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動的皇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要離刺荊軻字數:3618更新時間:24/06/28 13:34:29
    向皇后抱着自己懷中的皇子,聽着這個孩子一邊哭泣,一邊喊着自己母后,也感受着他的溫度。

    那顆本已死寂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悄然撥動了,重新煥發生機。

    一直在向皇后身後,察言觀色的閻守懃,見着這個情景,心臟猛地的跳動起來。

    他知道的。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連這個機會都不懂抓住,那他也就不必再在這個宮裏面混了。

    於是閻守懃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高太后與向皇后拱手道賀:“延安郡王純孝之心,古所罕見,臣爲太后娘娘賀、爲聖人賀!”

    緊接着他面朝福寧殿方向拱手下拜:“也爲大家賀!”

    向皇后聽得閻守懃的話,頓時心花怒放,不能自已,抱着懷中皇子的手,忍不住又緊了一些。

    “阿彌陀佛!”向皇后低低的念了句佛,眼睛看着身前的高太后說道:“列祖列宗保佑!我皇宋有後也!”

    高太后先是一楞,然後也跟着念了個佛號:“阿彌陀佛!”

    “確實是列祖列宗保佑!”

    卻沒有和向皇后一般,說那句‘皇宋有後’。

    這就讓向皇后的手,忍不住又抱緊了一點。

    殿中的內臣、宮女們,聽了高太后的話,哪怕再遲鈍的人,也醒悟過來了。

    紛紛學着閻守懃,向着太后、皇后道賀。

    趙煦什麼都不需要做。

    他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一個孝順、懂事、親近嫡母的皇子。

    所以,他只是抱着向皇后,抽泣哽咽,直到哭累了,沒力氣了,就順其自然在向皇后懷中沉沉睡去。

    而向皇后在趙煦睡着之後不久,也發現了這個事情。

    心中頓時如吃了蜜糖一般。

    她抱着懷中的皇子,走到那牀榻前,愛憐的放到塌上,親手給這個孩子蓋好被子。

    然後瞧着在牀上熟睡的皇子模樣。

    白皙、稚嫩的小臉上,淚痕猶在。

    小巧的鼻翼,粉嫩嫩的,非常可愛。

    確實是個好孩子!

    向皇后想起了方纔,這個孩子,緊緊抱着自己時的感受。

    潛藏的母性被喚醒。

    於是,她溫柔的坐到牀榻邊上,伸手摸着小皇子的臉,就像撫摸着一件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卻又愛不釋手。

    身後的高太后,靜靜的看着,心中忍不住念起了佛號。

    但在同時,高太后心中依舊有着疑問。

    她等了一會,等到向皇后情緒平緩下來,才對向皇后道:“皇后今日就在這裏,照顧延安郡王罷!”

    “老身先回福寧殿,去看看皇帝,也問一問粱從政、陳易簡……”

    向皇后起身,來到高太后身邊,柔聲道:“新婦送送娘娘!”

    說着就要親自去扶高太后。

    高太后笑了一聲,對向皇后道:“皇后就不必送老身了,好生照顧延安郡王吧!‘

    向皇后那裏肯答應?

    執意扶着高太后,一直送到了慶寧宮的宮門口。

    這才對高太后盈盈下拜:“新婦恭送娘娘!”

    高太后微微頷首,叮囑道:“外間風大,皇后快快回屋裏去吧!”

    “多謝娘娘關愛!”

    向皇后目送着高太后的儀衛,消失在視線之中。

    她才籲出一口氣,轉過身去,帶着人走回了慶寧宮。

    進了內寢,向皇后坐到皇子所睡的牀榻邊。

    她看着熟睡的小皇子,回憶着方纔種種,母愛氾濫,不可收拾,嘴角忍不住的溢出些笑容,心中更是如飲蜜水般。

    只是……

    向皇后想起了一個事情,眉毛微簇,臉色稍黯。

    她伸手,輕輕握住了熟睡的小皇子的小手,輕輕摩挲起來。

    在一旁服侍的閻守懃,見着皇后的樣子,大概能猜到皇后爲何發愁?

    延安郡王,是有生母的。

    其母朱氏去年,已經被官家進封爲德妃。

    不過,朱德妃出生微寒,根本不能與向皇后的家世相比!

    向皇后可是真廟時的宰相向文簡公之後。

    向家世代官宦,榮寵不絕。

    作爲內臣,閻守懃是知道一些那位朱德妃的事情的。

    所以,閻守懃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

    他俯身湊到向皇后身旁,低聲道:“啓奏聖人,臣有一言,未知當不當說?”

    向皇后正憂煩着呢,聞言有些不悅的道:“有事便說!”

    “奏知聖人:臣曾聽人私下談起過朱德妃的家世……”

    “據云,德妃本姓崔,乃因生父早亡,其母改嫁,不得已,託付於汴京人任士清撫養……”

    向皇后一聽,就大概明白了閻守懃在說什麼?

    衆所周知的,皇宋是不提倡以人爲奴的。

    天家自然以身作則,所以這大內的宦官宮女們,不是奴婢,而是內臣、女官。

    有着屬於他們的一套官階等級升遷磨勘制度。

    民間也是如此,至少在現在的汴京城中已經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奴婢,也很少有世僕。

    都是打着養子、養女的名義或者簽了契書的傭人。

    所以,閻守懃所說的朱德妃生母將其所謂‘託付汴京人任士清撫養’。

    其實就是賣給了任士清,而任士清,十之八九怕是汴京城裏專門做這類營生的人。

    “你的意思是?”向皇后怦然心動。

    閻守懃低下頭去,道:“臣願爲聖人效犬馬之勞!”

