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重商主義的萌芽之地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8337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高遵惠拿着一個錦囊,舔了舔舌頭。

    “果然還是得跟着官家才能賺錢!”他認真的說道。

    他現在是越來越崇慕在汴京的官家了。

    論賺錢,官家是真的有那麼一點聖人的味道了。

    文官們總喜歡說什麼:天不生孔子,文道萬古如長夜。

    但,在高遵惠看來。

    天不生官家,萬古商道如長夜!

    看看官家給他的這些錦囊吧!

    到廣西拆開一個,出發,前往歸化州、順安州,藉助儂家的人力物力,幫他種甘蔗。

    於是,他高某人就花了不到兩千貫的成本,在歸化州、順安州的荒地,種下了兩千畝以上的甘蔗!

    一畝地的種植成本,還不到一貫錢,就這還包含了甘蔗苗的運輸成本在裏面!

    並且,這些地,儂家人表示——怎麼是我們的呢?明明就是國舅您的啊!您看,這地契上寫的是國舅您的名字呢!

    高遵惠還在恍惚中,就被塞過來好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雖然這侗溪人家的小娘子,不會唱小曲,不會彈琴,更不會和李師師一樣,在他耳畔不斷喊:官人我要。

    可她們會跳舞啊還會唱山歌啊!

    最要命的是,她們的腰臀真的有力氣!

    這是完全不同於汴京瓦子的船新體驗,在歸化州的日子,高遵惠幾乎是夜夜笙歌,連魂魄都差點留在了那些小娘子的肚皮下。

    而在高遵惠沉迷溫柔鄉的時候,儂家人拿着他剩下的甘蔗苗,又哐哐哐的種了兩三千畝。

    也是到現在,高遵惠才明白原因——對儂家這樣的土官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力了。

    在理論上,土司治下的侗民,土司本人都可以無償徵發,因爲他們的一切都屬於土司。

    讓幹嘛就幹嘛的那種。

    而他高遵惠開出的價碼,實在是太讓人動心了。

    種上甘蔗後,到收穫一畝地就有一兩貫呢!

    對這些儂家來說,這是潑天的富貴啊!

    至於會不會砸在手裏面?

    誰擔心這種事情呢?

    這可是大宋太皇太后的親叔叔的買賣!

    對儂家人來說,即使只是爲拍馬屁,做做樣子,也得種上這兩千畝甘蔗田。

    想到這裏,高遵惠嘴角溢出些笑容來。

    那又是什麼時候打開的第二個錦囊呢?

    高遵惠記得清清楚楚,他是認認真真的按照着旨意,在完成了歸化州、順安州的甘蔗大業後,才打開的第二個錦囊。

    這是他作爲外戚的自我修養——在我大宋,要當好外戚、勳貴,吃好這碗飯,不僅僅需要高度的自我定位,還需要有着一切行動聽官家指揮的覺悟。

    那些自以爲是,認不清自己定位的外戚、勳貴家族都已經被淘汰乾淨了。

    比如溫成張皇後的外家,現在汴京城裏還有誰鳥他們?

    再比如,前些時日,被編管地方的那幾個傢伙。

    要不是宮裏面的太妃去兩宮面前求情、說好話,搞不好連駙馬郭獻卿,據說差點就要去地方上冷靜冷靜了。

    這就是大宋對勳貴、外戚的手段。

    以磨勘爲主,抽打爲輔。

    拔掉刺頭,去掉乖張,剩下的就是都是皇權的舔狗。

    作爲高家人,高遵惠從小深受勳貴、外戚的自我修養教導。

    他可以貪,可以蠢,可以好色。

    但絕不會連吃飯的本事都忘掉。

    若是這樣,高家必亡!

