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人和人的差距

    從牧常逍亡魂的顏色深淺來判斷，此刻他體內的能量已然折損了將近一半。

    換言之，若是大寶再丟出一兩個這樣恐怖的光團，陰鴉教主怕是就要魂飛魄散，徹底灰飛煙滅。

    可即便重傷至此，牧常逍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不露絲毫慌張之色。

    “還要打麼？”

    大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對於這位曾經讓整個修煉界顫慄不已的可怕魔頭，小丫頭竟似頗有幾分好感，居然還十分體貼地提醒起對方來。

    “小丫頭。”

    不料牧常逍的神情突然柔和下來，眼神中竟然帶着一絲真誠，一分感激，“多謝你。”

    “謝我什麼？”

    大寶愣了一愣，小臉蛋上滿是疑惑和不解。

    “最後這一戰，我打得很開心。”

    牧常逍再次笑了起來，“如此一來，就可以安心地結束這一生了。”

    這還是那個魔頭麼？

    遠處的元一瞪大了眼睛，望着溫柔祥和的牧常逍，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簡直要認不出對方來。

    “我也很開心。”

    感受到對方釋放出的善意，大寶也不禁甜甜一笑，“你要過橋了麼？”

    “過橋？”

    牧常逍笑着搖了搖頭道，“我牧常逍是什麼人？豈能任由這羣地獄的螻蟻擺佈？就算是死，也要按照我的規矩來。”

    “噗！”

    話音剛落，他突然伸出右手，狠狠插入自己的胸膛之中。

    隨後，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的身體竟然開始片片碎裂，化作一縷縷黑色靈煙，紛紛向上飄浮，漸漸在頭頂凝聚成一個色彩斑駁的怪異圓球。

    他想幹什麼？

    望着這個詭異的圓球，大閻王心裏一咯噔，本能地想要制止，腦中突然閃過先前那場大戰中牧常逍展現出的可怕實力，剛剛伸出去的手又悄悄縮了回去。

    “與其喝了那碗湯，完全失去記憶，任由這些螻蟻擺佈，還不如直接捨棄神魂，徹底湮滅又如何？好歹死得體面！”

    很快，牧常逍的身軀便已徹底消失，圓球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大笑，“你這小丫頭看着順眼，又是鍾文的女兒，剩下的這點靈魂能量，就統統送給你罷！”

    話音剛落，圓球突然化作一道靈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大寶疾射而去，“嗖”地鑽入她眉心位置，很快消失不見。

    以大寶如今的實力，居然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她只覺一股浩瀚磅礴的能量自眉心瘋涌而下，沿着奇經八脈飛速流轉，眨眼間匯聚在丹田位置，又源源不斷地反哺周身，漸漸與她體內原本的能量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這股能量是如此純淨，如此柔和，如此溫暖，哪像是來自一個魔頭，直教她仰起脖子，雙眸緊閉，粉嫩的小臉蛋微微泛紅，神情說不出的陶醉，就如同一個浸泡在溫泉中的退休老人一般。

    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寶身上的氣息不斷飆升，愈發凝實，漸漸臻至不可思議之境，瘦小的軀體緩緩向上飄浮，散發出瑩瑩光輝，遠遠望去，猶如神靈降世，直看得遠處的大小閻王一陣眼饞。

    他居然自毀神魂，強行兵解，把能量統統贈送給了這個女娃娃？

    若是剛纔上去應戰的是本王，那豈不是……

    一想到若是先前沒有怯戰，而是衝上去和牧常逍好好打一場，這股強大的能量說不定就會屬於自己，大閻王忍不住狠狠揪着自己的頭髮，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簡直連腸子都要悔青。

    就在他自怨自艾之際，懸浮半空的大寶突然睜開雙眼，眸中射出無比璀璨的光芒，在空中諸人身上一掠而過。

    被她的目光掃過，大閻王只覺心驚肉跳，寒毛倒豎，居然生出種被一頭猛獸盯上的感覺。

    現在的她得有多強？

    看來是真的打不過了啊！

    眼見對方憑着一個眼神，便能令自己心神動搖，大閻王使勁晃了晃腦袋，看向大寶的目光滿是苦澀。

    先前的敗北，他還能推說是敵人太過狡猾，自己只是一時不慎被奪走了生死簿，並非真的實力不如對方，再打一次，結果未必便是如此。

    然而，感受到此刻大寶身上那強悍到誇張的氣息，他卻徹底打消了與對方再較短長的念頭。

    哪怕現在拿回生死簿，他也是萬萬不敢向大寶再度發起挑戰了。

    老了老了！

    如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啊！

    罷了罷了，反正也不是對手，她想幹嘛就幹嘛罷！

    便是想要這閻王的寶座，給了她又如何？

    早點退下來逍遙快活，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這一刻，大閻王臉上罕見地流露出龍鍾之態，神情說不出的疲憊，彷彿瞬間蒼老了幾十萬歲一般。

