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李師師的手段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4638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聽着刑恕的話,趙煦頓時就笑了起來:“這麼說,黃良和遼人之間的買賣做成了?”

    “回稟官家,正是如此。”刑恕拜道:“耶律琚已將其所持有的交子,部分存入了汴京票號!”

    “其他遼人,也有所意動……”

    趙煦聽着摩挲了一下雙手。

    收買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利益共同體。

    現在這些遼人,把自己的錢,存到一個大宋票號的時候。

    那耶律琚這些人將來會變成什麼人?已經不用懷疑了。

    “耶律琚願存多少交子?”趙煦問道。

    “稟官家,耶律琚存了三萬貫交子……”刑恕答道。

    “這麼多嗎?”趙煦驚訝了一聲。

    那耶律琚前後通過吃回扣,拿好處,在宋遼貿易中大賺特賺,累計有差不多十萬貫上下。

    他現在居然拿出了三萬貫存到汴京票號,那黃良的嘴皮子真是厲害呀!

    要知道,這些遼人雖然賺錢多,可花錢也快。

    近兩個月,桑家瓦子裏的名妓的夜宿價錢漲了許多。

    好多汴京官中低級官員,現在連勾欄聽曲都快消費不起了,一時怨聲載道。

    而罪魁禍首,就是這些忽然暴富的遼人。

    他們在瓦子勾欄裏,大手大腳。

    趙煦在宮裏面都聽說了,有個富商,爲了討當代的李師師歡心,在汴京新城的夷門坊豪擲萬貫,購下了一個宅邸,以爲聘禮。

    而那位神祕的富商,自然就是遼國的耶律琚。

    只能說,當代的這位李師師,確實很厲害。

    嘴巴子動動,撒撒嬌,就讓耶律琚掏出了一萬貫給她買了房子。

    耶律琚帶頭,其他遼人,有樣學樣。

    在汴京城中,揮金如土,根本不把錢當錢看。

    這也難怪!

    他們賺錢太容易了。

    自然不會珍惜手裏頭的錢。

    加上,他們手頭的都是交子,一旦上頭就很難把持的。

    這一點,現代那些在女主播直播間打賞的大哥們,應該是深有體會的。

    想到這裏,趙煦就深深的看了一眼刑恕。

    因爲根據趙煦瞭解的情況來看,刑恕帶遼人去的,一直都是桑家瓦子。

    可問題在於汴京城就一個桑家瓦子嗎?

    據趙煦所知,汴京城的大型瓦子就起碼還有五六個。

    光是在汴京舊城之中,就還有兩個。

    朱雀門外的新門瓦子、保康門外的保康門瓦子。

    這兩個地方,也是出名妓的地方啊。

    當年柳永,就長期纏綿在保康門瓦子,如今保康門的那些勾欄,對外宣傳的口徑,就還有着‘我家曾是柳三變填詞之地’、‘我家牆上有柳三變詩詞真跡’這樣的話術。

    如今天下知名的風流才子,同時也是現在汴京城姑娘們的心頭好晏幾道則在回京後,常常醉臥在新門瓦子裏。

    近來,在汴京城裏傳唱的那句: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傳說就是晏幾道與幾個朋友在新門瓦子聽小曲的時候所作。

    所以啊……

    這個刑和叔,擱這吃完被告吃原告呢!

    搞不好,桑家瓦子的那些勾欄的主人,給他塞了好多好處。

    不過無所謂了。

    當皇帝啊,很多時候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臣們的事情,少干涉。

    只要他們還在認真做事,那就不要去管。

    當然,自己心裏頭也該明白,這些大臣揹着自己到底在幹些什麼事情?

    別給他們忽悠了就行。

    心頭念頭百轉,趙煦就好奇起來,問道:“黃良是怎麼說服耶律琚的?”

    最初,趙煦可是估算,耶律琚能存個三五千貫就不錯了。

    誰料,這傢伙居然肯存這麼多?

    刑恕道:“官家,以臣所知,黃良似乎是給了耶律琚等人一個承諾。”

    “嗯?”趙煦問道:“什麼承諾?”

