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五十六章 這一天不就來了麼？

    這是哪裏？

    老子剛纔不是還在胖揍風無涯麼？

    怎麼一眨眼就出現在這鬼地方？

    望着眼前濛濛一片的綠色迷霧，鍾文心下茫然，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怪異氣息突然從四面八方瘋涌而至，猶如漲潮時的海水，狠狠撞了上來。

    他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猶如飄搖在無盡大海上的一葉小舟，頭頂是狂風暴雨，身下是怒浪驚濤，彷彿隨時就要被一個浪頭掀翻，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什麼鬼？

    鍾文心頭一驚，待要轉頭觀察四周，卻突然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莫說扭動脖子，就是轉動眼珠都無法做到。

    這是什麼力量？

    等等，剛纔似乎是夜老哥從背後給了我一下子？

    臥槽！

    老子好心替你牽紅線，結果你剛一脫單，就反手捅我一棍子？

    就算是過河拆橋，也沒拆這麼快的吧？

    還有那根棍子到底是啥玩意兒？

    居然能夠完全封鎖我的行動？

    就算是牧常逍的欺天道境，都沒有這樣的能耐啊！

    讓我瞅瞅，火，水，風，雷，空間，還有……時間之力！

    居然能夠動用時間之力？

    這配置，比天缺劍還牛啊！

    竟然在一根棍子裏融入了這麼多種力量，夜老哥還真是深藏不露！

    不過他到底爲啥要針對我？

    難不成是和風無涯勾結在一起了？

    以他的脾氣性格，應該不至於……

    咦，是誰跟風無涯勾結來着？

    等等，風無涯是誰？

    風、風……我剛剛在想啥來着？

    哎，年紀大了，連記性都大不如前了！

    想當年，老子、老子……

    老子是誰？

    老子叫什麼？從哪裏來？

    怎麼腦子突然變遲鈍了，難道是時、時……

    鍾文的視線之中，不知何時已是一片漆黑，耳邊寂靜一片，再也聽不見絲毫聲響，四周酒水佳餚與胭脂水粉的氣味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就連舌頭也是完全麻木，甚至連自己的口水都感知不到。

    感官的喪失，足以令任何人驚慌恐懼，彷徨無措，可鍾文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他竟然失去了表達情緒的能力。

    不知何時起，他的思維突然變得無比緩慢，一個簡單的念頭，彷彿也需要幾十上百年才能完成。

    防禦？做不到！

    反擊？做不到！

    掙脫？做不到！

    閉上眼睛，將自己傳送出去？

    也做不到！

    鍾文甚至都意識不到，對於外頭大殿裏的風無涯等人而言，此刻的他與一座靜止的雕像沒有任何差別。

    用“絕望”這兩個字，都無法形容他的心情。

    只因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感知絕望的能力。

    就在他窮途末路，絕體絕命之際，位於“新華藏經閣”書架上的一顆白色圓珠突然微微一閃，隨後迅速恢復原狀，彷彿都沒發生過一般。

    這麼個細小的變化，就如同世界某個角落的一隻蝴蝶輕輕扇了扇翅膀，甚至連身處神識宮殿內的炎瀟瀟和史小龍等人都未能察覺。

    鍾文的思維卻突然開始加速，居然在短短數個呼吸間恢復如初，而沉寂已久的魔靈體，也終於重新運轉了起來。

    被綠色光芒籠罩之前的景象，登時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陣法！

    失去五感之後，他的思維能力竟似更勝從前，意識很快便鎖定在了夜東風捅向自己的那根棍子上。

    在當時開啓了六陽真瞳的鍾文眼中，那根棍子雖然來自背後，卻也逃不出他的視野範圍。

    棍子表面的光紋更是清晰可見，洞若觀火，彷彿近在眼前。

    是陣法靈紋！

    鍾文瞬間便認出棍子上密密麻麻的瑩瑩光紋，竟然同時構成了數十個玄奧陣法，其中至少有十幾種都是自己前所未見的。

    即便不認識這些靈紋，以他那傳承自六壬殿的陣道造詣，卻還是能夠輕易分辨出大部分陣法的作用。

    唯有一種光紋卻顯得無比怪異，與周圍的其他陣法竟是格格不入，就彷彿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靈紋體系。

    莫非我的五感就是被這個陣法奪走的麼？

    鍾文的思維越轉越快，彷彿加了氮氣的超跑，竟然在短短一瞬間將這種奇特的陣法裏裏外外分析了個透，心中大受震撼，只覺這種古怪靈紋竟是越研究越有意思，幾乎要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不成不成！

