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章 我下不了手

    他的這一拳沒有花哨的動作，也沒有耀眼的視覺效果。

    只是一記普普通通的直拳。

    然而，就在這一拳出手之際，四周的空氣卻彷彿停止了流動，整片天地都在剎那間凝固了起來。

    這一刻，蕭問劍的眼中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山谷，也沒有巨獸。

    唯有一隻沙包大的拳頭。

    鍾文這一拳之威，竟然蓋過一切，直接霸佔了他的五感！

    “竟然還有人能達到如此地步？”蕭問劍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訝異之色，卻似並不如何害怕，嘴裏喃喃自語着，“果然哪個時代都不缺少天才。”

    言罷，他緩緩擡起右臂，揮拳迎了上去。

    面對鍾文如此恐怖的攻勢，蕭問劍竟然不閃不避，反而選擇了正面硬剛。

    “嗡！”

    兩人的拳頭碰撞在一起，爆發出一道刺耳怪聲。

    四周的空間突然浮現出條條裂紋，彌散在谷中的霧氣彷彿被人用利刃劈開了一般，飛快地卷向兩旁，數不盡的石塊和枯枝掙脫了引力的束縛，齊齊衝向天空，直上雲霄，原本碧藍色的蒼穹霎時間陰雲密布，電閃雷鳴，其後更是傳出一道不知什麼怪物的怒吼之聲，厚厚的雲層竟然變作暗紅色，一股無比壓抑的氣息瞬間籠罩大地。

    鍾文和蕭問劍只是對拼了一拳，竟然就引動了堪比末日浩劫般的恐怖氣象，足見這兩人的實力，已然超越了尋常修煉者想象的極限，達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層次。

    一招過後，兩人在恐怖的反震力作用下，齊齊向後飛去，各自退出二十餘丈方纔止住身形。

    竟然接住了？

    眼見蕭問劍竟然能夠擋住自己這一拳，鍾文滿臉不可思議之色，幾乎以爲自己還沒睡醒。

    須知在與夜江南一戰之後，他已經無敵於天下，如今又經過三年沉澱，實力更爲精進，莫說蕭問劍之流，便是蒔雨和林芝韻這樣的頂尖聖人，也不敢說能輕易接下他的隨意一拳。

    可早已不被他放在眼中的蕭家大少卻做到了。

    儘管適才那一拳，鍾文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氣，可他卻隱隱能夠察覺到，對方同樣未盡全力。

    再次相遇，蕭問劍竟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實力已臻不可思議之境。

    “剛到手的東西，還未來得及好好消化。”

    似乎被鍾文的實力所懾，蕭問劍拍了拍衣角，輕笑一聲道，“今日就到此爲止罷，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好好玩玩！”

    話音未落，他的身軀竟然漸漸虛化，如同全息影像一般，彷彿隨時就要消失。

    “哪裏走！”

    鍾文眼神一凜，口中厲喝一聲，腳下閃耀起盤旋龍影。

    “哦啊！”

    恰在此時，一道震耳欲聾的怪異吼聲突然響起，令整座山谷都微微一顫，彷彿經歷了地震一般。

    “龍兄？”

    鍾文心頭一喜，連忙循着聲音看去，哪裏還顧得上什麼蕭問劍。

    只見適才幾乎斷絕了生機的地龍不知何時仰起了腦袋，對着天空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長嘯，聲音裏充斥着無盡的痛苦與悲涼。

    “龍兄，你支撐住！”

    鍾文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地龍身旁，自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藥瓶，噼裏啪啦倒出一大堆丹藥，便要往它嘴裏塞。

    “原、原來是你這小蟲子！”

    地龍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視線在他身上掠過，艱難地說道，“痛，好痛！”

    這頭霸主級別的恐怖巨獸，竟然如同三歲小兒一般連聲呼痛，畫面登時變得有些怪異而違和。

    “來，把這些丹藥吃了。”

    似乎能夠感受到它的痛苦，鍾文連聲催促道，“很快就會好了。”

    “沒、沒有用了。”

    地龍吃力地搖了搖頭，纔剛有了些神采的眼珠，不知不覺間又暗淡了下來，“我、我的心血被那個該死的爬蟲搶走了，什麼藥都救不回來了。”

    “龍兄……”

    鍾文心頭一震，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它胸前的破洞之上，一股濃濃的悲意止不住地涌上心頭。

