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大宋的城市化太快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2370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鄧學士在經筵上,曾說過盱江先生的名言:與衆同利,則利良民;不與衆同利,則利歹人。”

    “言此乃利國利民,中興國家之道!”

    趙煦當然早就想好,應該如何處置當前的事情。

    準確的說,應該是怎樣忽悠天下人心甘情願的掏錢來接盤。

    理論基礎他都已經準備好了。

    “司馬相公在時,曾進言:當今天下之患,在於官府所得太多,而百姓所得太少!”

    “其臨終更曾再三泣諫於此!”

    別問!

    問就是李覯的思想,司馬光的意見。

    要不是王安石還活着,趙煦高低也得把這位荊國公擡出來。

    說起王安石,再過一個多月,這位荊國公就要迎來其六十五歲生日了。

    按照慣例兩宮會遣使去送禮物祝賀。

    所以,如今宮中已經在準備給其的禮物了。

    而趙煦也給他準備了一件禮物。

    希望王安石不要不識好歹,最好乖乖的收下來。

    趙煦觀察了一下兩宮的神色後,繼續道:“我年少,從前其實不知這其中的真意!”

    “直到此番,在綾錦院中所見上下官吏沆瀣一氣,勾連強迫良民,刻薄上下,方纔知曉何謂:不與衆同利,則利歹人!”

    “也方纔明白,司馬相公所言,官府所得太多之意!”

    “太母、母后,也應該看過刑部、大理寺還有戶部奏報的綾錦院案情情弊了吧?”

    兩宮點點頭。

    這個事情鬧得很大。

    御史臺、太學羣情激憤,朝野內外的文官集團,無論新黨還是舊黨,不分意識形態,都對此猛烈鞭笞。

    於是,刑部、大理寺、戶部都用上了全部的精力。

    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杜純,還去了蔡京那裏學習取經了。

    在大理寺裏,也搞出來了一個‘聖人經義學習班’。

    就在這深秋寒冷季節,專門選早上風大、天氣冷的時候,把綾錦院裏的那些人,統統趕到大理寺衙門專門給他們選的汴河旁。

    讓他們只穿單衣,吹着寒風,背誦禮記,默寫文章。

    杜純這麼一搞,綾錦院那幫嬌生慣養的衙內,哪裏撐得住?

    加上,趙煦也只要他們交代問題,退贓退賠。

    於是,一個個如竹筒倒豆子,把問題交代的清清楚楚。

    不過兩天時間,綾錦院內部的那點事情就被查了個底朝天。

    “綾錦院的殺才們,確實是過分了。”向太後道:“內侍省的人都說,此輩小人辜負皇恩,罪在不赦。”

    這就是內侍省在切割了。

    趙煦點點頭:“此等小人,確是辜負皇考與朕的期盼了。”

    綾錦院的那些傢伙做的事情,一點也不複雜。

    無非不過是用着些以次充好、強取豪奪的尋常手段。

    織工們是敢怒不敢言,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們榨取。

    而他們就這樣,一年可以從織工們身上榨取價值數萬貫的絲帛。

    老實說,歷代趙官家們知不知道這些事情?

    應該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具體詳情而已。

    至少,在趙煦的上上輩子他就耳聞過諸司內部的一些情弊。

    而對此,當時的趙煦是一笑而過。

    皇帝不差餓兵!

    下面的人辛辛苦苦給朕當差,撈點、貪點正常。

    水至清則無魚嘛!

    而且,說老實說,放縱諸司克剝手工業、打壓商賈,是符合皇帝統治需要的。

    因爲,要是小作坊主、手工業和小商賈們的日子過好了。

    就會引發虹吸效應。

    讓大量農村的無地貧民進入城市討生活。

    這些人的涌入,必然會帶來大量社會問題,增加統治成本。

    偏偏大宋的城市化,是歷朝歷代所未有的。

    早在元豐三年,大宋天下州郡的城郭戶,就已經突破了兩百萬戶(李清臣,元豐三年上書提及了這個數據),而熙寧十年時,戶部統計天下戶口是一千六百八十萬戶。

    就這還不包括禁軍、廂軍及其家屬,以及散在各地礦冶的礦工、海邊的漁民、行船的商戶、運河的船工。

    你要是一個封建皇帝,看到這些數據,也會兩股戰戰的。

    自然會下意識的限制、打壓。

    諸司的克剝,權貴們的盤剝,官府的限制。

    都是趙官家們樂於看到的。

    甚至可以說是鼓勵的。

    而偏偏,趙官家們又已經離不開城郭戶們創造的經濟效益。

    元豐七年,戶部統計天下城郭戶給國家貢獻的收入。

    僅僅是諸司這一塊在場務上的收入,就已達到了五百零五萬貫,另外還有布帛九十九萬餘匹(續資治通鑑長篇元豐七年十二記載)(元豐八年,罷市易務、罷堤岸司,這方面收入銳減,只有三百多萬貫)。

    而在商稅方面,這個數字是八百多萬貫。

    此外,城郭戶們還要交免行錢,這又是幾百萬貫。

    大宋的城郭戶用佔天下人口八分之一的數量,貢獻了超過三成的賦稅。

    而其佔據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可能接近了百分之四十。

    所以,後人看北宋,才會怎麼看怎麼彆扭。

    一邊是工商業快速發展,城市化突飛猛進。

    一邊是宮有制壟斷官營經濟大行其道,趙官家什麼都要管,什麼都想插一手。

    三冗之一的冗員問題的源頭之一,就在這裏。

    於是北宋活像個精神分裂患者,大腦、小腦各自打架,屁股和腦袋各坐一邊。

    但,只要代入到封建帝王的專制毒菜思維下,這一切就都顯得合情合理了。

    加上儒家現在其實也完全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工作。

    千年的農本思想指導下,所有人面對新的社會形勢,都很茫然。

    新黨的王安石,舊黨的司馬光、呂公著,都曾考慮過這個問題怎麼解決。

    但他們都浮於表面,未能看到問題的真正原因所在。

    同時,他們也都忙於黨爭,無暇處理和研究這個問題。

    也幸好他們忙於黨爭,沒有真正將目光投射過來。

    不然,他們就會發現,有個可以吞噬一切的東西,就潛藏在這劇烈的社會變化中,就潛藏在天下越來越多的城郭戶裏。

    而趙煦在現代留學十年,看過中外歷史。

    自然知道,這個事情既可以讓大宋中興,國家富強。

    同時一個不好,也可以讓他或者他的子孫摸不着頭腦。

    但……偏偏,只有這唯一的一條活路!

    其他路都是死路、絕路!

    於是,再怎麼不願,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