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宰肥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青紅字數:3096更新時間:24/07/01 18:45:23
    …

    次日,乾清宮。

    李青看過石亨的信件,蹙眉沉思。

    朱見深問:“有何不妥之處?”

    “信件上說……瓦剌首領伯顏帖木兒,已然老邁不堪,身體狀態也不好,怕是難以持久……”李青皺眉道,“不太妙啊!”

    朱見深放下茶杯,身子前傾,說:“你是擔憂伯顏帖木兒死後,瓦剌內部會鬧亂子?”

    “不是擔憂,這幾乎必然發生。”李青沉聲道。

    “嗯…朕也想過這個問題。”朱見深抿了口茶,道:“就目前而言,瓦剌真亂起來了,韃靼也成不了事,倒也不必如臨大敵。”

    “話是這樣說,然,終究不是件好事。”李青問道:“皇上,可是抱着打的打算?”

    朱見深臉上一熱,訕訕道:“真要發展到不打不行的地步,朕自然是要發兵。”

    李青嘆了口氣,道:“若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我知道你是想通過戰事提高威望,執掌權柄,可若是爲了掌權,就不計後果的發起戰事……非明君所爲。”

    “那你有什麼好計策?”朱見深反問。

    “一旦瓦剌動盪,立即停止貿易。”李青說,“然後尋找一支最強大的,繼續扶持。”

    頓了頓,“當然,若是能幫着瓦剌不讓其崩盤,最好不過。”

    朱見深微微搖頭:“這個就難了,以瓦剌目前的局勢來看,崩盤與否皆在一念間,距離這麼遠,根本無法實時掌控他們的信息,即便掌控了,也無法立時應對,需要很多時間;

    且就算朕提前下聖旨來調和,只怕也沒多大用,要亂怎麼都會亂的。”

    李青無法反駁,這是事實。

    “總之,還是儘量往好的方向走,別破罐破摔。”

    “昂,朕是皇帝,自然不會那般。”朱見深悶悶道,“話說,你今兒上朝爲何不發一言,爲何不聲援朕?”

    “臣不善言辭!”

    “你放……”朱見深恨聲道:“你又不是武將,怎麼就不善言辭了,朕戲臺都搭好了,你卻不唱,你知不知道朕當時多尷尬?”

    李青微微搖頭:“不知道。”

    “你…你…那你上朝幹嘛?”朱見深吼道。

    “不是你讓我上的嗎?”李青無語,“那你要不喜,我不上朝就是了。”

    “你……”

    “好了,別生氣了,我有正事跟你說。”

    “……什麼事?”

    李青取出昨日寫下的手稿,“這些都是真實事件,我親眼見證,你看一下,沒異議的話就編進中宗實錄。”

    “就這?”

    “你先看看。”李青遞給他。

    朱見深接過大致看了下,點頭道:“編進去吧。”

    “你蓋個印。”

    “……”朱見深‘咔咔’蓋了兩下,問:“還有呢?”

    “臣在翰林院發現兩個人才,一個是劉健,一個叫李東陽,這二人才華出衆,且品性極佳,皇上可重用。”李青說。

    朱見深沉吟道:“劉健朕本就準備重用,不過…朕對李東陽沒什麼印象,回頭看看他的履歷。”

    “嗯。”李青也不勉強,只是說:“皇上你莫只想着爭權,同時也得兼顧社稷,萬不可本末倒置。”

    朱見深黑着臉點頭:“你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置身於道德制高點,真是混……服了你了。”

    李青笑了笑,不跟他一般見識。

    起身道:“別的就沒什麼了,待石亨他們回來,我會幹活的。”

    ~

    “這混賬偷懶真是偷習慣了,都是先帝給慣的……”朱見深罵罵咧咧,日常口嗨。

    沒辦法,憋着太難受,當面又不敢罵,也就背後罵罵人,出出氣的樣子。

    發完了火,朱見深又有些發愁,現在的大明繁榮昌盛,可尷尬的是國帑很窮,一直存不住錢。

    他倒是想印寶鈔來着,可李青死命攔着不讓,且還讓他搞置換。

    本就窮得叮噹響,朱見深當然不願意,且也做不到,最終,二人各退一步。

    不印寶鈔,也不置換寶鈔。

    但國庫無銀的窘境仍是沒能打破,朝廷和日本的貿易往來並未停止,然,各種花銷也是不斷。

    朱祁鈺一直在置換寶鈔,本就沒留下多少錢。

    朱見深上位後,先是葬先帝,後又登基,然後遍賞羣臣,大赦天下,還有大婚……這一通下來,花費彌巨,國庫加內帑,一股腦全給掏空了。

    “上哪兒搞點錢花呢?”朱見深蹙眉自語。

    沒辦法,皇帝沒錢,腰桿也挺不起來。

    ‘加徵商稅?

    試過了,暫時行不通啊,得掌權後才行,那些個江南……嗯?’

    朱見深突然眼前一亮:“南方不行,北方未必不行,據聞那個沈老財主,可不是一般的有錢。”

    “嗯,就這麼定了,那廝這麼肥,宰一頓也沒什麼打緊。”朱見深歪嘴一笑,“姓沈的,你最好別讓朕抓着你的把柄。”

    “來人!”

