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二十三章 情之一字

    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果果已經逝去的雙親！

    兩人的面容是如此清晰，就連髮絲都纖毫畢現，真實得彷彿近在眼前，臉上笑容溫暖得猶如太陽，從眉梢到嘴角無不透着愛意。

    濃濃的愛意！

    自從進入極南之地，這還是果果第一次看見完好的雙親，而非那被面具人反覆斬首的殘忍景象。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裏，誰都沒有開口，望向女兒的眼神中滿是慈愛，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緩緩向後退去，身上的色澤亦是越來越淡。

    果果見狀不禁心頭大急，待要張口呼喚，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失去了說話和行動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雙親漸行漸遠。

    眼瞅着兩人就要消失，她忽然發現母親櫻脣輕啓，彷彿在說些什麼，口中卻並未發出任何聲響。

    對不起！

    通過口型，她可以清晰地判斷出母親在說些什麼。

    隨後，雙親的身影就這樣緩緩消失在視線盡頭。

    不要走！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果果不要你們說對不起！

    果果只求你們能留下來！

    留下來陪在果果身邊！

    少女淚如泉涌，悲傷不已，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就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忽然間，一股暖意自頭頂罩落，輕柔舒緩，漸漸流遍體內的每一根神經，每一片血肉，每一粒細胞。

    果果只覺自己彷彿置身於母親的懷抱之中，渾身暖洋洋的，一股久違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竟是說不出的舒適，說不出的快樂。

    原來爹爹和孃親一直就在我身邊！

    少女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溫馨而甜美的笑容，淚水依舊在流，卻並不苦澀。

    這是幸福的淚水！

    仰望天空，她的眼神漸漸堅定，體內彷彿涌起無窮的力量。

    這一刻，她無所畏懼！

    “孽種，你還在等什麼？”

    迷宮之中，面具人再次拍了拍果果一動不動的僵硬身軀，聲音裏已然透出一絲不耐，“殺了他，再殺了那邊的猴子，好好向我證明你還有利用價值！”

    “砰！”

    話音未落，果果突然反手一掌，不偏不斜地印在面具人胸膛之上。

    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面具人不禁倒飛出去，狠狠砸在黑牆之上，爆發出一聲驚人巨響。

    自從登場以來，始終以無敵之姿碾壓衆人的面具人，竟然被少女一掌擊飛，此等異象，直看得太一和石豆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等太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果果已經掏出一顆枯木逢春丹，招呼都不打一聲，便直接塞在了他嘴裏。

    受傷，嗑藥，再受傷，再嗑藥。

    這麼一套流程下來，直接把太一給徹底整蒙了，即便傷勢在藥力作用下很快恢復大半，卻還是傻愣愣地凝視着少女嬌豔的臉龐，久久沒有言語。

    “怎麼可能？”

    面具人很快重新站了起來，伸手撣了撣身上灰塵，看向果果的目光之中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嗓音尖銳刺耳，“你已經吸收了碎片的力量，怎麼能違抗我的命令？”

    “爹爹和孃親的仇。”

    果果轉頭凝視着他，眸中閃爍着凌厲寒光，聲音冷冽如冰，“就在今天做個了結罷！”

    話音剛落，她身形一閃，“倏”地出現在面具人跟前，出掌如電，朝着他的面門狠狠打去，動作之快，以太一的修爲竟也無法看得清楚。

    “砰！”

    面具人果斷擡起手臂迎了上去，雙掌相交，爆發出一聲巨響。

    沒有花裏胡哨的靈技光影，沒有駭人心神的可怕聲勢，唯有純粹的以力搏力，卻令空氣震盪，大地顫抖，就連兩側迷宮石牆都晃動不已，隱隱有將要傾倒的跡象。

    劇烈反震之下，果果不由自主地連退六步，方纔勉強止住身形。

    出乎意料的是，面具人竟然也被這一掌震退了兩步。

    兩步，並不是多了不起的距離，卻是他第一次被擊退。

    要知道，即便是先前與鍾文互拼，面具人腳下都未曾有半分挪動。

    “原來如此，是那兩個叛徒！”

    他眸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低頭凝視着自己的右掌，口中一個勁敵喃喃自語道，“死都死了，還要給我找麻煩，真正可惡！真正該死！”

    “可惡的是你！”

    果果秀眉微蹙，蓮足輕點地面，嬌軀猶如火箭般躥了出去，須臾間又已追至面具人跟前，再次一掌轟出，威勢之盛，較之先前竟然強了一倍不止，“該死的也是你！”

