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憂慮的朱佑樘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青紅字數:3172更新時間:24/06/28 13:29:32
    “嘶~”唐伯虎看着偌大的酒樓,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直夫兄好大的手筆啊。”

    酒樓雖不在繁華街區,卻着實不小,以現在的行情想包場,花費定然不菲。

    徐經笑了笑,壓低聲音道:“伯虎兄儘量別暴露身份,不然,小弟怕是再追加三倍價錢,人酒樓老闆也不讓我包場了。”

    “呵呵……那是自然。”唐伯虎好笑的同時,仍不免心驚,“直夫兄如此,實在太浪費了。”

    徐經卻不以爲意,淡笑道:“錢嘛,不就是用來花的?若人人都捂着銀子不花銷,那銀子便也失去了價值,與其省吃儉用,倒不如多想想怎麼賺錢,李太白有詩云:千金散盡還復來!”

    “好魄力。”唐伯虎不禁贊了句,道,“直夫兄家裏可是做着海上生意?”

    “確實在海上有些買賣。”徐經含笑點頭,“伯虎兄請。”

    “請。”

    …

    逢考壓題,自古皆然。

    歷屆考生都會在這上面下功夫,二人身爲考生,子不例外,大明朝奉行八股文,這一點,十分限制才子發揮,若是押對了考題,哪怕是押對方向,也會在考試時事半功倍。

    雖然概率不大,但學子們卻樂此不疲。

    徐經家境殷實,在龐大財力的加持下,通過渠道獲得了好幾屆的考題。

    他頗爲豪爽,一股腦全拿了出來,讓唐伯虎參謀。

    唐伯虎自然是如獲至寶,對徐經好感更甚,當下也苦心鑽研,分析……

    出身相同,又是同鄉,唐伯虎瀟灑不羈,徐經性情豪爽,兩人興趣相投,志同道合,讀書押題,廢寢忘食……

    春暖花開,又有春闈加持,順天府尤爲熱鬧,才子經濟愈發興旺。

    不過,紙終究包不住火,唐伯虎的‘藏身之所’到底還是暴露了,一時間,前來結交者數不勝數。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前來拜訪的人中,確有許多都是仰慕唐伯虎的才氣,不過,也有一部分人表面上恭維奉承,心裏卻嫉妒不已。

    文人相輕的風氣由來已久,讀書人並非都是王華那般謙謙君子,相反,王華才是極少數人。

    進士名額有限,大家都是競爭對手,場面上客客氣氣,暗地裏巴不得對方發揮失常。

    唐伯虎深感疲憊。

    徐經卻樂此不疲,他頗有家資,酷愛結交朋友,且出手闊綽,加之沒唐伯虎那樣的名氣,給人的威脅並不大,倒着實結交了不少朋友。

    只是,他這所謂的朋友,卻只是看中了他的財氣。

    白吃白喝白住,擱誰不給個笑臉兒?

    …

    才氣終有耗盡的時候,漸漸地,前來拜訪結交的考生也隨之稀少,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徐經花費太大,已然囊中羞澀。

    這下,唐伯虎總算是清閒下來。

    又恢復了日日苦讀的生活節奏,距離會試越來越近,他不免也有些緊張,再不敢懈怠分毫。

    不只是唐伯虎,所有學子都是如此。

    就連朝廷,連朱佑樘這個皇帝都無比重視。

    每逢科舉考試,他都尤爲慎重,畢竟,這是爲國選才,容不得絲毫馬虎。

    朝堂上,又吵了起來。

    不過這次不是六部對內閣,只是六部……準確說,是禮部自己窩裏橫了起來。

    ——爭當主考官!

    這可是個大肥差!

    不是因爲錢財,而是因爲權力。

    官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誰擔任主考官,就是當屆學子名義上的老師。

    雖說雙方並無師生關系,但這種風氣十分盛行,考官、學子們也相互認可。

    這並非是主考官強加給學子,說起來,這種風氣由來已久,得實惠的也並非只有主考官。

    之所以如此,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抱團取暖,形成新的利益團體!

    男人之間的友誼無外乎:同過窗,扛過槍,嫖過*

    爲了加強‘同過窗’的友誼,有一個共同名義上的老師,十分有必要。

    學子之間認可這個,也認可名義上的老師,當然,名義上的老師亦認可,這樣對彼此都有好處。

    皇帝雖不認可,卻無奈何。

    畢竟……人家又沒擺在臺面上!

    這是共識性風氣,不是皇帝一紙詔書能夠改變!

    這不,禮部左右侍郎爭先恐後,幾個郎中也躍躍欲試,其他官員雖沒資格擔任,卻也在無形站隊……

    奉天殿一片嘈雜,朱佑樘火大。

    “主考官之事……距離考試還有段時日,此事不急!”朱佑樘沉聲道,“暫且不論,朕早有主意,屆時會通知。”

    “皇上,科舉不容馬虎,事到臨頭再做任免,怕是忙中出錯啊!”