    …

    李青上了次朝,瞭解完草原局勢後,又開始了鹹魚生活。

    不過,他沒那麼頹廢了,經常出去轉轉,去翰林院看看中宗實錄編撰進度,要麼去戲園聽戲,亦或去茶館聽說書,倒也自在。

    期間,他又在翰林院尋摸了一圈兒,卻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跟李東陽比肩的人了。

    要麼是一身書生義氣,要麼是還未進入廟堂,便已被磨平棱角,總之,難讓李青滿意。

    不過,退而求其次,只注重才幹的話,倒還是有的,李青只是暗暗記下,並未跟朱見深提及。

    反正科舉三年一次,人才還會有,沒必要爲了數量,降低質量。

    眨眼,夏去秋來。

    小院裏的柿子由青變紅,桂花樹也開了花,一股風來,花香濃郁,沁人心脾。ωWω.GoNЬ.οrG

    李青倚在躺椅上,呼吸着花香,睡得香甜……

    ‘鐺鐺鐺……’敲門聲響起,接着一道陌生的蒼老聲音響起:“永青侯在家嗎?”

    李青緩緩睜開眼,坐起身癔症了下,這才開口:“誰啊?”

    “草民是沈鑫啊。”

    沈鑫?

    李青懵了一下,揚聲道:“來了。”

    打開門,沈鑫蒼老的面容映入眼簾,數年不見,這廝也老了。

    李青掃了眼後面,道:“進來吧,讓他們回去。”

    “是,”沈鑫不敢絲毫忤逆,忙轉頭道:“回去,都回去,別在這兒礙眼了。”

    李青等那些人走了,這才關上門,回頭指了指石桌,“先坐。”

    “哎。”沈鑫點點頭,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回頭,‘撲通’就給跪了,“大人,侯爺,草民這回攤上事兒了,你救救我吧。”

    “你惹着誰了?”

    “我,我……我惹着皇上了。”沈鑫都哭了。

    李青滿臉詫異,走上前道:“你怎麼……算了,先起來吧,坐下說。”

    “是……”

    沈鑫顫顫巍巍起身,扶着石桌坐下,這才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哪兒惹着皇上了,明明都是足額交稅……”

    “直接說事。”

    “哎,錦衣衛接到舉報,稱我偷漏稅款,苛待工人,拖欠工錢,皇上罰了我三百萬兩白銀,且還說我結交權貴,意欲以商亂政,要我自己看着辦。”

    李青眉頭微蹙:“屬實嗎?”

    “當然不屬實啊。”沈鑫叫屈,“天可憐見,自來了北方,草民一直遵紀守法,不曾有過絲毫逾矩,當然了,地方官府那邊……草民是有些孝敬,但草民並未有讓他們做什麼啊!”

    “不必緊張,皇上沒抓你,就證明沒想辦你。”李青安慰。

    沈鑫苦笑:“這個我也知道,但……怕只怕,我無法交出滿意答卷啊!”

    “草民來北方還不滿五年,前面都在花錢,今年年初才勉強收回成本,剛欲加大規模,就出了這檔子事兒……”沈鑫不敢說皇帝不是,只是哭喪着臉,“定是又宵小之輩眼紅草民,惡人告狀,還請侯爺爲草民說情啊!”

    “先不急。”李青問:“現在各產業供應都跟得上了嗎?”

    沈鑫急,但有求於人,只能先緊着李青。

    “初具規模,但肯定沒辦法跟金陵比,畢竟……滿打滿算我也才來五年,且我的錢大都體現在產業上,手裏真沒多少錢了。”

    他說的是實話,這幾年淨花錢了,去年才開始見回頭錢,結果今年就被罰了三百萬兩,老沈死的心都有了。

    “侯爺,你是知道我的,我真只是想做生意,沒別的壞心思啊!”沈鑫哭着說,“我給你跪下了。”

    “起來,別哭了。”李青沒好氣道,“多大人了,也不害臊。”

    “……是。”沈鑫強憋住了,帶着哭腔說,“侯爺,你能不能幫忙給皇上說說清楚啊?草民真是…冤枉啊!”

    “嗯…要不我讓皇上過來,你們好好聊聊?”

    “啊?”沈鑫臉都綠了,“可不敢,可不敢……”

    李青卻道:“沒什麼敢不敢的,就這麼定了。”

    他想藉着機會,順帶讓朱見深瞭解一下商業,給其補補課。

    “你在這兒等着,我進宮一趟!”

    “侯爺,你聽我說……”

    “砰!”

    ‘咔咔……’

    沈鑫疾步撲上前,從門縫裏望着大鎖,以及李青遠去的身影,腸子都悔青了。

    “我命休矣!”沈鑫忍不住嚎啕起來。

    他不傻,知道自己被罰,就是皇帝授意的,故意宰他。

    本來是想讓李青幫忙說情,結果李青卻直接去叫當事人,這讓他怎麼說?

    當着皇帝的面,告皇帝的狀,這不是純純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