    所以,高遵惠的每一個步驟,都依着旨意來做,絕不逾越旨意。

    官家說了,什麼時候才能拆錦囊,他就一定會等到那個時候再拆。

    想着那第二個錦囊。

    高遵惠嘴角的笑容,就更加壓抑不住了。

    因爲,這第二個錦囊上,依然很簡單——配合章惇,僱傭南下青壯,滲透交趾北方各州,並以甘蔗爲利,誘降彼輩!

    一開始,高遵惠是不信的。

    因爲,甘蔗能榨糖,這在大宋是只有東南明州、蘇州等地的蔗農才知道的事情。

    空口白牙的,誰會信?

    還誘降?

    高遵惠當時感覺,他僱傭的那些青壯,大抵會要死在交趾了。

    然而……

    高遵惠怎麼都想不到,章惇至於使出了封官許願加冊封授爵,世襲罔替的絕招。

    一招就打在交趾各州土官和豪族的命門上。

    於是他僱傭的青壯,迅速滲透進去。

    各地土官、豪族,一聽是大宋太皇太后親叔叔的使者來談合作的。

    一個個原地化身哈巴狗,只知道汪汪汪汪汪。

    再一聽是來談甘蔗種植的。

    土官、豪族們雖然不知道甘蔗是什麼?

    但他們知道銅錢是什麼?

    一聽說種一畝甘蔗就可以賣一兩貫錢。

    一個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但,大宋的太皇太后的親叔叔都來求合作了。

    不答應,也不像話啊!

    土官、豪族們,紛紛應允,不過傻子都知道,他們未必會真的在自己的地盤,大規模種植甘蔗。

    隨隨便便種個兩三百畝,意思意識就得了。

    然後……然後……

    隨着章惇一個個落實他的承諾。

    一張張空名劄子,送出去。

    一個個土官,搖身一變,成爲大宋天子冊封的世襲飛騎尉、雲騎尉、羽林校尉。

    土官、豪族們發現,大宋的許諾是真的。

    說給冊封就冊封,說授官就授官。

    於是,這些傢伙一邊敲鑼打鼓,將章惇授給的授官狀、封爵書以及官印,送到自家祠堂。

    一邊開始真的組織起人手,在各自轄區,大量種植甘蔗。

    少則千來畝,多的五千餘畝。

    從明州、蘇州等地,源源不斷運來的甘蔗扦苗,就這樣被種到了交趾各州。

    爲什麼呢?

    這既是因爲,他高遵惠被呂嘉問慫恿着親自去了一趟北件。

    並在哪裏,見了很多土官。

    大宋太皇太后的親叔叔這個頭銜,對那些連汴京城都沒有去過的地方土官來說,殺傷力委實有些大。

    同時,也是因爲章惇的許諾,落到了實處!

    真的授官了、冊封了!

    真的承認了他們了!

    基於這個原因,土官們對大宋的信任度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大家都願意試一試。

    反正,就算最後種出來的甘蔗沒有人要,他們也虧不了太多。

    無非是一點荒地,也無非是一些反正就在閒着的侗丁不值錢的勞動。

    可要是大宋太皇太后的親叔叔,最後真的拿着銅錢來買甘蔗了。

    那他們就賺大了。

    一畝一兩貫銅錢?

    一千畝豈不是一兩千貫了?

    而在這個時候,從後方源源不斷運到前線的銅錢,點燃了這些土官們心中的火焰。

    當他們親眼看到,從邕州源源不斷運到前線的,那一車車的銅錢,也親眼看到大宋的官員,拿着這些銅錢給禁軍、土官們發賞。

    所有人都震驚!

    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一箱箱銅錢,被人打開,箱子裏滿滿都是孔方兄。

    叮叮噹噹的銅錢,敲動的不僅僅是禁軍將士們的心。

    也是土官們的心。

    於是,就這樣,土官們再無猶豫,紛紛和他籤了契書,約定好了甘蔗收購價格。

    當時,高遵惠整個人都傻了。

    還能這樣操作?

    我一個錢也沒有花,只是許諾收購,簽訂好契書。

    土官們就願意不要錢給我種甘蔗?

