職自愧不如啊。”

    儘管並非由軍法司判決,但周某人實際服刑仍然得交由軍事監獄執行。

    這幾天,棲霞監獄給予他的特殊待遇絕對是竣工以來的頭一回,就差專門重金購買並安裝一臺空調了。

    因爲仍有許多事待辦,所以大都督府海軍處就一紙軍事命令把他給撈了出來,名曰“臨時假釋”。

    變相休假的這幾天裏,趁着獄中清閒無人打攪,周長風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總結、調整了一系列短期和長期的規劃。

    當務之急是爲陸戰一旅的武器裝備進行更新換代,反正不管保守的陸軍怎麼打算,海軍陸戰隊肯定會先把發射中間威力彈藥的自動步槍裝備上。

    第二,兩棲指揮艦的改建工程不能拖延,必須抓緊時間。

    第三,大明軍事格致院對於迷彩服的研究有了結果,四款實驗性的迷彩類型已經準備小批量生產,其中就有一款是專供海軍陸戰隊使用的。

    第四,有必要調整大明陸軍團、師級的指揮體系,現有的水準恐怕很難適應未來與美國人的高烈度戰鬥。

    另外,因爲沒有現實壓力,所以大明陸軍對於下一代坦克和反坦克炮的研發工作表現得不慌不忙,甚至可以說很磨嘰,必須得催一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