    可不能現在研究，外頭還有一堆敵人呢！

    那就開始……破陣罷！

    如今的他早已吞服了不知多少顆蓮子，魔靈體的強度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全力催動之下，大腦就如同一萬臺超級計算機在同時運作，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破解着怪異靈紋構成的陣法。

    “咔！”

    某一刻，他腦中彷彿出現了一聲脆響，緊接着眼前一亮，視線之中，再次浮現出婚禮大殿的景象。

    正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了陣法的第一個節點，爲自己奪回了五感中的視覺。

    然而，還沒來得及繼續破陣，眼前的景象便令鍾文瞳孔擴張，菊花一緊，陷入到無盡的絕望之中。

    入眼之處，是一柄透着鋒銳寒光的短劍。

    握着短劍的，是新娘子冉清秋。

    而短劍刺向的目標，竟是他自己。

    這婆娘要殺我？

    苦也！

    望着當胸刺來的短劍，鍾文心中一陣焦急苦澀，頓覺末日來臨，萬念俱灰。

    只因他雖然奪回了視覺，卻還沒來得及爭取其他四感和身體的掌控權，既不能閉眼逃生，也無法催動道韻金身進行防禦，甚至就連身上那十件厚厚的戰袍都沒法點亮。

    畢竟，道韻戰袍雖然節能，卻也需要一點微弱的靈力或魂力來啓動。

    放在平常，這點能量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可對於如今的鍾文而言，卻猶如一道深深的溝壑橫亙眼前，令他望而興嘆，束手無策。

    從前根本不被鍾文放在眼裏的短劍，此時此刻卻足以讓他血濺當場。

    要死了麼？

    這個該死的瘋婆娘！

    老子好心來幫你忙，卻要落得這個下場？

    還有夜老哥，本以爲得了一個知己好友，沒料到也是個背後捅刀子的小人！

    想不到我鍾文一路走來，最終竟然要死在背叛之下！

    這世道，能夠信任的，果然只有自己麼？

    這樣的世界，又有什麼意思？

    接連遭到冉清秋和夜東風的背叛，鍾文心情無比失落，感覺看誰都像是叛徒，看誰都像是壞人，天地之間，竟是再無可信之人。

    情緒低落之際，短劍已經近在咫尺，與他的心臟不過一皮之隔。

    “噹！”

    眼看他就要命喪白銀女王之手，忽然有一道紅色倩影不知從何而來，“倏”地出現在兩人之間，手中黑色長劍順勢一揮，動作瀟灑飄逸，居然輕而易舉地蕩開了冉清秋的短劍，迫得她向後連退數步。

    低頭看時，冉清秋驚愕地發現，自己手中的短劍竟然只剩下半截，上半段劍刃已然消失無蹤，不知落在何方。

    柒柒！

    我在沮喪什麼？

    值得信賴的人，這不就在眼前麼？

    認出這道婀娜曼妙的紅色身影，鍾文心臟突然跳了跳，眸中射出狂喜之色，先前的頹廢感竟然一掃而空。

    然而，經歷了初時的喜悅之後，他很快便意識到情況不妙。

    只因算上兩個無面人，在場還有七大混沌境，其中至少有五人站在對方那邊，絕非柳柒柒一個人所能應對。

    可當他打算出聲提醒柳柒柒之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行動能力還未恢復，根本就沒法開口說話。

    跑！

    快跑啊！

    不用管我，趕緊跑！

    他心中瘋狂吶喊着，試圖催柳柒柒離開，嘴裏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一時間心急如焚，若非身體不允許，說不定早就哭出聲來。

    不料就在他焦急不安之際，柳柒柒突然轉過頭來，衝着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是那樣甜美，那樣陽光，猶如春回大地，萬物復甦，說不出的明豔動人，瞬間將鍾文心底的陰霾一衝而散。

    “我曾經說過，總有一天，會輪到我來保護你的。”

    兩人對視片刻，柳柒柒眸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突然櫻脣輕啓，柔聲說道，“這一天不就來了麼？”

    話音未落，她驟然擡起右臂，出劍如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在了鍾文周身的綠光之上。

    這一劍看似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什麼威勢，落在綠色光芒之上就如同撓癢癢一般。

    然而，就在她收招之後，綠色強光卻驟然衰弱下去，竟然變得若隱若現，彷彿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傷害一般。

    “咦？”

    感受到這一劍散發出的氣息，鐵無敵與拓拔弒神師徒齊齊色變，臉上同時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啪！”

    數息之後，伴隨着一聲輕響，環繞在鍾文周身的綠光終於徹底消散，化作點點靈光，緩緩飄散於天地之間。

    下一刻，鍾文突然舒展手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