    成本都是他們的,種出來的甘蔗卻是自己的。

    最讓高遵惠難以把持的是——呂嘉問告訴他,官家打算將來讓整個江北諸州,都不種稻米了。

    反正,他們的土地種稻米也種不出太多。

    不如統統種甘蔗算了。

    種甘蔗多划算啊!

    賺的可比種稻米多多了。

    “那,他們吃什麼?”

    高遵惠至今依然記得,自己得知這個計劃時的反應。

    然後,他就看到了呂嘉問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當然是吃米飯啊!”

    “不種稻米,哪來的米飯?”

    “交趾郡王會給的。”

    “啊?”

    於是,沒幾天高遵惠就得知了章惇給交趾人開出的和議條款。

    歲貢稻米百萬石,另以市價出售一百萬石。

    這個消息就像衝擊波一樣,讓高遵惠整個人都風中凌亂了。

    然後他就又從呂嘉問那邊知道了,官家對交趾人歲貢的稻米的用途。

    經過呂嘉問的調查——江北各州,稻米價格,每季都不同,但基本維持在大約三十錢一斗左右的水平。

    這是因爲交趾本來就缺錢,銅錢的價格比大宋還要高。

    同樣因爲缺錢,所以大部分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

    比如說一頭水牛換多少米,一塊布換多少鹽巴這樣。

    所以,呂嘉問將在交趾人的稻米送來後,在右江經略安撫使司所轄的羈縻州之中,公佈官家的推恩宣撫之策。

    以諸土官明知大義,忠君愛國爲理由,將所貢稻米,以市價的七成到一半,直接就地銷售。

    一方面回收他們手裏的銅錢。

    另外一方面,讓他們失去種稻米的動力。

    按照呂嘉問介紹的官家部署來看。

    一旦,土官們種的甘蔗,賣上錢了,他們就會發現,種甘蔗的利潤是稻米的兩倍以上。

    這樣一來,他們只需要種甘蔗,就可以獲得超過種植水稻兩倍以上的收益。

    而甘蔗比水稻好伺候多了。

    可以用更少的人,種更多的地,賺更多的錢。

    如此,三五年後,諸州將不再種植水稻。

    他們只要種好甘蔗,就可以直接拿錢,在右江經略安撫使司衙門的官倉買到便宜的稻米。

    如此,一套組合拳打下來。

    土官們的命脈,就完全繫於大宋之手。

    他們羈縻也好,圈地自萌也罷。

    都將完全成爲大宋的形狀。

    而且,他們賺了錢,肯定得買大宋的商品。

    富裕起來的土官,肯定得學學汴京的享受方式。

    園林要不要來一套?

    蜀錦是不是得買一點?

    附庸風雅的文房器具,是不是得來一些?

    官家更有大恩典在等着他們——每歲自諸州,選忠臣之子,守土良臣之後五十人入汴京武學、太學就讀。

    而汴京那地方,什麼消費水平?

    就算是他高遵惠,在汴京城也不敢說,自己的錢就夠花了。

    光顧一次李師師,就是好幾百貫!

    哪怕只是隨便淺看一回女相撲,也得三五貫!

    更不要說,汴京那突破天際的房價了。

    反正,高遵惠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後,整個人都傻了。

    對那位官家的欽佩之情,更是源源不斷,從心中涌現而出。

    這些措施,若全部落實下去。

    高遵惠感覺,不僅僅從此江北諸州,再也離不開大宋。

    他和他的蔗糖大業,也將穩如泰山。

    所有土官,都會乖乖給他種甘蔗。

    日進斗金,不在話下。

    他高遵惠搞不好,還將成爲大宋有史以來最富裕的外戚。

    可新的問題,隨之出現了。

    他去那裏找人給他盯着榨糖作坊?又怎麼把蔗糖從這交趾江北之地,運去揚州、杭州、汴京等地售賣呢?

