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臥龍鳳雛 (爲了道歉而加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3855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元祐元年四月甲寅(27)。

    詔:太師、平章軍國重事文彥博,國家元老,社稷宰臣,宜當禮遇,以示國家倚重老臣之意。

    詔自今起,文彥博赴闕,以獨班對奏,起居及常儀減半,並君前減一拜,可於閣門單獨取旨。

    每入朝,自興國寺戒壇院賜御宴。

    太師入朝,以宰執起肩輿,至下馬處,令子弟一人扶腋,出入儀同在任宰執。

    命內客省凡太師入朝,常儀用十人從之,以程儀官二十人附之,並賜從人二十,散從十一人,並權令殿前司差親事官三十人,爲太師左右扈從。

    主打的就是一個儀式感。

    從方方面面,在細節上做到完美!

    文彥博因此榮膺,大宋開國以來,所享儀禮最高的大臣。

    這是打了個樣板給其他宰執看。

    加油!努力!

    等你熬到文彥博的資歷,你也可以有哦。

    同時,也是給天下士大夫看的。

    大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決心,依然將堅持一百年不動搖!

    請大家放心哈!

    實際效果如何,暫時不知道。

    但從表面上看,至少這雞血打的還可以。

    最起碼,朝中大臣的主人翁意識是進一步增強了。

    御史臺的烏鴉們,嗷嗷叫着,就開始尋找起目標來。

    於是,很快就有大批倒黴蛋,不幸成爲了烏鴉們的祭品。

    或者也可以說,烏鴉們爲了蹭熱度,把自己藏起來準備過冬的東西取出來提前享用了。

    於是……

    前樞密院都承旨、處州觀察使、知潞州張誠一,成爲烏鴉們的第一個祭品。

    侍御史安惇,對其發起了一系列連續不斷的彈劾。

    這個傢伙也是倒黴,好死不死,撞在了槍口上,而且還被安惇不知道怎麼的拿到了確鑿的證據。

    更重要的是——他做的事情,真的荒唐!

    就是那種在裏都不可能看到的情節。

    這貨,把他爹的墳扒了……

    挖別人家祖墳的見過,把自家祖墳挖了的誰見過?

    張誠一就做了。

    不過,有個細節,忘了說了。

    這個張誠一,就是那個被趙煦編管地方的張耆孫子張遷的叔叔。

    張誠一算是昔日顯赫一時的徐國公張耆家族最後的榮光了。

    雖然,張誠一早就和張遷家分家了(中古之制,父母死則兄弟別戶,宋制則進一步演變成諸子均分父母之產。)。

    可難保有小人私底下懷疑,安惇做這個事情,是爲了拍宮裏面馬屁,甚至可能是得了宮中授意做的。

    這是在對張家趕盡殺絕!

    在這裏,趙煦做出嚴正闢謠——不是朕,朕沒有,幹朕屁事!

    朕連張誠一都沒有見過,怎麼會害他?

    再說了,是朕讓他挖了自己老爹的墳的?

    可憐張耆,一代顯貴,最終落得這麼個下場。

    嫡孫編管,指定是沒有前程了,下一代就是庶民。

    唯一在世的兒子,還將他的墳給刨了……

    這事情一出,肯定是活不成的。

    就看,能不能念在張耆的面子上,給他留條血脈了。

    張誠一的案子,還沸沸揚揚的時候。

    李定這個倒黴蛋,又被烏鴉們拖出來開始鞭屍。

    原因?

    張誠一自盜父墳,可李定也不守母孝啊!

    這兩是一丘之貉!

    新黨干將們,幹的熱火朝天。

    舊黨的賢良君子們,當然也沒有看戲。

    梓州路轉運副使李綜成爲了舊黨御史們彈劾的第一個犧牲品。

    這個傢伙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和他比,吳居厚在京東路堪稱愛民如子,王子京在福建路可堪百姓父母,至於蹇周輔當年在江西刮地皮刮的鍋都冒煙了的事情,更是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因爲李綜在梓州路玩的是一種對大宋來說很新穎的玩意。

    看完他的卷宗,哪怕趙煦都驚呆了。

    這麼牛逼的人物,居然出現在大宋?

    川西百姓,居然沒有揭竿而起,反他娘的。

    趙煦感覺,真的是川西父老給他這個小皇帝臉呢!

    不然,隨便換一個朝代,都必然是陳勝吳廣,起於閭里。

    因爲這貨在梓州路搞出來的東西叫做:圓零就整。

    在兩稅法裏的有一個漏洞——兩稅法,把租稅和土地稅、徭役,從實物稅變成了錢。

    這就讓每家的稅錢,都可能不一樣,存在零頭。

    而在川西那種地方,因爲缺錢,導致大部分百姓都只能用絹、絲交稅。

    這進一步放大了兩稅法的這個弊端。

    一塊地有大有小,有肥有瘦。

    要收的稅,當然有零有整了。

    過去,按照一般傳統慣例,像這種稅錢,一般有點良心的地方官,都會讓百姓三五戶或者七八戶的零頭一起湊。

    大家湊夠整數,就差不多了。

    這就是‘圓零和旁’。

    哪怕遇到那種黑心的官吏,撐死也就是拿着這個事情敲詐一下百姓。

    了不起,也就是每家多收一點。

    而李綜卻在這個現狀裏,找到了商機。

    你們不是圓零和旁,大家一起湊,最後由一戶人家出嗎?

    好的!

