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 流血的興慶府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3362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十月到了,汴京城的冬天,也隨之而來。

    三炭場內的石炭,越堆越高。

    爲了趕在冬天大雪封路前,各地煤炭,正在夜以繼日的運到汴京。

    同時,汴河也開始進入枯水期。

    汴河的來流開始下降!

    這使得汴京城城內、城外的堆垛場,特別是靠近河灣的那些堆垛場,變得日益繁忙。

    所有人都在拼盡全力的囤貨。

    已經沒有市易務了。

    這意味着朝廷已經不會再調控物價!

    所以,內外商賈,都在大量囤貨。

    他們已經磨刀霍霍,就等着大賺一筆!

    而趙煦則已經在宮中,開始練習禮儀。經筵上的內容,也從教學變成了禮儀。

    因爲,先帝靈駕即將發引!

    再次練習了一遍,靈駕發引日所需要做的禮儀後,趙煦就感覺有些累了。

    於是坐了下來,休息一會。

    “大家,夏使嵬名濟等,今日入了汴京都亭驛,他們帶來了五百匹馬,以爲山陵之用……”馮景在趙煦耳畔,輕聲說着。

    趙煦點點頭,問道:“党項人怎這麼大方?”

    宋、遼、夏三國之中,以夏最弱、最小也最窮。

    所以,党項人每次出手,都要斤斤計較,仔細計算。

    無論是對宋,還是對遼,都是如此。

    馮景答道:“聽說是帶來了新的國書……”

    趙煦驚訝了一聲:“新的國書?”

    這就太有意思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党項人開始變得大方,只有一個可能——他有求於大宋。

    所以,党項人想要做什麼?

    他要求什麼?

    趙煦目光灼灼,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精神抖索起來。

    而趙煦也沒有等太久,趙煦任命的館伴使刑恕很快就將他和西使溝通後的結果上報。

    趙煦看完,就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啊……”

    “小樑子,腦子倒是轉的蠻快的!”

    “不過……朕爲何要答允?”

    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

    這是趙煦的留學時代中學到的一個知識。

    況且,若是党項人一請求大宋就答應了,那麼遼人會怎麼想?

    所以,得做足了姿態,拉足了排場,讓所有人都知道,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拿了點破爛黃金白銀就可以拿來大宋發行交子。

    那是大宋的至愛親朋,手足兄弟才有的待遇。

    於是,在第二天,嵬名濟到崇政殿中陛見,並遞交國書時。

    西夏的請求,被兩宮所婉拒。

    這自然是趙煦做的工作——這是很簡單的事情,一個西夏威脅論,就說服了兩宮。

    這讓嵬名濟很失望,但也沒有辦法,只能頓首再拜,謝恩而去。

    ……

    大宋元豐八年十月癸亥。

    興慶府中的皇宮中,一聲悶哼之後,一切暴風驟雨,歸於平靜。

    秉常的身體,宛如沙堆一樣轟然倒塌在妃嬪的身體上,他似乎已經筋疲力盡。

    “兀卒……”那妃嬪輕聲的問着:“您可太厲害了……奴家剛剛都要死了……”

    然而,趴在她身上的秉常,卻沒有回答,一動不動。

    這妃嬪不以爲意,因爲這些日子來,秉常常常如此,休息片刻就又能龍精虎猛了。

    可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試探着伸手去推,根本推不動,身上的兀卒就像是僵硬的石頭一樣。

    “兀卒……”她小心翼翼的擡起頭,湊到秉常耳畔,和往常一樣吹着氣。

    然而,這一次秉常沒有任何反應。

    她顫抖着伸手,放到秉常鼻子下。

    旋即她尖叫起來,整個殿堂內外,都都被她的尖叫聲驚動。

    當仁多洗忠帶着人,趕到的時候。

    大白高國的兀卒,就那樣赤條條的躺在了牀上,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兀卒!”仁多洗忠,搖晃了一下,就癱坐在地。

    兀卒死了!

    仁多家的指望沒了!

    ……

    樑太後病榻前。

    樑皇后看着已經昏迷了數日的太后,她悠悠嘆息着。

    這個時候,一個內臣躡手躡腳,走到她面前:“皇后,兀卒龍馭歸天了……”

    樑皇后掉下一滴眼淚,雙手合十,嘆道:“阿彌陀佛!”

    然後她就抱着乾順,走向殿外。

    在這殿壁之間,一個個梁氏和依附梁氏的貴族們,早已經整戈待發了。

    “諸位……”樑皇后哭着說道:“本宮剛剛得到密報,兀卒不幸,爲奸臣所害,已在方纔駕崩……”

    “大白高國,危在旦夕……”

    “本宮婦人無知,太子年幼……社稷危難,國家傾覆……”

    她抱着乾順,緩緩彎腰,對那些梁氏大臣、貴族們懇求起來:“本宮帶太子,給諸位愛卿行禮了……”

    “願卿等,護衛太子,保衛社稷……”

    所有人當即全體跪下來:“臣等願盡死已忠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樑乙逋更是匍匐而拜:“今兀卒不幸爲奸臣所害,太后又纏綿病榻……臣惶恐,恭請皇后殿下立刻正位皇太后,太子殿下立刻登基即位……”

    樑皇后緩緩點頭:“國相之言,老成謀國也!”

