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哩

    換作尋常修煉者，一旦被刺穿了心臟，毫無疑問會原地昇天。

    然而，混沌境畢竟不是常人，而是世間最接近神的存在。

    被齊淼用古怪器具刺中心口的瞬間，拜勒川竟然並未當場斃命，而是本地擡起右臂，出手如電，一把抓住綠衣男的手腕，隨後裂開嘴，露出一絲狠厲而猙獰的笑容，周身猛然爆發出足以刺瞎眼球的金色光芒。

    “噹！”

    齊淼面色一變，暗道不妙，右手能量噴涌，手中器具再次響起嘹亮鐘聲，引動了拜勒川體內毒素，令他渾身一僵，力量瞬間弱了三分，隨後奮力一扯，輕易掙脫了他的手掌。

    “轟！”

    然而，金耀皇帝身上的光芒卻並未消散，反而越來越亮，伴隨着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人如同火藥般炸裂開來，恐怖的氣浪席捲四方，難以想象的灼熱氣息充斥在殿堂之中。

    “切！”

    齊淼皺了皺眉頭，本能地向後疾退，卻是爲時已晚，脖頸、手臂、胸膛和小腹分別被劃破了無數道缺口，血液瘋狂濺射，揮灑如雨，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狠狠撞在身後的殿牆之上。

    他的血，竟然是藍色的！

    拜勒川這臨死一擊可謂是鋪天蓋地，威勢驚人，可不知爲何，伊莉雅不但沒有受到絲毫傷害，在強烈的精神衝擊下，原本朦朧的眼神反倒漸漸清明，意識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恢復了幾分。

    只是盤旋在腦中的那道聲音並未消失，她也依舊沒能獲得操控自己身體的能力。

    強光漸漸散去，出現在金髮少女眼前的，正是拜勒川癱倒在地的壯碩身軀。

    此時的他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嘴角掛着一道紅線，胸口被齊淼破開的窟窿無比顯眼，四周幾乎全都被染成了紅色，涌出的血液卻早已被適才的金光烤乾，如同油漆般掛在胸前，不再繼續流動。

    他的口鼻之間，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在心臟嚴重受損的情況下能夠支撐到現在還沒徹底嗝屁，簡直算得上是一個奇蹟。

    他要死了麼？

    目睹了拜勒川的慘狀，伊莉雅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對這個威嚴而冷酷的父親，她有過敬重，有過畏懼，也有過憎恨，兩人之間的關係，退一萬步來講，都和融洽二字沾不上邊。

    然而在得知了司媛媛的真實身份和所作所爲之後，伊莉雅卻不可避免地對拜勒川生出幾分憐憫。

    他，並非生來冷酷！

    他，也曾至情至性！

    他，也曾爲愛奉獻！

    如今拜勒川即將離世，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情，遠不如想象中那般輕鬆。

    這時候，拜勒川忽然緩緩側首，兩人的視線不自覺地對在了一起。

    伊莉雅只覺心頭一酸，悲從中來，淚水奪眶而出，劃過白皙的臉頰，順着光潔如玉的下巴緩緩滴落下來。

    從拜勒川的目光中，她讀出了一絲淡淡的悔恨，一絲深深的眷戀，一絲濃濃的擔憂，以及數不盡的疼愛與憐惜。

    這一刻，她彷彿醍醐灌頂，突然明白了很多，很多。

    作爲父親，拜勒川痛恨萊茵哈特兄妹，同時卻又深深地愛着他們，兩種對立的情緒不斷衝突，在毒素的催化下，早已將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折磨得心力交瘁。

    可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愛，終究戰勝了恨。

    女兒，是爹爹對不起你！

    我走之後，你一定要照顧自己。

    好好活下去！

    拜勒川的眸中的光芒越來越暗淡，在極度虛弱之下，已經沒有力氣說出哪怕一個字來，眼神之中，卻傳達了千言萬語。

    爹爹，我原諒您了。

    您一路走好！

    伊莉雅同樣無法說話，只能靜靜地注視着他，試圖用目光向臨終之際的老父親傳遞出一絲和解的善意。

    “好個拜勒川，都已經是個死人了，居然還能將能量掌控到如此精微的地步。”

    齊淼站起身來，輕輕撣了撣衣角，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身上那許多傷口竟然消失不見，口中嘖嘖讚歎道，“黃金一族的戰鬥資質，果然不同凡響。”

    殿內靜悄悄的，顯然不可能有人對他作出迴應。

    “嘖嘖嘖，這麼好的肉身，可不能浪費了。”

    齊淼嘴角微微勾起，身形一閃，已然出現在拜勒川身旁，眸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芒，望向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件稀有的玩具，“說不定可以做出迄今爲止最強的無面人，幫着你的女兒一同守護金耀帝國，倒也綽綽有餘了。”