    於是,高遵惠就依照旨意拆開了第三個錦囊。

    在這個錦囊中,他找到了解決第一個問題的辦法。

    以所獲交趾罪官、罪將之罪婦、罪婢,典與南下青壯。

    與之籤契書,以三年爲約。

    三年之後,若無過錯,則罪婦、罪婢,歸青壯所有。

    高遵惠記得,自己看完錦囊內的內容時,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辦法。

    那些罪婦、罪婢,本來就有些發愁怎麼發賣。

    畢竟,江北之地,本就貧瘠。

    買的起的人很少。

    大宋將官們倒是買的起——可他們並看不上那些人——長得好看的,自然不可能落到發賣的境地,早就被人瓜分掉了。

    剩下的,都是姿色尋常之輩。

    這等人,將官們哪裏會要?

    而禁軍又等着發賣了這些人,拿去發賞。

    此時,官家的錦囊,就起到了奇妙的作用。

    統統作價五十貫,典與南下之青壯。

    便是願典兩個、三個的都可以答應,只要他們肯籤契書,給他高遵惠賣命。

    而錢則記在他高遵惠的賬上,由官家出邵州岑水場的銅錢發放,待到明年,蔗糖產出後,以蔗糖抵充。

    禁軍們開開心心,覺得賺大了!

    他高遵惠也開開心心,認爲自己真是深受皇恩眷顧,簡在帝心。

    官家竟連他本錢少,也沒有多少可用之人都替他想到了!

    早早的就做好了安排!

    南下的青壯們更開心。

    只要籤個契書,每個月抽出幾天時間,幫忙看護榨糖所,運輸蔗糖到指點地點,就可以白得一個渾家。

    同時,他們也將在本地紮根,開枝散葉,一兩代人就會形成一個個家族。

    因爲他們是南下的中原青壯,他們必然心向朝廷。

    從而對當地土官,形成制約、牽制。

    那麼,誰輸了呢?

    高遵惠一度想不清楚這個問題。

    所有人都在贏贏贏,怎就沒有輸家?

    他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了輸家。

    那些被滅門、被連根拔起的交趾文官、士人、貴族。

    這本是常理。

    自古戰敗者的妻女、奴婢、部曲、財產,皆爲勝利者所有。

    但是,能像當今官家這般,將這種事情,變成了所有人都開心的事情的本領,還真沒有人。

    與官家比,陶朱公都只能算是個商道新手。

    於是,現在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怎麼運回去?

    高遵惠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將手裏的錦囊拆開。

    裏面是一張元書紙,紙上官家的御筆筆跡,若隱若現。

    他輕輕拿出來,放在手上,像個看到了孔子親筆筆跡的文人一樣,虔誠而狂熱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上面的內容很簡短。

    可於江北沿海之地,擇一深水之彎,以爲良港。

    高遵惠咽了咽口水。

    他想了起來。

    蔡確,在今年正月出判福建,爲福建路觀察使、判泉州、兼提舉泉州市舶司。

    陳睦出知明州,兼提舉明州市舶司。

    “原來,官家早就落子在此了!”

    “廟算之精,鬼神莫測啊!”高遵惠真的是被驚到了。

    作爲全程參與了這次戰事的走馬承受公事。

    高遵惠知道宋軍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摧枯拉朽的贏下戰爭的。

    除了御龍第一將的戰力強大之外,就是廟算佔了先機。

    章惇一招封官許願,頃刻間讓交趾五州倒戈,圍困兩州。

    而十年前,郭逵南征僅僅是爲了打通前往富良江的道路,就花費了數月。

    這讓南征大軍,在一路橫推之後,遭遇了暴雨,無數將士染上疫病。

    郭逵不得不在勝利中與交趾議和。

    而這一次,大宋南征,什麼疫病、瘴癘不是沒有。

    但感染的人很少。

    不過百來人,而且都得到了及時救治,病死者才七八個。

    剩下的兵士,都是活蹦亂跳,沒有半點水土不服的跡象。

    那兩百多名隨軍軍醫,在這個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現在,就是本地的土官們,也開始學着這些軍醫的法子,用生石灰給自己家的宅子消毒,燒開水放涼後再喝。