    “旦有所需,差人知會,一月之內便可在瓦橋關提款!”刑恕稟報着。

    趙煦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像耶律琚這樣的人,無法拒絕的條件。

    畢竟,他們手裏的交子,雖然攜帶方便,可現在只有汴京的交子務這麼一個地方可以兌換成銅錢、黃金、白銀、香料、絹布等貴重金屬或者等價物。

    所以,他們想把交子換成銅錢或者其他東西,只能在汴京進行。

    這樣一來就帶來了一個巨大的問題——運輸。

    要將錢從汴京運到瓦橋關,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成本也很高。

    然後,從瓦橋關運到遼國上京、南京等地,還得付出一筆鉅額成本。

    而黃良承諾,只要耶律琚提前知會,就可以在一個月後在瓦橋關提款。

    這樣的服務,可謂是完全戳中了耶律琚這樣的人的需求。

    只是……

    趙煦問道:“黃良怎麼讓耶律琚相信的?”

    這確實是問題關鍵。

    空口白牙,就想讓人信服?還將這麼大一筆鉅款交到一個初次見面的商賈手中……

    耶律琚又不是孩子!

    不可能這麼幼稚的。

    刑恕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坦白:“奏知官家,黃良道出了他乃黃履族人的身份,還請了臣以及滎陽郡王之子曹歡作保。”

    “哦?”趙煦還是不大信,狐疑着道:“這樣簡單嗎?”

    黃履的族人加上刑恕、曹歡作保。

    在汴京城裏,或許有信用。

    可在遼人那裏,恐怕就沒有信用了。

    刑恕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拜道:“另外,就是李師師在其中使了力氣。”

    趙煦嘿嘿的笑了一聲:“李師師?”

    一個勾欄裏的妓女,居然套住了一個遼國的大貴族?!

    先是讓其豪擲萬貫,爲自己在汴京買了房子。

    現在居然還能影響耶律琚的決斷?

    難不成,那耶律琚還是個癡情種子?

    老實說,趙煦不大信。

    刑恕不敢隱瞞,只好說道:“官家有所不知,遼使耶律琚上個月豪擲萬貫,爲李師師在汴京新城的夷門坊買回其祖宅,還將李師師的母親、兄弟都接了回去。”

    趙煦頓時咦了一聲。

    這卻是他不知道的情節了。

    “仔細說說看……”他好奇起來。

    刑恕便向趙煦介紹一下,那個當代李師師的身世。

    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這位當代李師師,原生家庭其實不錯。

    其祖上還曾是禁軍的將官,在仁廟時代,甚至當過虎翼軍的指揮。

    奈何其父是個賭鬼,把好好的家產,都給輸光光了。

    然後只能典妻賣女。

    而黃良通過了曹家的關係,打探到了這位李師師的母親和兄弟姐妹的下落。

    便通過曹家,將這些人找了回來,讓她們母女團聚。

    得了黃良這麼大的恩情,那位李師師自然會有所回報。

    事情就這麼辦成了。

    總之,這個事情聽起來很魔幻,卻又很現實。

    趙煦聽完,抿了抿嘴脣,也就不再在意了。

    他只在乎結果,不太在乎過程和其中的細節。

    只要耶律琚他們的錢,存在汴京票號,只要這些人的利益和大宋不斷深度綁定,這就足夠了。

    ……

    夷門坊。

    一棟十餘進的宅子中。

    耶律琚躺在牀榻上,看着端着熱水進來的‘李師師’。

    “夫人,這些事情叫下人去辦就好了。”耶律琚坐起身來,有些心疼的說道。

    ‘李師師’巧笑嫣然的端着熱水,來到他面前,一雙纖纖玉手,細細的擰乾了毛巾,然後溫柔的服侍着這個年紀都快能當她爹的北虜。

    那一汪猶如秋水般的眸子,滿滿的都是溫柔,也全是這個男人的影子。

    “官人是奴的官人……”她低着頭,說道:“今當遠別,奴自當好好侍奉一回。”

    耶律琚聽着,環抱住這個女人,心中無比心疼。

    初見這個女人,純粹是被其顏色和身段、唱腔吸引。

    可隨着相處日久,他卻不可避免的沉淪了下來。

    不是他沒有見過美人。

    事實上,在上京城裏,耶律琚的妻妾也不乏絕色。

    只是,像‘李師師’這樣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既有少女的青澀,又有婦人的嫵媚的女子,在上京城根本找不到,也不可能找到。

    沒辦法,這‘李師師’可是桑家瓦子傳承百年以上的招牌。

    一代代李師師,言傳身教,不斷總結、歸納下來。

    如此成就出來的李師師,別說震懾一個在上京城那樣‘淳樸’的環境中長大的遼國貴族了。

    再過三十幾年,那一代的李師師,風華絕貌。

    直接就拿捏住了趙佶,讓一個擁有四海的皇帝,半夜偷偷溜出皇宮去偷情。

    趙佶什麼人?

