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他錯了

    死裏逃生之下，甘暮雲猛地一拍身下阿雪，一人一鷹飛速後撤，瞬間與鬼魈拉開了數十丈距離。

    對於她的動作，鬼魈卻毫不在意，而是迅速轉身，焦急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位。

    兩道婀娜動人的身影，瞬間出現在視線之中。

    看清左側之人的嬌豔容貌，鬼魈渾身一顫，眸中的殺氣瞬間散去，嘴巴微微張開，整個人陷入到呆滯之中。

    此時此刻，他眼中只有這麼一道倩影，甚至連旁邊那人是誰，都沒有心思去關注。

    冉素娟！

    這個被林北擄走，始終不知所蹤的溫婉女子，竟然出現在了羣仙城的戰場之上。

    相較於山中隱居的日子，冉素娟的臉蛋更顯蒼白，整個人愈發瘦削，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晶瑩閃爍，失去血色的嘴脣不住顫抖着，於憔悴之中透射出一股異樣的美感。

    “不要！”

    她櫻脣輕啓，再次吐出兩個字，淚水再也抑制不住，順着臉頰潸然而下，“不要再錯下去了，爲了我，不值得。”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鬼魈呆呆地問道，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嗓音是如何沙啞乾澀。

    “是南宮小姐把我救出來的。”

    冉素娟踏空而行，緩緩向他靠近過來，淚水猶如泉涌，嗓音卻輕柔如風。

    “南宮小姐？”

    鬼魈訥訥地瞥了一眼位於冉素娟身後的那道倩影。

    烏黑的秀髮如絲如瀑，絕世的美眸靈光閃動，粉色的精緻長裙隨風飄蕩。

    居然是已經命喪鍾文之手的南宮靈！

    她還活着？

    鬼魈眼中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逝，卻又很快失去了興趣，重新將目光落在了步步靠近的冉素娟身上。

    此時此刻，除了這個女人，他腦子裏再也裝不下其他念頭。

    一陣香風飄過，兩人之間已相距不足兩尺。

    “傻瓜。”

    冉素娟纖白的玉手，緩緩撫上了鬼魈棱角分明的臉龐，兩頰的淚珠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比珍珠還要晶瑩，比鑽石還要璀璨，“你爲什麼這樣傻？”

    你原諒我了麼？

    鬼魈張了張嘴，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終究沒有問出心中所想。

    “你沒事麼？”

    他努力讓自己的嗓音保持平靜，生怕驚嚇到眼前的女人。

    冉素娟擁有靈尊修爲，放在世俗之中，也算得上一方強者。

    然而，在他眼中，這個女人卻是那樣的脆弱，如同一件稀世珍寶，須得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稍一用力，就要損傷、破碎，化作泡影。

    “我沒事。”

    冉素娟眼神迷離，輕聲呢喃着，嗓音猶如林籟泉韻，那樣柔軟，那樣溫暖，彷彿擁有寧靜心神的力量。

    鬼魈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手中的烏黑焰刃早已散去，身上再也不見一絲戾氣。

    任誰見了，都無法將他和先前那個面目兇惡，大殺四方的猛人聯繫到一起。

    凝視着鬼魈毫不設防的背影，甘暮雲食指微微一動，幾乎就要忍不住施展“天鷹變”，狠狠給他來上那麼一下子。

    然而，她的右臂舉止半空，卻終究還是停了下來，玉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臉上的戰意漸漸淡去。

    想起腹中的小生命，甘暮雲的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回去好麼？”

    冉素娟的手指拂過鬼魈臉頰，緩緩滑落在他肩頭，輕聲呢喃道。

    “回去？”

    鬼魈訥訥地問道，“回哪裏去？”

    “回家。”

    冉素娟輕輕踮起足尖，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回我們隱居的山裏。”

    “你、你不怨我麼？”

    鬼魈心中一顫，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脫口而出道。

    曾經“暗神殿”最爲耀眼的天才，殺人如麻的狠角色，卻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童，耷拉着腦袋，時不時地偷瞄她一眼，臉上滿是惴惴不安之色。