    就在他思緒萬千之際，大寶突然身形一閃，“倏”地出現在元一跟前。

    “大寶，你……”

    望着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小女娃，元一神情無比複雜，也不知是喜是悲，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元一姐姐，對不起。”

    大寶嘟了嘟小嘴，大眼睛裏隱隱有淚光閃動，神情有些悲涼，又有些委屈，“我救不了你們。”

    “傻丫頭。”

    元一心頭一暖，忍不住想要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不料才稍稍靠近了一些，便有一陣劇痛襲來，彷彿遭到火焰炙烤一般，不禁皺了皺眉頭，不得不退回了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人死不能復生，你有這份心意，姐姐已經很知足了。”

    原來如今的她已是亡魂之身，一旦靠近陽世生靈，便會遭到對方陽氣侵襲，不但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能量還會被大幅削弱，甚至有魂飛魄散的危險。

    這也是適才天一不敢貿然靠近她的原因。

    見她如此，大寶愣了一愣，很快露出恍然之色，白嫩嫩的小手輕輕一揮。

    元一四周登時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瑩瑩光球，將她的嬌軀完全籠罩在內。

    “元一姐姐。”

    不等元一反應過來，大寶突然跨上一步，瘦小的身軀狠狠撲在光球之上，隔着空氣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淚水潸然而下，在粉嫩的臉蛋上劃出兩條晶瑩小溪，“大寶好想你！”

    “元一姐姐！”

    幾乎同時，夜夭夭也已來到兩人身旁，從另一側抱住光球，情不自禁地失聲痛哭起來，“我也好想你！”

    “大寶，夭夭……”

    望着這兩個曾經被自己當作親妹妹般疼愛的小丫頭，元一不禁瓊鼻一酸，淚如泉涌，連嗓音都不自覺地哽咽了起來，“我、我也想你們啊！”

    衆所周知，女人是一種情緒化動物。

    於是乎，威震地獄的大小閻王兄弟便愣愣地站在那裏，眼瞅着三個女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稀里嘩啦，卻又難以感同身受，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覺渾身不自在。

    這一看，便看了小半個時辰。

    如此瘦小的身體，怎麼能擠出這麼多眼淚？

    看着看着，每一個男人心中無不浮現出這樣的疑問。

    “元一姐姐，這玩意兒雖然沒法讓你復活，卻能夠抵擋住陽氣的傷害。”

    良久之後，情緒漸漸平靜的大寶用食指敲了敲罩在元一周身的光球，又指了指懸立空中的天一，小聲抽泣着說道，“你們想必有不少話要說，你可以在這裏想待多久待多久，有我在，沒有人能逼你上橋。”

    不遠處的大小閻王皆是低眉垂首，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沒有聽見她的霸氣宣言一般，哪敢說出半個反對的字來？

    “咱們家大寶長大了啊。”

    面對言語霸氣，外表軟萌的大寶，元一眸中波光瀲灩，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忍不住由衷感慨道。

    大寶使勁揉了揉眼睛，衝着她甜甜一笑，隨後拉住夜夭夭的袖子，十分善解人意地拽着她轉身離去。

    “元一！”

    就在元一凝視着兩個小丫頭的背影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天一顫抖的嗓音。

    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又一張被淚水沾溼的臉龐。

    只見天一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身旁，額頭輕輕靠在她周圍的光球上，雙眸之中充斥着無盡的柔情，無限的哀愁。

    “天一。”

    元一芳心一顫，忽然仰起螓首，櫻脣隔着光球，輕輕吻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久久沒有變化，彷彿連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咧？

    遠處人羣中，同爲亡魂的白髮老頭玄一望着備受喜愛的元一，又聯想到無人問津的自己，不禁吹胡子瞪眼，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