    地龍心血是什麼，他當然不會不知道。

    當初他被淹沒在地龍糞堆之中，渾身經脈骨骼盡數斷裂，險些就要一命嗚呼之時，正是地龍挖開胸前皮膚，利用一滴心血救了他的性命，並大大強化了他的肉身。

    此等足以令人脫胎換骨，起死回生的逆天寶物，一頭地龍體內，總共不過三滴。

    而這三滴寶貴血液，也正是地龍力量與生命的來源。

    此刻，它體內本應貯存着另外兩滴心血的部位，已然被蕭問劍掏空，只餘下一個乾巴巴的破洞，一眼望去，黑黝黝的空無一物，透出無限淒涼。

    甚至於，本該散落在四周的衆多龍巖鐵，也統統不見了蹤影。

    這個實力驚人的蕭問劍，竟然還是個雁過拔毛的鐵公雞性格，殺龍取血不說，就連龍屎都不願落下一塊。

    “想不到當初那個弱小的蟲子，竟然成長到了這樣的高度。”地龍凝視着鍾文，無力地感嘆道，“當初耗費一滴心血救你，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龍兄，是小弟拖累了你。”

    意識到地龍不會再吞服丹藥，鍾文黯然鬆開雙手，藥瓶掉落在地，“啪”地碎成數片，“若非你消耗了一滴心血，實力大損，又怎會讓他得逞？”

    “不要小看它。”

    地龍已經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虛弱地說道，“這只爬蟲懂得一些古怪的招數，十分難纏，就算全盛之時，我也未必打得贏它……”

    說着說着，它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彷彿隨時就要睡去。

    一人一龍都知道，一旦它閉上眼睛，便再也不會睜開。

    “龍兄。”鍾文湊近前去，輕輕撫摸着它堅如鋼鐵般的鱗甲，柔聲問道，“有什麼我能做的麼？”

    “咱們龍族的生命力太過頑強，我已經沒了生機，一時半會卻還是死不了，這種感覺好、好難受！”地龍半眯着眼睛看他，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同族們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孤孤單單地留在這裏，也早就活夠了，能不能用上次的那把武器，送我一程？”

    從未見過這頭上古兇獸表現出如此柔弱的一面，鍾文心中先是一驚，隨後又是一痛。

    “我下不了手。”他苦笑着搖了搖頭道。

    “求你了。”地龍凝視着他的眼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緩緩吐出三個字。

    鍾文渾身一顫，心如刀絞，眼眶中已然有淚水在打轉。

    地龍一族，乃是世間最高傲，最強悍的生物，此刻卻向一個人類發出懇求，足見它正在承受着怎樣的痛苦。

    鍾文伸出右手，掌中憑空現出一柄青灰色的四尺長劍。

    正是由龍巖鐵打造而成，曾經幫助地龍順利解決了便祕困擾的千殺劍。

    看見千殺劍的那一刻，地龍忽然笑了起來，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我眉心位置有一處凹陷，從那裏刺進去就行，記得用力。”

    鍾文強忍着心中劇痛，足尖點地，縱身而起，落在了地龍口述的位置。

    他舉起千殺劍，朝着這頭龐然大物的眉心緩緩刺了下去，劍刃鋒銳無比，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地龍的堅硬皮膚。

    被千殺劍扎入眉心的那一刻，地龍碩大的身軀猛地一顫，震得整座山谷都跟着抖了一抖。

    “謝謝你，小蟲子。”

    它咧嘴一笑，用微不可聞的嗓音說了一句，隨即緩緩閉上雙眸，再也不曾睜開。

    “龍兄，走好。”

    鍾文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決了堤的江水，潸然而下，他輕輕撫摸着地龍的皮膚，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會爲你報仇的。”

    地龍靜靜地平躺在山谷之中，陽光透過漸漸合攏的霧氣灑在它的鱗甲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墨色光芒。

    也不知能不能聽見鍾文的話語，它的大嘴張開，似笑非笑，彷彿看見了什麼美好的景象一般。

    燦爛的陽光，朦朧的霧氣，倒地的巨龍，以及站在巨龍屍體上的仗劍男子，共同構建出一幅猶如勇者鬥惡龍般的壯麗畫面。

    “啊！！！”

    男子舉劍向天，仰頭長嘯，悲涼的吼聲飄蕩在天地之間，久久沒有散去。

    ……

    不消說，殺龍奪血，順帶還要坑糞的蕭問劍，自然就是奪舍重生的滅世魔頭林北。

    此時的他正懸立在雲津省某處的高空之中，靜靜凝視着戴在手上的一枚古樸戒指。

    居然是儲物戒指！

    看清擺放在戒指內部的數十塊龍巖鐵，林北微微一笑，臉上流露出滿意之色。

    “咦？這是……暗靈聖典？”

    正在此時，遠處山間的一股靈力氣息，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