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八十三章 他到底是誰？

    浸泡在綠光之中，鍾文感覺渾身暖洋洋的，竟是說不出的舒心愜意，彷彿回到了兒時母親的懷抱之中。

    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乃至每一粒細胞都彷彿得到了深層的滋潤，無盡的活力在體內來回穿梭，到處流竄，直教他整個人徹底鬆弛下來，陷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狀態之中。

    就在他身心愉悅，暗呼過癮之際，眼前景象驟然一變。

    綠茫茫一片的視線之中，漸漸開始有圖案出現。

    竟是一片草地！

    熾熱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灑在身上，讓他感覺像是被太上老君丟進煉丹爐的孫猴子，灼熱難當，幾欲冒煙，前一刻的溫暖舒適竟彷彿從來未曾出現過一般。

    視線之中，是左一堆、右一撮的枯草，稀稀拉拉，頹萎乾癟，露出下方滿是裂縫的土地，彷彿連最後一點水分都被烤乾。

    沒有風，沒有雨，沒有養分，也沒有水分！

    天地間萬籟俱寂，死氣沉沉。

    這是怎樣荒蕪，怎樣破敗的景象？

    好近！

    鍾文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卻不是痛苦，而是驚訝。

    草地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就好像自己正趴在地上低頭觀察一般。

    臥槽！

    我怎麼不是人了？

    神識一掃，他登時驚得魂飛天外。

    只因此刻的他並非人類，而是一棵小樹苗。

    瘦弱，萎靡，奄奄一息，彷彿隨時就要嗝屁的小樹苗。

    也是整片區域除了枯草之外，唯一存活的生命。

    太陽依舊如烈火般炙烤，四周沒有人類，也沒有飛禽走獸，幾乎不存在得到救助的希望。

    而化身樹苗的鍾文空有一身本事，卻連半點都使不出來，原本戴滿了雙手的儲物飾品更是完全不見了蹤影，當真是窮途末路，束手無策。

    乾枯至死，似乎是唯一的結局。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絕境之下，小樹苗卻並未輕言放棄，乾瘦破敗的軀幹之中，竟然透出強烈的生存慾望。

    這傢伙，倒是頑強！

    感受到小樹苗的不屈意志，鍾文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等等？

    這傢伙？

    原來如此！

    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並未真的變成一棵樹，而不過是以小樹苗的視角在體驗它的經歷。

    換言之，此刻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很可能正是這棵小樹苗的記憶。

    好熱！

    好渴！

    好睏！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他越來越覺頭暈目眩，虛弱不堪，好幾次就要徹底放棄希望。

    能夠活到現在，全憑胸中憋着一口氣

    一旦泄了這口氣，便也意味着離死不遠。

    好想活下去！

    我好想活下去！

    我不想死！

    即便到了如此田地，小樹苗卻還是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充滿了留戀與渴望，竟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就此西去。

    “咦？”

    就在它幾乎被烤焦的時候，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驚嘆聲，“好頑強的小樹苗！”

    鍾文只覺這個聲音隱隱有點熟悉，視角一轉，一個修長的身影登時出現在頭頂上方。

    看清來人面容，他不禁心頭劇震，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

    這是一個五官算得上清秀，卻也並不如何英俊的男人，屬於放在人羣裏絕對一眼認不出的那種。

    可這張臉，卻讓鍾文記憶猶新，上一次相見，彷彿就在昨天。

    只因他的長相，竟然與曾經的自己一模一樣！

    並非重生清風山後的鍾文，而是那個生長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鍾文！

    這一刻，鍾文忽然明白爲何此人的聲音聽着這般耳熟。

    只因現代人鍾文說起話來，也正是這樣的聲音。

    與重生前的鍾文樣貌相同，聲音相同，這等詭異的想象，不禁讓他生出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際，那個“鍾文”已然蹲下身子，對着小樹苗上下打量起來。

    “有意思。”

    片刻之後，“鍾文”突然嘖嘖稱奇道，“一棵小樹苗，竟然能擁有如此頑強的生命意志，就算在那個地方，我都沒怎麼見過哩。”