    軍醫們的涼茶茶湯方子,更是廣受好評。

    土官們都開始在家裏煮了起來,消暑、防疫效果,人人都愛。

    就連他高遵惠也會飲用。

    想着這些,高遵惠吐出一口氣。

    “公事、公事……”門外傳來了呂嘉問的聲音。

    高遵惠連忙將手裏的錦囊和元書紙收起來。

    然後這才走過去,將房門打開。

    “安撫何事?”高遵惠拱手問道。

    呂嘉問拱手說道:“正要請公事來簽押……”他說着就笑眯眯的將一疊文書遞到了高遵惠手裏,高遵惠接過來一看。

    都是江北土官們簽下的契書。

    契書內容,則是這些土官們情願向大宋廣西右江經略安撫使司借貸錢款的契書。

    這些人借貸的錢款數額從幾千貫到幾萬貫不等。

    而利息則是簡簡單單的四成年息。

    高遵惠看着這些契書,咽了咽口水。

    他擡起頭,看向呂嘉問,眼中浮現出恐懼:“安撫,你怎麼敢……”

    此刻,高遵惠回憶起了呂嘉問在汴京的名聲。

    除了家賊之外,呂嘉問腦門上最大的標籤是倍克!

    他首倡的市易法和均輸法,對整個天下商賈,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吸血。

    在王安石罷相後,市易務就已經成爲了一個純粹的斂財官署。

    強買強賣,都是對市易務的誇獎。

    市易務做過最誇張的事情是——強貸!

    是的,天下市易務,都大範圍的對商賈進行強制放貸。

    不借都不行!

    不借,就別想做買賣!

    因此,呂嘉問飽受天下批判。

    現在,這呂嘉問在這交趾之地,也要故技重施了嗎?

    再次強貸?

    四成年息,趕得上汴京城的一些質庫的利息了。

    就是不知道,呂嘉問會不會九出十三歸、利滾利?

    呂嘉問看着高遵惠懷疑的神色,他笑了笑:“公事怎這樣看吾嗎?”

    呂嘉問其實很煩,別人將市易法敗壞的鍋甩給他。

    他主持市易務的時候,哪裏有那麼多爛事?

    那些市易務的黑料,都是他離任後才大量出現的!

    奈何,他是首倡者,一切功過都是他的。

    不然,難道還是英明神武,洞見萬里的大宋英文烈武聖孝皇帝的?

    他但凡敢在這個事情上面給他自己叫一聲委屈,官家就會拔了他的皮!

    所以,呂嘉問從不辯解,默默的將所有責任背起來。

    對對對!

    我呂嘉問道德敗壞,不知廉恥,倍克害民。

    市易法的那些問題都是我的無知和愚蠢導致的!

    所以官家放臣嶺南,臣心甘情願,臣百死難贖啊!

    但,現在這個事情,真跟他沒有關係。

    “某,不過一介卑微之社稷公器,用以盛放聖天子的智慧而已!”呂嘉問輕聲說道。

    他揚了揚手中的那些契書:“且夫,這些契書也非是真金白銀的出借銅錢。”

    高遵惠彷彿想到了什麼:“安撫的意思是?”

    呂嘉問揚了揚手裏的那些契書,然後從懷中掏出另外一疊文書。

    “右江經略安撫司出借的不是銅錢!”

    “他們要還的也非是銅錢。”

    “而是蔗糖!”呂嘉問的聲音,猶如魔音,在高遵惠耳畔嗡嗡作響。

    “安撫何意?”高遵惠咽了咽口水,問道。

    呂嘉問微笑着將前因後果,告知了高遵惠。

    很簡單。

    王師不是在廣源、七源、決裏隘、北件、太原等地前後俘虜了接近十萬左右的交趾戰俘嗎?