    冉素娟並沒有說話。

    回答鬼魈的，是深深一吻，甘冽芬芳，甜蜜如糖。

    四瓣嘴脣觸碰到一起的那一刻，鬼魈渾身一僵，卻又很快鬆弛了下來。

    這種感覺，是那樣溫暖，那樣舒適，找不到任何貼切的言語來形容。

    對於從小流落街頭，沒有母親記憶的鬼魈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也是他從來不敢奢求的感受。

    老頭厲天峯是個粗糙性子，或許給予了他父親般的關愛和保護，可有些東西，卻終究是給不出來的。

    師父這個角色，終有一天要目送着徒弟出師，遠去，踏上屬於自己的人生。

    而讓一個男人真正成熟起來的，除了無盡的磨難，還有一種更爲重要的東西。

    這種東西，“暗神殿”給不了，厲天峯也給不了。

    冉素娟這一吻，卻讓鬼魈生平第一次，對這陌生的感覺，有了深切的體會。

    他本能地伸出雙臂，將眼前的女人緊緊摟在懷中，再也不願鬆開片刻。

    他不知道，這種東西，名爲歸屬感。

    他卻深深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天使來自天堂，惡魔來自地獄。

    機緣巧合之下，本該水火不容的天使與惡魔共同經歷了重重磨難。

    天使感受到了地獄的殘酷，惡魔也體會到了天堂的溫暖。

    最終，天使愛上了惡魔，惡魔也愛上了天使。

    於是，天堂失去了一個天使，地獄也不見了一個惡魔。

    人世間，卻多出了兩個相愛的凡人。

    比天使更溫柔，比惡魔更堅強的凡人。

    鬼魈和冉素娟深情相擁的那一刻，本該無比殘酷的戰場之上，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殺意和喧囂，天地間，彷彿都被溫暖與甜蜜所包圍。

    寧潔、季薇竹和鍾無煙懸立空中，靜靜凝視着眼前這美好的一幕，亦如同甘暮雲那般放棄了繼續進攻的念頭。

    即便鬼魈曾經讓諸女吃盡了苦頭。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這份美好。

    “王倫說你已經死了。”

    火百一手抓着林小蝶粉嫩的脖頸，持續釋放出金色火焰，不斷將痛苦施加在少女身上，目光卻牢牢鎖定南宮靈的玲瓏身姿，語氣說不出的古怪。

    “很顯然。”

    南宮靈淡淡地笑道，“他錯了。”

    “既然沒死，這些日子你又在做什麼？爲何不回來聽候主上差遣？”

    火百眯起雙眼，冷聲問道，“還有，這女人是你放出來的？”

    “你比那個光頭要聰明得多。”

    對於他連珠炮似的發問，南宮靈並未逐一回答，只是輕笑一聲道，“本不該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

    “看來王倫說得沒錯。”

    火百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愣了許久，才長嘆一聲道，“你果然圖謀不軌，並非真心投靠主上。”

    “你還別說，那光頭雖然蠢笨。”

    南宮靈素手掩脣，嬌笑着道，“直覺倒是挺準的，還真給我帶來不小的麻煩。”

    “除了主上，只有我知道那個女人被關押在哪裏。”

    火百不解道，“你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只要動動腦子，費些時間，世上哪來找不到的人？”

    南宮靈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指自己太陽穴的位置，“不過還是得誇你一句，能夠想到將她藏在‘天劍山莊’的廢墟之中，對你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主意了。”

    “狡猾的女人。”

    火百面色一沉，對於南宮靈居高臨下的態度大爲不爽，咬着牙道，“不過你還是不夠聰明，難得計謀得逞了，便該好好躲起來才是，在我面前暴露行蹤，與送死何異？”

    “不夠聰明的人，是你。”

    南宮靈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瞳孔忽然散發出耀眼金光，“小蝶可是飄花宮的寶貝，連我都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你竟敢讓她這樣痛苦，簡直就是在找死。”

    “怎麼，心疼這丫頭麼？”

    火百咧嘴一笑，轉頭看向被自己掐住脖子的林小蝶，眸中射出暴虐的光芒，“我就是讓她更痛苦一些，你又能怎麼樣？”

    他正欲催動魂力，讓金色火焰燒得愈發狂暴，忽然表情一滯，眼中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只見手中的林小蝶居然開始逐漸融化，變形。

    短短數息，火百便詫異地發現，自己抓着的不再是一個俏麗可愛的少女。

    而是一截粗壯的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