    小樹苗當然不能開口說話，甚至都聽不懂“鍾文”的言語，然而難得有其他生靈路過，瀕臨死亡的它自然不願放過，而是努力晃動着沒有半片葉子的樹枝，試圖發出求救的信號。

    這樣微弱的動作，按說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察覺。

    然而，“鍾文”卻偏偏看懂了。

    “想要我幫你麼，小樹苗？”他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不知爲何，這一次小樹苗居然聽明白了他的話，不禁心頭一喜，努力晃動起樹枝來。

    “這個世界，真有這樣美好麼？”

    “鍾文”靜靜注視着他，突然開口道，“值得你如此留戀？”

    美好？

    這是什麼？

    我不懂什麼是美好，我只想活下去！

    哪怕只有一天！

    我不想死！

    小樹苗已然精疲力竭，卻還是努力傳達着自己求生的信念。

    “只是想活麼？”

    “鍾文”眸光閃動，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語道，“我還真該跟你這小樹苗學學才是。”

    此時的小樹苗已經沒有了動彈的力氣，卻還是以極其微弱的幅度不住顫抖着。

    它不知道眼前這個生物會不會幫助自己，也不知道這份求生的執念究竟來自何處。

    它只知道，自己不想放棄！

    “相逢即是緣分。”

    這時候，“鍾文”突然說道，“碰巧我離開的時候順了個寶貝，既然從你這裏得了些感悟，那就借花獻佛，聊表心意罷。”

    話音剛落，他突然攤開右手，掌心之中，現出一團璀璨的綠色瑩光。

    看見綠光的那一刻，小樹苗渾身劇烈顫抖起來，一股難以想象的渴望瞬間涌上心頭。

    想要！

    想要！

    想要！

    若非沒有行動能力，它怕是早就撲將上去，直接搶奪起這團綠光來。

    “莫急莫急。”

    似乎察覺到它的心情，“鍾文”嘻嘻一笑道，“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

    說罷，他右手一探，將綠色光團毫無保留地打在小樹苗身上。

    一道璀璨綠光瘋涌而起，很快便籠罩住整棵小樹苗，隨後繼續瘋狂擴散，短短一息之間，便覆蓋了整片草原。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光漸漸散去，重新顯露出小樹苗的身影。

    用“小樹苗”三個字來形容它，已經不再準確。

    曾經的小樹苗，竟然長成了一顆高達十丈，三個成年男子都無法合抱的參天大樹，枝葉繁茂，鬱鬱蔥蔥，哪裏還有半點從前的影子？

    樹下土地豐沃，綠草成茵，鮮花遍地，奼紫嫣紅，竟是一派生機勃勃的美好畫面。

    先前那些土地開裂，枯草遍野的破敗景象，竟彷彿從來未曾出現過一般。

    這等夢幻般的變化，直看得鍾文目瞪口呆，幾乎要懷疑人生。

    等他回過神來，連忙四下掃視，造成這一切的“鍾文”卻早已沒了影子。

    無論如何釋放神識，四周都是杳無人跡，空空如也。

    一個大活人，居然就這麼憑空消失。

    他到底是誰？

    這團綠光又究竟是什麼，竟然擁有如此威能！

    鍾文愣愣地注視前方，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悲。

    就在他發呆的當口，眼前的景象卻依舊在持續演變，不斷推進。

    等到回過神來的那一刻，鍾文突然驚愕地發現，自己竟已長成了一棵高聳入雲，頂天立地，軀幹幾乎堪比一座小山的龐然大物。

    世界之樹！

    原來如此！

    這小樹苗，就是世界之樹！

    難怪他說我曾經有恩於他！

    當年竟然還有這麼一出！

    只可惜他認錯了人，我並不是那個“鍾文”。

    鍾文心中恍然，終於明白爲何當初世界之樹對自己的態度如此友好。

    不對！

    我和世界之樹相見的時候，已經不是重生前的模樣！

    爲何他還是將我和那個“鍾文”聯繫到了一起？

    是通過靈魂？

    到底什麼情況？

    難道我真的和那個“鍾文”有關？

    抑或是轉世重生啥的？

    這傢伙到底是誰？

    我又到底是誰？

    鍾文感覺隱隱抓住了什麼，可細細思索，卻又是一頭霧水，越想越是頭疼，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竟是險些呼吸不過來。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世，或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就在此時，眼前陡然一變，竟然顯現出一番截然不同的風景。

    又來？

    鍾文醒過神來，無比驚愕地發現，自己居然又重新變成了一棵小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