    前些時候,發賣的時候,各地土官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金融的難題。

    他們沒錢了!

    這個時候,呂嘉問作爲官家欽命的廣西右江經略安撫使,就作爲天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並爲他們溫馨的提供了一個一攬子解決方案。

    諸位沒錢?不要緊!

    官家借給諸位!

    只要少少的四成年息,就可以借下一大筆錢哦!

    只要借到了錢,就可以買便宜的青壯了。

    什麼?諸位擔心沒錢還?還不起?

    沒關係哦!

    官府也接受蔗糖償還——甚至,若願以蔗糖償還的話,利息可以減免到兩成哦!

    只要簽下契書,明年有了蔗糖再還就好了。

    明年還不起還有後年!大後年!

    總之,右江經略安撫司,爲諸位大宋忠臣提供竭誠服務。

    就這樣,大宋忠臣們紛紛向右江經略安撫司衙門借錢。

    但呂嘉問其實並沒有借出去哪怕一個銅板。

    他只需要派人跟着土官們,統計他們買下的戰俘數量,最後算個總賬就可以了。

    至於你說錢怎麼辦?

    廣西大軍回到邕州、桂州,當場兌現。

    御龍第一將則可以在回京後兌現。

    士兵們一聽,還有這種好事?

    紛紛答應!

    畢竟,錢還是很重的,揹着幾十斤幾百斤的錢回家也是很困難的。

    所以,這些日子,將士們都在各地瘋狂消費。

    他們狂買各種地方特產。

    黃金、白銀、皮革、粗布、鹽。

    一切可以方便攜帶的東西,他們都在狂買。

    大把的錢散了出去。

    然後,落到了土官們手中,土官們拿着它們再去買戰俘,買鐵器,甚至是兵刃!

    是的!

    作爲給土官們的福利,廣西經略安撫司已經解除了對江北諸州的鐵器貿易和兵器貿易限制——此乃章惇,在江北各州土官歸明之後,發佈的法令。

    大量鐵器正在瘋狂涌入江北諸州。

    和鐵器一起涌入的,還有來自廣西的絹布、茶葉、農具。

    廣西的商賈們,賺錢賺到合不攏嘴。

    因爲根據章惇的法令,對廣西商賈到江北的貨物,對過稅減半徵收,住稅則完全減免。

    而從江北回來的貨物,則完全減免一切稅收!

    也就是說——商賈販貨到江北,沿途的過稅減半,而在江北出售的商稅則完全減免。

    在法令中,章惇說的很清楚:此乃官家德政!

    所以,現在廣西各地的商賈都瘋了。

    正在不斷的將各種鐵器、絲絹、茶葉、鹽,運來江北。

    他們在賣完自己的貨物後,會選擇在當地,購入水牛帶回去。

    這交趾的水牛是真的多。

    除了那些已經馴化成爲耕牛的外,還有大量的野水牛。

    這可是好東西,買回去,可以宰殺賣肉!

    當然也可以將之馴化成耕牛。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廣西和江北的貿易就已經紅紅火火。

    那些鑽錢眼裏的商賈,甚至早在北件還在打的火熱的時候,就已經帶着大批商品,趕來了江北各州。

    貿易,進一步加劇了江北的錢荒。

    因爲,在貿易過程中,大宋的順差,大到可怕!

    畢竟,現在土官們能賣的東西很少,但他們想要的東西卻很多。

    據呂嘉問所知,現在,就是儂家都把壓箱底的金子都取出來用來採購那些亟需的物資了。

    這樣一來,他們就越發的需要大宋爲他們提供金融潤滑。

    而呂嘉問秉持官家旨意,以天使的模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聽完呂嘉問的介紹,再看了看那些契書、文書。

    最後,高遵惠看到了呂嘉問手中的一張元書紙。

    紙上,官家的御筆筆跡是做不得假的。

    於是,高遵惠點點頭問道:“老夫該在那裏畫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