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解氣了嗎？

    在另一頭的舒霓，只聽出“你給我等着”的意思。

    她幾乎可以想象，拿着手機的嚴雋辭，是如何一臉不耐煩地擠出那兩個字。

    約莫半個小時後，一臺通體曜黑的商務車霸道地停在片場之外。

    跟舒霓那副大難將至的模樣不同，舒露歡快得像只小鳥，當嚴雋辭在總助的陪同下出現，她就熱情洋溢地迎了上去。

    大概是嚴瀚予昨夜那花言巧語給的自信，舒露竟也一口一個小叔叔地叫，全然忘記當初在飯局上，嚴雋辭是怎樣不留情面地拒絕她的敬酒。

    偏偏嚴雋辭對她和顏悅色的，不僅親自向導演介紹她，還讓葉帆去張羅用於試鏡的劇本。

    導演心裏叫苦，不明白這個女三號的角色怎麼成了關係戶專屬，好不容易送走一個難搞的張筱瓔，現在又迎來一個更有來頭的舒露。

    大老闆都親自干涉了，導演不得不應酬她：“舒露小姐科班出身嗎？有相關的表演經驗嗎？”

    舒露驕傲地回答：“我是藝術生，會演奏很多樂器，每次班裏演話劇，我都是女主角。”

    “這個……”導演一時無語，張筱瓔雖然是走後門進組的，但起碼也是演藝學院的高材生，跟舒露相比，她也算靠譜得多了。

    把舒露拋給導演以後，嚴雋辭就開始置身事外。接過副導演雙手奉上的熱茶，他環顧一週，最終把視線鎖在舒霓身上。

    “過來。”

    舒霓磨磨蹭蹭地走過去，惴惴不安地站在他身後聽候發落。

    結果嚴雋辭把手邊的椅子拉過去，繼續惜字如金：“坐。”

    副導演很懂看人臉色，不等大老闆發話，他又給舒霓端來熱茶。

    她剛呷了一小口，葉帆就拿着挑選過的劇本回來。

    跟在嚴雋辭身邊多年，葉帆這個總助向來懂得洞察老闆心思。只見他俯身跟導演說了兩句，導演隨即露出詫異的表情，不過還是很快點頭應好。

    導演把試戲用到的劇本交到舒露手上，十分鄭重地說：“這一場戲很考驗表演者的演技，你得演出那種層層遞進的感情變化明白嗎？”

    舒露點頭：“我明白的。”

    導演又說：“爲了讓你更好地融入角色，我會讓女二號跟你搭戲。”

    舒露以爲這是自己獨有的優待：“太好了，謝謝導演！”

    得益於舞臺劇演出經驗，舒露一上場就自信地念出臺詞，話音剛落，導演的聲音馬上傳來——

    “停！”

    舒露懵了下：“怎麼了導演？”

    導演摸着下巴：“你這表情不對！在這場戲裏，你是背叛好友、背叛組織的奸角，被當衆揭穿以後，你該表現得羞憤、悔恨、無地自容！”

    被批評後，舒露脣角微抽：“好的，我再試試。”

    很快，導演又喊：“停！”

    這回導演的情緒開始激動：“劇本不是寫得很清楚嗎？你得跪求好友的原諒，臺詞都念出來了，你還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在衆目睽睽之下，尤其在舒霓面前，舒露並不願意展現卑躬屈膝的一面：“試演而已，差不多就行了。”

    導演嚴肅地說：“正因爲是試演，你更應該全力以赴，這麼簡單的一場戲都演不好，那些難度更大的劇情怎麼辦！”

    舒露又羞又惱，擡起頭向嚴雋辭求助，不料卻發現他正悠然喝茶，根本不瞧她一眼。

    無計可施下，她只能硬着頭皮跪下去。

    就在她覺得已經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導演洪亮的聲音再度響徹片場：“停！”

    從椅上站起來，導演直接走到舒露跟前：“你跪得有誠意一點可以嗎？膝蓋撲通一聲砸到地面可以嗎？肢體語言也是情感表達的重要方式，你但凡有跪得有半分不甘和猶豫，展現出來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舒露起初還能勉強接受，當導演一次又一次叫停，她的面子開始掛不住。舒霓也正坐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她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從未有過的羞辱感浮上心頭。

    導演也不管舒露的臉色差點極點，直接喊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女演員過來：“那誰，你給她示範一遍。”

    十八線女演員完美演繹，導演不吝讚美，隨後對舒露說：“學會了嗎？再試一遍！”

    舒露再度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嚴雋辭，這次她終於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男人已經放下茶盞站起來。他一邊整理着華貴的袖釦，一邊別有深意地對導演說：“舒小姐是可造之材，慢慢教。”

    說完，他就示意舒霓跟上，然後乾脆地轉身離開，根本不願多看舒露一眼。

    這裏全是在娛樂圈浮沉多年的人精，若他們還看不出嚴雋辭的態度，那麼這些年算是白混了。

    出了片場，嚴雋辭已經把舒露拋諸腦後，他讓舒霓先上車，之後才吩咐司機：“先回公司。”

    舒霓也不傻，嚴雋辭貌似爲舒露鋪路，實質上是藉此教訓她，看她被整得那麼狼狽，舒霓不禁爲自己捏一把汗。

    這傢伙不會先整治完舒露，再卯足勁兒收拾自己吧？

    她胡思亂想着，冷不防聽見嚴雋辭的聲音。

    “解氣了嗎？”

    舒霓有點愕然，好幾秒才明白過來。

    所以，他是特地過來給自己出氣的嗎？

    這個認知出乎她的意料：“你……很閒？”

    坐在副駕駛座的葉帆慶幸自己沒喝水，否則他真會忍不住把水噴出去。他開始好奇，她若知道老闆是拋下一會議室的高層前來的，會作何感想。

    老闆應該被無語到了，他沉默了一路，回到公司以後，丟下一句“帶她去我辦公室”就去開會了。

    葉帆爲舒霓引路，在一衆祕書驚訝的目光中，她從容步進總經辦。

    首席祕書親自端來咖啡，雖然失禮，但還是忍不住一再偷看舒霓。

    察覺對方那充滿好奇的目光，舒霓大方地任由她打量，還調皮地問：“你們老闆平時很少帶異性過來嗎？”

    那端莊的笑容有一絲裂縫，首席祕書頓了幾秒才如實回答：“是的。”

    大概是擔心舒霓繼續從自己口中探問嚴雋辭的事情，她放下咖啡就隨同葉帆離開，根本不敢多留半秒。

    舒霓覺得好笑，看來嚴雋辭這個老闆是非一般的嚴格啊。

    她無所事事，視線落在辦公桌上的水晶相框，於是將它轉了過來。

    這是一個頗有年頭的全家福。

    照片中的嚴家父母慈眉善目，站在左側那風華正茂的男人，應該就是他們早逝的長子，至於嚴雋辭，那時候不過是個稚嫩青澀的大男孩。

    舒霓捧起相框，看着看着，突然覺得早年的嚴雋辭異常眼熟。

    她肯定在哪裏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