    朱德妃的出身,決定了她不太可能,在面對皇后的威權時,有什麼反抗的能力或者決心。

    只要說服朱德妃,那麼,皇后的心願便可達成!

    皇后撫養皇子,這在大宋是有先例可循的。

    當初,李辰妃生下仁廟後,章獻明肅撫養仁廟,視若己出,保佑擁護,傳爲佳話!

    現在,朱德妃雖然在世,並且一直有撫養延安郡王。

    但,德妃膝下還有公主、皇子,閻守懃感覺,說服德妃的難度並不大。

    況且,德妃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延安郡王,乃德妃所出的事實不會改變。

    向皇后以皇后之尊,親自撫養、保佑延安郡王,乃是禮法應有之義!

    說句不客氣的話,向皇后就算不和朱德妃商議,強行將延安郡王的撫養在自己膝下。

    朱德妃也沒有任何辦法!

    向皇后看着閻守懃,內心掙扎了一番,良久才問道:“這樣會不會……”她看着熟睡在牀榻上的小皇子,雖然恨不得,立刻將這個孩子的撫養權,放在自己名下。

    但她還是顧忌的。

    顧忌小皇子將來長大後,懷恨在心,牽連向氏家族,畢竟,仁廟當年知道自己身世後,鬧出來的事情,向皇后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也顧忌朝野物議,尤其是臺諫的議論。

    要知道,臺諫的烏鴉要是發瘋起來,官家的面子,都不會給,更不要說皇后了。

    閻守懃看着向皇后的模樣,那裏還不知道,皇后其實已經千肯萬肯。

    他壓低了聲音,對向皇后道:“聖人,盡可放心,此事臣去操辦,定叫聖人稱心如意,使聖人、郡王、德妃,皆無後憂!”

    閻守懃在這宮中已沉浮了將十餘年。

    宮中上下、內外的事情,了熟於胸。

    他其實早就已經將朱德妃家裏的情況,摸得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現在,朱德妃的繼父朱士安、養父任士清都已經病故。

    但,朝廷推恩,卻只封了朱德妃繼父士安,而且還僅僅只是一個供備副使。

    在皇宋給皇親國戚裏的加恩中,供備副使,屬於最低級別的加封。

    再低,就要拿不出手了!

    至於朱德妃生父、養父那一系,並未加恩,也未得什麼好處。

    這就足以說明,崔、朱、任三家,都是小門小戶,在汴京城裏沒有什麼勢力。

    對付這樣的家庭,閻守懃有着豐富的經驗。

    他知道的,現在去接觸這些人,只要給些小恩小惠,許諾封官進爵,再陳說厲害關係,就足以讓他們俯首帖耳。

    外家搞定,朱德妃就好辦了。

    向皇后聽完閻守懃的話,心中最後一點顧慮終於放下,對閻守懃道:“此事便有勞愛卿了!”

    “若使事成,我必重重有賞!”

    閻守懃聽了,連忙躬身:“臣對聖人,一片忠心,豈敢望賞?”

    可心中,卻是樂開花了。

    他的品級,如今已經到了入內內侍殿頭。

    到了這個級別的內臣,再想升遷,就不是可以靠着在宮裏敖資歷磨勘可以升遷的了。

    每一步,都可以說極爲困難。

    因爲,這個級別的內臣,都需要面對同一個問題:外任。

    此乃祖宗制度,連天子也不能更改。

    高品內臣,必須有外任資歷,才可以除授。

    內臣外任,或爲監司,或爲走馬承受。

    且其外任,一般是由樞密院主管、吏部注闕差遣並由入內內侍省的都知、押班來考覈、監督。

    若沒有一個過硬的靠山。

    內臣外任,一個不小心,就要踩雷。

    在地方上沉浮十幾年,甚至被丟去荊南、廣南乃至於嶺南的都有。

    相對應的,內臣只要走過外任的坎坷,順利歸來。

    那麼,他就有機會和可能,衝破身爲內臣的桎梏,成功的踏入那個每一個內臣都夢想的天地。

    從內侍兩省中超脫出來,成爲一個真正的大臣!

    閻守懃明白,他只要討好了皇后,在皇后這裏留下一個好印象。

    那麼,他的外任就不會有任何荊棘和困難。

    皇后發一句話,難道入內內侍省還敢爲難他?樞密院和吏部還敢把他隨便丟去偏遠州郡?

    可不得給他找一個安穩、舒適的地方鍍金!

    更不要說,現在的情況,恐怕討好了皇后,也等於討好了延安郡王。

    等延安郡王長大,他閻守懃還怕不能飛黃騰達?

    ……

    注:宋代內臣稱皇帝:大家,這是一種表示親近的稱呼。

    注:內臣升遷到東頭供奉官,一般就必須轉出,從內臣變成武臣,才可以繼續升遷轉官。

    當然,大多數內臣,在殿頭時就已經在外面了。此外也有少數孤例,一直留在大內,但卻可以繼續升官,這些人屬於暗轉、寄資,理論上來說不合法,吏部和樞密院也不會承認,但不妨礙他們享受相應的待遇和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