    這個大聰明,在梓州路強令,每戶人家都必須出其他人家的零稅。

    打個比方,比如說有八戶人家,過去每家要交零稅幾十文,加起來剛好要交一尺綢。

    現在在李綜李大老爺的英明領導下,每戶都得交這一尺綢了。

    不交不行!

    於是,原本一尺綢,變成了八尺。

    李大老爺收上來的稅,蹭蹭蹭的漲。

    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因爲人心是貪得無厭的。

    很快,李綜覺得,哪怕這樣收稅錢還是太少,川西那鬼地方又太窮了。

    照這個速度收稅收下去,他猴年馬月才能升官發財?

    於是,他開始了騷操作。

    他開始在梓州路各地,瘋狂的操作。

    他讓人在不可耕之地開墾,讓商賈在沒有人煙的地方開店,讓工匠在根本沒有鹽滷的地方鑿井,讓園戶在不適合種茶的地方種茶。

    只爲了收稅,也只爲了上報的政績更好看。

    於是,強行攤派各種指標,限期完成。

    梓州路那邊,被他在短短兩年多時間內就搞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哪怕趙煦這樣見多識廣的人,看完卷宗,也是徹底服氣了。

    “大哥……”趙煦無奈的嘆道:“朕何德何能,竟至得愛卿這樣的鳳雛之才。”

    對這樣的大才,趙煦根本不敢再留。

    兩宮也被嚇壞了。

    因爲這是史書上標準的橫徵暴斂!

    而史書上,所有這樣幹的王朝最後是個什麼下場,也是清清楚楚的。

    必須立刻制止,也必須立刻肅清影響,收回民心。

    不然的話,川西那邊的人,一旦暴動起來,再來個李順暴動,那汴京城就等着哭吧。

    於是,幾乎就是在趙煦看完了卷宗沒多久,太皇太后身邊的樑從政,就奉旨來請他了。

    “可是因爲梓州路的事情?”趙煦問道。

    樑從政頷首:“大家聖明。”

    “太母和母后,沒被氣着吧?”趙煦問道。

    樑從政嘆息了一聲。

    趙煦就明白了,很生氣!

    生氣就對了!

    因爲趙煦同樣很生氣,甚至可以用憤怒來形容。

    但他生氣的點,不在李綜橫徵暴斂。

    而是這個傢伙蠢!

    刮地皮都不知道找個地方刮!

    梓州路那種窮山惡水,就算把地球挖穿了,能搞到多少錢?

    從御史臺的烏鴉們的統計數字來看,梓州路從元豐六年迄今,各縣攤派、強徵和新增的苛捐雜稅加起來,大約就三十多萬貫(匹、兩)。

    哪怕加上正稅和其他收入,梓州路從元豐六年迄今,大抵是一百五十萬貫(匹、兩)。

    換而言之,這個傢伙,爲了區區三十多萬貫的加稅。

    就將一路數州,霍霍的就差暴動了。

    真要出了問題,搞出了民變。

    單單是爲了鎮壓下去,得花多少錢?

    一千萬貫也打不住!

    趙煦只能在心中,將那個混賬痛罵一頓。

    然後揉了揉太陽穴。

    “今年嚴守懃在四川路,大概是白乾了。”他想着。

    “四川路那邊那點新增的茶錢收入,恐怕都拿出來去填梓州路都不夠,還得從四川那邊調大量資源過去滅火!”

    趙煦作爲皇帝,心裏面是有逼數的。

    老百姓,是絕不能逼得太死。

    這韭菜根要是被割斷了,再也長不出來,甚至化身成爲韭菜狂魔,反過來追着皇帝咬。

    那就是吃棗藥丸。

    所以,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大概的處置方案。

    先滅火,先肅清錯誤影響再說。

    這就需要找一個能幹的、清廉的,而且熟悉梓州路那邊情況的大臣過去滅火才行。

    誰呢?

    在去慶壽宮的路上,趙煦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一個個人選,在他心中浮現,又被他否決。

    不是不適合,就是太老了。

    川西那種地方,環境太艱苦了。

    沒幾個肯去的,肯去的人裏面大多數是老臣。

    趙煦也實在不忍心,叫那幾個給老趙家賣了一輩子命的老臣,依然奔波顛沛在世上。

    在到慶壽宮前,趙煦忽然停下腳步,問着跟在他身邊的樑從政:“樑都知,朕記得,皇考在時,西府曾有名臣蔡挺,執掌西府,輔佐皇考,梳理天下禁軍。”

    “回稟大家,確有此人。”樑從政低頭答道:“只是,斯人已逝……”

    “蔡樞密已於元豐二年不幸去世,先帝哀之,贈工部尚書,諡敏肅,爲蔡敏肅公也。”

    趙煦頷首,問道:“敏肅公可有子在朝?”

    樑從政想了想,道:“敏肅公子蔡朦,今爲成都府路轉運判官。”

    趙煦笑起來。

    他想要派去梓州路的就是這個人。

    蔡朦!

    他知兵,也懂民政。

    他是新黨,還是章惇的好朋友。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年輕,且熟悉川西地理環境。

    RT,這一章,算是爲了作者君自己的錯誤而道歉的加更。

    注:張誠一做的事情,絕對超出你想象,是裏不可能出現的情節——這貨,挖了他爹的墳也就算了。居然把他爹屍體上陪葬的玉帶、寶物,給戴在自己身上,招搖過市。

    然後被識貨的人發現了。

    這……這不就是當年真宗賜給你爹的嗎?不是陪葬了嗎?

    得!

    gg!

    這要寫在裏,肯定被噴弱智無腦。

    但現實不需要邏輯,根本沒有人知道,張誠一爲什麼要那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