    “孽種，天道碎片本就是由我的力量凝聚而成！”

    面具人眸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是吸收了兩顆碎片，就妄圖與我抗衡，簡直不自量力！”

    “砰！”

    雙掌再次相交，愈發可怕的氣浪以兩人爲中心噴涌而出，席捲四方，狂暴的威勢彷彿要掀翻整座迷宮。

    這一回，果果在巨力作用下踉踉蹌蹌退了十步有餘，而面具人卻牢牢站在原地，腳步未曾挪動分毫。

    果然不行麼？

    即便得到了爹爹和孃親的力量，還是鬥不過這個惡人麼？

    果果眸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卻又很快振作起來，再次揮掌而上，朝着面具人猛攻而去。

    “砰！”“砰！”“砰！”

    兩人居然就這麼互相拼起掌力來，竟是一掌強過一掌，掌勢驚天動地，震撼蒼穹，數招過後，就連左側的黑牆都被震得轟然坍塌，而右側那一面也是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轟！”

    實力的差距畢竟擺在眼前，鬥到第七掌之際，果果終於力竭不支，被轟得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右側黑牆之上，本就左搖右擺的漆黑石牆終於支撐不住，在巨響聲中片片碎裂，坍塌一地，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猶如雨點般朝着少女的嬌軀無情砸落下去。

    眼看果果就要被石塊淹沒，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馳而至，穿梭於石頭雨之間，雙臂疾探，將她的嬌軀一把抱住，隨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數十丈開外。

    不是太一又是哪個？

    “放、放我下來。”

    被他以公主抱的姿勢攬在懷中，少女不禁俏臉緋紅，渾身痠麻，忍不住嬌嗔一聲道。

    “哦，哦。”

    太一臉上也不禁有些發燙，連忙笨手笨腳地將她放下，隨後本能地跨出一步，擋在了少女跟前，與面具人遙遙對峙。

    此時，又一道壯碩的身影疾馳而至，與太一並肩而立，揮了揮手中的金色鋸子，對着面具人怒目而視。

    正是先前趁着果果與面具人戰鬥之際，被太一喂下一粒丹藥的石豆。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雙方陣容，情況卻又大不相同。

    望着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果果、太一和石豆，面具人眼中竟然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凝重之色。

    “你們兩個還沒吸取教訓麼？”

    他定了定神，目光在太一和石豆臉上一掃而過，“命只有一條，珍惜一些不好麼？”

    “我太一賤命一條，何足掛齒。”

    太一不以爲然地嗤笑道，“只是你傷害果果的帳，卻不可不算。”

    果果聞言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眼波似水，雙頰泛紅，眸中滿是柔情。

    “又是情之一字麼？”

    面具人眼神在兩人間來回遊走，愣了許久，忽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爲了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連性命都可以拋棄麼？人類這種生物，何其愚蠢，何其荒謬！”

    “或許你真的是天道，或許你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

    果果凝視着他臉上的詭異面具，一字一句道，“可世間有一樣最寶貴的東西，卻絕非你所能掌控。”

    “哦？”

    面具人淡淡地問道，“什麼東西這樣厲害，可以掙脫天道的束縛？”

    “人心。”

    果果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面具人注視着她清麗的臉蛋，陷入到沉默之中，久久不語。

    “而這……”

    果果接着又道，“也將是你敗北的根源。”

    言語間，她身形一閃，再次向前疾馳而去，太一和石豆也幾乎同時發動，兩人一猴各出絕學，分從三個方向狠狠攻向面具人所在的位置。

    “我，敗北？”

    面具人彷彿聽見了世上最滑稽的段子，猛地張開雙臂，哈哈大笑道，“笑話！”

    “轟！”

    強光照耀，聲如雷霆，三人一猴的身影瞬間被光芒吞噬，再也無法看見。

    ……

    一行人中，鍾文是唯一懂得左手法則的人。

    在他想來，自己破解迷宮的速度，定然會遠勝太一和石豆他們，絕對能夠第一個找到天道碎片。

    然而，在經歷了長達一個時辰的兜兜轉轉之後，他終於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走法雖然最終一定能走出迷宮，卻絕對是個費時費力的笨辦法。

    若是讓他知道，並不懂得左手法則的黎冰、果果、太一乃至石豆都早已抵達出口，真不知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漸感疲倦的他轉過一個拐角，突然渾身一僵，愣在當場，眸中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映入眼簾的，是風無涯左手抓着黎冰粉頸的畫面。

    “噗！”

    伴隨着一聲脆響，他的右手猶如利刃一般，毫不留情地捅入黎冰的胸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