    聽他口氣，竟似能夠利用拜勒川的屍身，製造出一個新的無面人！

    對於一名混沌境域主而言，這無疑是極大的羞辱，可拜勒川卻只是靜靜地凝視着伊莉雅嬌美的臉蛋與玲瓏的身姿，甚至連眼珠都沒轉動一下，對於齊淼的挑釁，竟是恍若未聞。

    “好深厚的父女之情，當真令人感動。”

    見他並不理睬自己，齊淼眼珠一轉，臉上突然流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既然如此，不如就讓這丫頭親手送你一程罷。”

    緊接着，他突然轉頭對着伊莉雅下令道：“殺了他！”

    這三個字一出口，父女二人齊齊變了臉色。

    然而，在母子印的作用下，伊莉雅心中即便有萬分不情願，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作出反應，挪動玉足，朝着拜勒川緩緩走去。

    淚水奔流而下，猶如泉涌，才剛剛與父親獲得了心靈上的和解，如今卻要親手將他殺死，這種完全無法掌控自身的分裂感，幾乎要將少女逼瘋。

    這一刻，她恨不能原地昏倒，以逃避殘酷的現實。

    奈何在母子印的作用下，她就連昏厥都無法做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深淵，走向絕望。

    拜勒川眸中陡然射出兇光，彷彿要將視線化作利刃，狠狠刺穿這個卑鄙而充滿惡趣味的綠衣男人。

    他知道，一旦自己死在伊莉雅手中，定然會令女兒遭受難以想象的精神創傷，陷入到深深的自責與悔恨之中，很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走出來。

    若是在全盛之時，他早就憤而出手，把齊淼揍成豬頭。

    可如今的他是那樣孱弱，那樣無力，甚至連自絕性命都無法做到。

    有那麼短短一瞬，他甚至開始痛恨起自己頑強的生命力。

    讓司媛媛的女兒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這丫頭多半要精神崩潰，意志消沉，再也無法反抗母子印的控制，從此乖乖成爲我的奴隸。

    再把拜勒川的身體製成無面人，讓他死後也能守護女兒的安危，從今往後，金耀帝國就將徹底落入神女山的掌控之中。

    完美，實在是太完美了！

    我真是個天才！

    望着舉起右手，狠狠抓向拜勒川的金髮少女，齊淼眸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劃簡直天衣無縫，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要！

    我不要！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眼看着自己五指成爪，毫不留情地抓向拜勒川的咽喉，伊莉雅心中瘋狂吶喊着，只求有人能夠阻止自己。

    爲此，她寧願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就在她的手掌將要觸碰到拜勒川之際，一隻大手不知從何而來，抓在了她纖細的皓婉上。

    這只手掌的動作溫柔而又堅定，輕而易舉地制止了少女的弒父之舉，卻又並未讓她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疼痛。

    “你這丫頭。”

    緊接着，金髮少女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嗓音，“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哩。”

    聲音是那樣熟悉，那樣溫暖，帶着幾分關懷，幾分戲謔。

    聽見鍾文嗓音的剎那間，伊莉雅眼睛一亮，彷彿身處幽深的黑暗之中，眼前突然射來一道明亮而溫暖的陽光，瞬間驅散了無盡的陰霾與迷霧，直直照進了少女內心的最深處。

    “誰？”

    齊淼臉色一變，果斷縱身後躍，凝神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眸中透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無論如何都不明白爲何有人能夠瞞過自己的感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堂之中。

    “老頭。”

    鍾文輕輕握住伊莉雅纖腕，轉頭直視拜勒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就要死了。”

    拜勒川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只是靜靜凝望着他。

    小家夥，多謝你！

    從今往後，伊莉雅就拜託你了！

    從這位曾經的帝國霸主眼中，鍾文讀出了一絲感激之情，與一份託付之意。

    “這丫頭是我朋友，我自然會照顧好她。”

    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不是爲了你。”

    拜勒川彷彿了卻了心願一般，神情陡然一鬆，嘴角微微勾起，隨即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的口鼻之間，再也沒有一絲氣息。

    一代帝王，黃金之主，終於徹底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該死的！”

    被鍾文打亂了計劃，齊淼不禁大感震怒，咬着牙惡狠狠地說道，“殺了他！”

    他的說話對象，自然是受到母子印操控的伊莉雅。

    金髮少女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兩指，狠狠插向鍾文雙目。

    面對突變，鍾文一臉淡定，右手中指與食指並作一處，出手如電，點在了伊莉雅腰間。

    金髮少女渾身一軟，四肢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撲通”一聲倒在了鍾文寬闊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