    道君皇帝,出了名的文青。

    單以藝術素養和藝術鑑賞水平,千古以降可堪一戰的,大抵也就一個李煜。

    那時候的李師師連趙佶都能迷得神魂顛倒。

    如今的李師師,即使相貌、身段不如那一代李師師。

    可對付男人的手段和伺候男人的技術,就算不如那位,也相差不遠。

    ‘李師師’伸手在耶律琚的胸膛撫摸了一下,然後深情的說道:“官人旦請放心。”

    “官人回去後,奴會在這裏靜靜等候歸來。”

    “官人不歸,奴就一直等候。”

    聽着‘李師師’溫柔軟糯的動人情懷,耶律琚滿是憐惜,他抱着懷中的佳人,許下承諾:“夫人放心,某一定早日歸來。”

    原本,那些將李師師送給他的‘汴京商賈’們承諾,會在瓦橋關,給李師師購置一個宅邸安置。

    可臨到頭了,耶律琚心疼了。

    捨不得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去受那車馬之苦。

    在得知了對方身世後,直接豪擲萬貫,買回這個對方的祖宅。

    耶律琚迄今還記得,當他領着李師師回到這裏後。

    對方眼中迸出的淚花。

    當時他就覺得,這一萬貫花得值!

    難怪,當年唐明皇會爲了楊玉環連江山都不顧!

    ‘李師師’環抱着耶律琚的身子,在他耳畔低聲道:“其實,官人不必因爲奴的緣故,而應允別人的條件的……”

    “奴一點都不想官人因奴而被人要挾。”

    耶律琚聽着,緊緊的抱着對方的香軟的身子,說道:“夫人有所不知!”

    “爲夫之所以應允那些人,既是爲了替夫人報恩。也是因爲爲夫得留一條退路才行!”

    耶律琚說着,就看向了北方。

    他可不會忘記,他是太師提拔的。

    而太師逼殺了蕭皇後,毒死了昭懷太子。

    但並沒有斬草除根,還留了一個禍患在。

    如今的皇太孫!

    太孫現在還小,可他會長大的。

    萬一將來太孫即位,想給自己的祖母和父親報仇。

    在太師和張相公都已經死了的現在。

    太孫會清算誰?

    自然是像他這樣,被太師提拔起來的太師舊人。

    所以啊,不得不防!不得不防!

    必須留一個後手,必須留一條退路。

    免得和太師當年一般,事起倉促,想逃都沒地方逃。

    再說,即使不爲將來打算。

    也得爲現在謀劃啊!

    宋遼貿易,油水這麼大,難免會惹人眼紅。

    使團中就已經有人在私底下嚼舌頭根,說他太貪了。

    這個事情是絕對瞞不住的。

    肯定會有人想方設法的覬覦南朝使的位子。

    甚至找藉口扳倒他。

    所以,那個南朝的商賈的票號存款業務,對他這樣的人其實是剛需。

    哪怕沒有‘李師師’的原因,他也會答應的。

    沒有把所有的交子,都存到那個票號,他已經算是謹慎,留了一手了。

    耶律琚的話,讓‘李師師’的眼睛都變得水汪汪的了。

    她輕輕用力,將耶律琚壓下去,然後伏在耶律琚胸口,輕輕啃着耶律琚的胸膛。

    “劉郎……”她溫柔的呼喚着:“奴再伺候郎一回……”

    ……

    福寧殿中。

    趙煦望着刑恕亦步亦趨的退下去的身影,等刑恕退出這東閣,他也起身,燕援跟在他身後。

    繞過一個屏風,一道門戶出現眼前,輕輕一推,夏日的味道就撲面而來。

    陽光燦爛,蝴蝶飛舞,百花齊放,奼紫嫣紅。

    “馮景啊!”趙煦對着在御花園中等候的馮景吩咐道:“去將甘泉縣君喚來御花園吧。”

    文薰娘入宮後,最開始被太皇太后養在膝下。

    然後經過兩宮商議,最終由向太後收爲養女,於是冊爲甘泉縣君。

    這雖然是榮譽頭銜。

    但甘泉縣在延州治下,而延州是趙煦在潛邸時的封地——他是延安郡王、延州刺史、持節延州諸軍事。

    此乃起家之地,潛邸之國。

    所以,不出意料的話,今年的升龍節,延州就要升格了。

    從延州升爲延州府。

    所以,文薰娘的甘泉縣君封號,本身就帶着一些暗示、隱喻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