    “兀卒龍體,在奸臣手中……事急從權,臣請太子殿下於皇太后榻前即位…………”樑乙逋再拜

    於是,在梁氏大臣和貴族簇擁下,元豐八年十月癸亥(初二)。

    西夏太子乾順,於樑太後病榻前即位。

    旋即,國相樑乙逋以乾順、樑太後和樑皇后的名義下旨。

    命令梁氏在皇宮外的部曲和私兵,立刻搶佔興慶府的武庫,同時傳召嵬名家的那幾個大將立刻入宮。

    另一方面,樑乙逋宣佈,害死秉常的人,乃是逆賊仁多保忠,號召西夏國內的‘忠勇之士’,爲君父報仇,保衛景宗和毅宗的江山社稷。

    而在另一邊,得知秉常死訊的仁多保忠,本來還想封鎖消息,祕不發喪,然後再率部突襲樑太後的寢殿,以期控制住皇宮。

    然而,他的命令還未下達,便已得知樑乙逋號召勤王以及梁氏部曲、私兵控制興慶府武庫的消息。

    仁多保忠頓時大驚。

    武庫是興慶府最重要的設施。

    其中儲存了大量兵器,可以武裝十萬以上!

    現在它爲梁氏徹底控制,這就意味着梁氏可以源源不斷從武庫得到補充。

    “我怎昏了頭,以爲兀卒與我同盟,竟忘了派人去控制武庫……”

    仁多保忠到這個時候,終於知道,自己和梁氏比差在那裏了?

    人家是專業玩這個的。

    早就計劃好了,而且清楚什麼地方最重要?什麼東西最關鍵。

    從來不是皇宮——更不是大臣、貴族。

    而是武庫!

    只要武庫在手,哪怕皇宮戰鬥失利,也可以帶着軍隊退守武庫,同時他們手中有太子、皇后、太后,而自己這裏只有秉常的屍體。

    換而言之,他們可以號召興慶府的市民勤王。

    同時還能給在城外的党項各部發佈勤王令。

    大多數党項人,那裏分得清楚什麼是非真僞?

    他們只會知道,兀卒死了,死在仁多家控制的宮廷。

    現在,太后、皇后、國相帶着太子出來請求各部保衛景宗的基業。

    各部党項人,自然會信他們。

    “該死!”仁多保忠來不及想太多,他就明白,現在,自己這邊,以及整個仁多家,只能拼死一戰了。

    只有控制樑太後的宮殿,將乾順控制住,他才有機會。

    不然,整個仁多家都將被所有人圍攻,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仁多保忠立刻打起秉常的名義。

    以奉兀卒遺詔,剷除梁氏,擁戴乾順爲名,發兵對樑太後的寢宮猛攻。

    這一天整個皇宮,廝殺聲響徹天地。

    仁多家的武士,前仆後繼,悍不畏死的衝擊着梁氏控制的宮闈。

    一度打的梁氏節節敗退,甚至控制住了大部分宮廷,兵鋒直指樑太後寢宮所在。

    這還是在梁氏早有準備,密切佈防的情況下。

    可見仁多家的軍隊之悍勇!

    然而……

    隨着梁氏控制的宮門,被他們打開。

    一隊隊全身身着瘊子甲,騎乘着高大的從河曲馴養的戰馬的鐵甲騎士,從宮門外魚貫而入。

    他們冷漠的看向了仁多家的兵馬。

    然後……

    一場大屠殺,就在這皇宮中上演!

    仁多家的很多武士,在看到這些全身重甲,就連馬也披着甲的死神時,立刻喪失了鬥志,尖叫着逃跑。

    那些敢於抵抗的,則在馬蹄下化作了屍體。

    “鐵鷂子!”仁多保忠在看到這些鐵甲騎兵的剎那,就知道自己輸了。

    足足兩千鐵鷂子,加入皇宮戰場。

    足以逆轉一切!

    此刻,仁多保忠悔恨不已。

    “早知就當聽嵬名察榮的建議……”

    若是數日前,他和秉常可以接受嵬名察榮的建議。

    那個時候秉常還活着,只要兀卒在,鐵鷂子就絕不會對兀卒發起衝鋒。

    因爲所有鐵鷂子騎兵,都是從嵬名家和忠於嵬名家的貴族、官員的子弟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他們不可能衝向兀卒所在。

    更不可能對兀卒舉刀。

    梁氏一直不敢廢殺秉常,也是忌憚這支只忠誠於兀卒的大白高國最精銳的重騎兵。

    然而,現在後悔已是無用。

    仁多保忠知道,他是該想辦法突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