    “是啊皇上,還請皇上早做決斷。”呵呵,朕早作決斷,豈不是幫你們理清形勢,方便站隊?朱佑樘冷笑:“朕說了,此事暫且不議,你們如此着急,可是爲了私下結交?”

    “……”

    見沒人說話了,朱佑樘這才道:“朕乏了,諸位愛卿若有言奏,留折待閱吧。”

    說罷,揚長而去。

    乾清宮。

    朱佑樘翻閱着小本本,心情莫名煩躁,御極十餘載,一切風平浪靜,可也正是如此,文官集團的聲勢越來越壯大。

    非他不作爲,實在是……政治土壤就是如此。

    眼下,大明無戰事,而工商業的蓬勃發展,也給了文官們大展拳腳的機會,天下太平,治理國家只能依賴文官。

    朱佑樘不是不想打幾仗,藉此提拔一些武將,以此鞏固自己的權柄,然,師出要有名,不能想打就打。

    皇帝也不能憑喜好辦事。

    “唉,但願李總兵這次,能好好打一仗……”朱佑樘自語,隨即,又是苦笑。

    李宏都奔着花甲之年去的人了,又還能幹幾年?

    至於年輕將領,他也不甚了解,且水師離他遠,就算提拔一些骨幹,對鞏固權力的作用也不大。

    真想把軍權牢牢掌控在手,還是得靠陸戰,藉着打勝仗獎賞將士,並換防進京,才能有效震懾文官集團。

    然,漠北老實的跟兔子似的,且如今貿易盛行,人和和氣氣的做買賣,不分青紅皁白的去打?

    朱佑樘有些發愁,他身子骨不太好,自覺不是那長壽之人,怕萬一走的早了,兒子接不住這沉重的擔子。

    “從哪兒入手呢……”朱佑樘喃喃自語。

    “父皇,父皇……”朱厚照小跑進來,一下撲進他懷裏,親熱的不行。

    朱佑樘回過神,撫摸着兒子腦袋,臉上的愁容斂去大半,笑道:

    “又想做什麼?”

    “父皇,兒臣想出宮看看那些學子們。”朱厚照撒嬌道,“好不好嘛。”

    “有什麼好看的啊,你想看的話,待到殿試,父皇帶上你。”朱佑樘笑容中帶着寵溺,“你呀,就是想出去玩兒。”

    對兒子,  他沒有絲毫防範心。

    這要換成多疑的老四,小胖但凡說這話,最輕也是幽禁半年。

    “父皇,兒臣都許久沒有出宮了,那要不,你帶我一起?”朱厚照懇求。

    “別鬧,父皇現在忙着呢。”朱佑樘沒那個心情,“待科舉結束,有閒再帶你出去逛逛。”

    “兒臣現在就想出去逛。”

    “厚照!”

    “好嘛好嘛,”朱厚照神色怏怏,問,“父皇你在忙什麼啊,要不要兒臣幫你?”

    “你這孩子……”朱佑樘都給整笑了,罵道,“你老子還沒死呢,你就這麼急?”

    朱厚照鬱悶:“好心當成……算了,你繼續發愁吧,不管你了,我找太奶奶去。”

    “回來回來,你太奶奶歲數大了,可經不起你折騰,就在這老實待着。”朱佑樘忙拉住兒子胳膊,沉吟了下,道,“厚照,父皇考考你。”

    “哼,接受你的考驗。”

    “沒大沒小。”朱佑樘刮了下他鼻尖,問:“將來你當了皇帝,若文官勢大,當如何應對?”

    “以武抑文唄!”朱厚照想都沒想。

    朱佑樘眸中升起欣慰,繼續問:“以武抑文需要時間,若情勢急迫,亦或,文官勢大到控制武將了,你當如何?”

    “太監啊,歷代王朝,凡是太監做大,無不是皇權不穩。”朱厚照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父皇啊,你都沒讀過史書嗎?”

    “放肆了啊!”朱佑樘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繼而又有些驚奇,“這些都是楊廷和教你的?”

    “他是文官,父皇覺得他會教兒臣如何對付文官?”朱厚照白眼道,“這些,都是兒臣讀史書時發現的規律。”

    “我兒果非常人!”朱佑樘喜悅。

    朱厚照洋洋自得,“父皇,你能不能考問些有難度的啊?這些都太簡單了!”

    “好,那就給你上難度。”朱佑樘龍椅一側挪了挪,拍拍空位,“來,坐下說。”

    朱厚照長大了些,也知道了忌諱,訕訕道:“父皇,我還是不坐了。”

    “一張椅子而已,江山以後都是你的,在意這個做甚。”朱佑樘拉過兒子坐下,斟酌了下措詞,將憂慮的問題說給他聽……

    朱厚照靜靜聽完,臉上得意逐漸消弭,小眉頭緊緊皺起,半晌無言……

    見狀,朱佑樘非但不失望,反而更喜,這說明兒子聽懂了,理清了。

    兒子還沒十歲,就有如此悟性,未來定能做個有爲之君……朱佑樘由衷感到開心。

    良久,

    就在朱佑樘不忍難爲他之時,朱厚照開口了:

    “父皇,兒臣倒是有個不太成熟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