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大宋養士百二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3485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元祐元年閏二月甲寅(26)。

    趙煦早上起來,照例去了御花園中鍛鍊身體。

    他現在已經開始晨跑了。

    當然,控制在五百米上下的距離,每跑一圈就會休息一會,喝些水,讓身體適應。

    同時,他還會做些舒展筋骨的運動。

    錢乙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每五天就來給趙煦診脈一次,同時記錄心跳、呼吸,以及大小便情況。

    按照錢乙的說法是——陛下龍體愈健,實乃天下之幸。

    這也不是拍馬屁,而是真的。

    因爲在上個月,趙煦感冒了一次,還有些發燒。

    結果沒兩天就完全康復。

    這在他的上上輩子,是不可想象的。

    哪次生病感冒,他不得折騰十天半個月的?

    這讓趙煦越發重視每天的晨練。

    同時,在經筵之後,他也會和伴讀們一起,跟着種家兄弟鍛鍊個小半個時辰。

    在御花園裏鍛鍊完畢,趙煦回到福寧殿,在宮女們服侍下,沐浴了一番,換上乾淨的衣服。

    他正準備着稍作休息,就去慶壽宮和保慈宮問安。

    向太後就已經帶着人,來到了福寧殿。

    趙煦趕緊迎出去:“母后怎來了?”

    “來看看六哥。”向太後微笑着說道:“順便,也給六哥帶些點心。”

    說着,文薰娘便將一個食盒,呈遞到了趙煦面前。

    趙煦打開一看,頓時眼前一亮。

    有用着奶油、蜂蜜還有蔗糖製造的滴酥,這種點心的賣相,甚至比趙煦在現代見過的那些花裏胡哨的點心還要漂亮。

    雖然只是指甲蓋大小,但一枚滴酥上,都有着複雜、典雅的螺旋紋。

    幾乎和藝術品一樣,讓人看着就已經食慾大開。

    也有着看着簡單,實則內裏有着多種餡料的糕點。

    還有着如今這年月,官民都一致好評的蜜煎乾果——其實就是和現代的冰糖葫蘆差不多的零食。

    只是選用的果子,不是山楂,而是時下人們所喜歡的那些乾果。

    比如櫻桃幹、桃幹、龍眼幹一類。

    這樣的零食,也是汴京城裏最暢銷的零食。

    當然了,皇帝家吃的要精緻、乾淨,也更昂貴就是了。

    趙煦拿起一枚滴酥放入口中,嘗了一口,立刻就笑起來:“母后,這點心真甜!”

    向太後笑起來:“六哥喜歡就好!”

    “不瞞六哥,這些點心,都是薰娘和幾位我宮中的尚宮一起做的呢。”

    文薰娘頓時紅着臉,低聲道:“奴家手藝粗鄙,讓官家見笑了。”

    文薰娘入宮,也有好幾個月了。

    小姑娘也開始進入了發育,胸脯開始微微鼓起,就是性子似乎還是沒變,特別是害羞的時候,說話總是如同蚊吶。

    趙煦看了看這個小姑娘,就柔聲謝道:“辛苦薰娘了。”

    “能服侍官家,是奴家的福分。”文薰娘依然低着頭。

    說話間,趙煦就已經扶着向太後,走到了內寢,坐到了內寢的坐褥上。

    左右侍女,奉來茶水,文薰娘則默默的站到了向太後身邊。

    向太後看着坐在她身邊的趙煦,就微笑着問道:“六哥,昨日在開封府,聽說是責罰了不少人?”

    趙煦點點頭,答道:“母后是不知道,有些人,簡直壞透了!”

    “特別是那個叫張吉的勳衛郎中,不僅僅在其父親死後,忤逆父親的遺願,一度想將妹妹嫁給他人爲續絃,就爲了多拿兩千貫聘禮!”

    “不僅僅如此,此人還膽大妄爲,私吞本該屬於妹妹的嫁妝!”

    “實在是可恨!”

    趙煦說着,就變得嚴肅無比,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

    向太後見着,不免心中一動,想起了這個孩子的身世。

    先帝早棄天下,留下六哥和她這孤兒寡母的在宮中。

    她又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她自己當時的惶恐和害怕。

    於是,看着趙煦的神色就變了。

    “六哥說的是,這種無父無母,不忠不孝之輩,正當嚴厲責罰!”向太後沉聲說道。

    她也理解了這個孩子,爲何會對張吉下那麼狠的手了。

    這樣的人,都不嚴懲的話。

    豈不是可能壯亂臣賊子的膽子?

    所以,那張吉純粹是撞在槍口上了。

    外人的猜測、懷疑,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這孩子這麼善良,這麼寬厚。

    會爲了幾個銅錢,就不顧勳貴體面?

    分明就是那個張吉做差了事情!

    不然,爲何只有張吉被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還刺配沙門島?

    爲什麼其他人,最多也就是編管罷了?

    “只是,六哥……張吉乃是功臣之後,其高祖是真廟、仁廟時期的元老重臣徐國公張耆。”向太後輕聲說道:“這張吉固然是罪該萬死,但六哥是天子,天子要有寬宥之心,不能絕人祭祀香火啊!”

    追毀張吉出身以來文字、刺配沙門島。

    等於是將整個張家都一網打盡。

    所有人都沒有好果子吃,都會打入另冊。

    這才是追毀出身以來文字最讓人恐怖的地方——連坐。

    而且不是一代人,是整整三代人。

    趙煦對此,自然是早有準備的,他嗯了一聲,看着向太後,道:“母后的意思,兒臣自然知曉。”

    “只是,若是罰的太輕了的話,兒臣擔心,從此以後風氣敗壞,國將不國。”

    “諸勳貴外戚家族子弟,恐怕會越發放浪形骸,無視國法。”

    “六哥說的是……”向太後點頭贊同。

    作爲士大夫家教出來的皇后,她的屁股自然會傾向於士大夫。

    同時,向太後也明白,這個事情,六哥說得對。

    假若連張吉這樣的人都得不到嚴懲,那麼國法的威嚴就要蕩然無存了。

    一個小小的勳衛郎中,都敢忤逆父親的遺願,都敢扣留妹妹的合法財產,卻沒有得到懲罰。

    這對整個社會的風氣,都會產生巨大影響!

    搞不好,會有無數孩子,活不到成年。

    “但,總該給徐國公,給真廟、仁廟留些體面才行。”

    這也是無數人的訴求。

    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已經有人開始入宮說情了。

    今天一大早,更是出現了好幾個命婦入宮,來向兩宮說情。

    好多人都說,張耆乃是國公,還當過宰相,又是章獻明肅生前最信重的大臣,再怎麼樣也要給一個體面。

    老實說,向太後一開始根本不想管。

    可是慶壽宮那邊,也來勸說她。

    都說那個張吉是個壞事的,但張家的其他人並無罪。

    所以,讓她來勸一勸。

    當然了,也只是勸一勸。

    官家真要如此,攔得了一時,攔不住一世。

    高家、向家也不可能爲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張家搭上自己的前程。

    趙煦迎着向太後的目光,點頭道:“既然母后這樣說了,那兒臣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也看在徐國公侍奉兩代先帝的情分上,略做寬宥吧。”

    向太後頓時笑起來。

    趙煦卻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當編管偏遠軍州,以儆效尤!”

    “應當的,應當的。”向太後微笑起來。

    張吉的死活,壓根就沒有人關心。

    勳貴外戚關心的只有一個事情——不能開將一個勳貴外戚子孫,直接追毀出身以來文字,刺配沙門島這樣的先例。

    趙煦也跟着笑起來。

    在大宋,皇帝一般情況下,在外戚、武臣面前,都是唱紅臉的。

    那麼問題來了,誰唱白臉?

    答案是文臣!

    不要被史書上,那些文臣的驕橫、狂妄,矇蔽了眼睛。

    事實是——文臣們在武臣、勳貴外戚們面前的驕橫狂傲,是皇帝慣出來的,甚至是有意引導而成的。

    在大宋,很多事情,根子向上追溯,問題都出在皇帝身上。

    譬如說,狄青被貶出知。

    仁廟真要保,難道還保不住?

    恐怕,仁廟也想讓狄青出知,才是問題的關鍵。

    所以,在大宋就出現了一個奇蹟般的景象——哪怕是農民暴動、兵士作亂,他們打的旗號,多半也是反貪官不反朝廷。

    而趙煦在這個事情上,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從來不輕易當惡人。

    壞蛋都是別人!

    ……

    門下省。

    給事中彭汝礪,看着被送到他面前的詔書草稿。

    他的眼睛立刻放出銳利的光芒來。

    彭汝礪當即說道:“此亂命也!”

    “中書舍人爲何草詔?”

    他提起筆,直接在這詔書下面,寫下自己的意見:勳衛中郎張吉,不忠不孝,無信無義,此陛下當衆之明言也,追毀張吉出身以來文字,刺配沙門島,更乃陛下聖裁也!

    朝野皆以爲善,何故如今僅止編管?

    此定是有小人,讒言兩宮,蠱惑天子!

    給事中臣汝礪,不敢奉詔!

    直接毫不客氣的將這道詔書打回去。

    這是他的權力!

    中書省制定,門下省複覈,尚書省執行。

    三權分立,互相制衡,互相牽制。

    除非,皇帝通過翰林學士,直接宣麻拜除或者佈告天下。

    不然,任何人事任命、法令政策,都必須得到門下省給事中的附署。

    給事中不同意,皇帝就只能換一個人。

    且不談彭汝礪,爲人正直,剛正不阿,素以清正聞名。

    換任何一個士大夫,在他的位置上,都必然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這是什麼?

    這是天上掉餡餅了,送名聲來了。

    來吧!

    你們這些邪惡的外戚勳貴來吧。

    吾,一聲正氣,不懼爾等魑魅魍魎,見不得人的小人!

    絕不會被爾等嚇到!

    大宋養士百二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