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無差別，無影響（5k）

    上一次進入水鬼領域，是意外進來的。

    那時候遇到的幾個妖，都是會說話的，能交流，這些傢伙，在現在這個時代，會如同雀貓一樣抱着手機刷視頻，那倒是也挺正常的。

    而這次進來遇到的兩個惡鬼，還有個綠毛僵，明顯是沒什麼腦子。

    要說這些傢伙，也會抱着手機刷視頻，溫言是不太信的。

    剛纔那個惡鬼，看到他就忍不住出手，這種貨色，必然不敢在有大量人口聚居的地方活動。

    整體上而言，烈陽部人手是不足，處理事情也有優先級，可對於這種敢在人類聚居地大開殺戒的異類，向來是重拳出擊，不惜代價。

    一次不行，就會當場搖人，不將其擊斃，絕不會罷休。

    只是追殺個惡鬼，難度可比處理領域簡單太多了。

    小殭屍扭動着身子嚶嚶嚶，還把臉貼在溫言臉上蹭。

    “好好好，謝謝你了，小高手。”

    溫言伸出手指，點在小殭屍眉心，這次稍稍多給了點陽氣。

    剛纔可是多虧了小殭屍，不然，他肯定會中暗器。

    小殭屍眯着眼睛笑的開心，輕輕嗅了嗅鼻子，一縷綠毛僵殘留在土裏的綠氣飛出，沒入到小殭屍的鼻子裏，小殭屍說着嚶語。

    雀貓豎起耳朵，鬍鬚微微抖動，有些興奮。

    “她說，剛纔那綠毛僵襲擊她了，她已經記下了氣息，回去了就打電話告狀，她說家裏人說過，別的可以看情況，唯獨被殭屍襲擊了不能忍。”

    “嗯？她還知道打電話？”溫言有些意外，捕捉到了關鍵點。

    他一轉頭，就看到小殭屍已經趴在他肩膀上，睡的香甜。

    雀貓耷拉着耳朵，它覺得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多了，小殭屍都直接開啓了睡遁，回去之後八成得被小殭屍折騰……

    溫言沒有試着叫醒小殭屍，不願意說，那就不要什麼事都刨根問底，反正只要知道小殭屍不會害他，關鍵時刻還會救他，這就足夠了。

    阿伯跟在溫言身後，一路向着水潭邊走去。

    行進到一半，就又見到一尊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行屍，在地上爬行，看起來還是不久前才變成這樣的。

    這下溫言就徹底確定，之前遇到的倆惡鬼，還有一個劇毒綠毛僵，都不是通過短視頻入口進來的。

    這種完全沒腦子，像是電影裏的喪屍一樣的行屍，總不可能抱着手機刷視頻吧？

    “阿伯，交給你了，蚊子腿也是肉，別浪費了。”

    阿伯眼睛都沒睜開，路過的時候，只是順便一腳將那半隻行屍給踩死，行走之間，就將那半隻行屍的力量吞噬，讓其化爲飛灰。

    此刻的水潭邊，從上游流淌下來的水流，已經化爲黑水。

    裂娘沉着臉，站在一顆大樹的枝幹上，她的金耳墜不斷的輕輕搖曳，微不可查的金屬摩擦聲不斷響起。

    地面上，二三十個行屍，正在圍住一個兩隻尾巴的紅毛狐狸，紅毛狐狸緩緩後退，而後方的小河裏，森森黑氣浮動，一隻足有兩米高的獨角惡鬼，從那最多不過半米深的小河裏浮起。

    紅毛狐狸尾巴一抖，化出一團火焰，驟然膨脹開，火焰散去，紅毛狐狸也消失在原地，轉瞬之間，便出現在十幾米外的樹上。

    紅狐狸細長的眼睛，微微一動，看向另一邊的裂娘，微微歪了歪腦袋，給出一個詢問的意思。

    裂娘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表示不知道，還是表示不想說。

    她眉頭緊蹙，望着從小河中不斷爬出的鬼物還有行屍，念頭一轉，看向了紅狐狸。

    這個紅狐狸自從上次來了一次之後，就再沒來過，今天是第二次來。

    上一次她忙着拉攏蘇越，倒是沒有對這個紅狐狸太過關注，哪怕這個紅狐狸有兩條尾巴。

    不是尾巴多，就一定厲害，也不一定潛力大，這種刻板印象只是九尾一脈狐狸的特性。

    而九尾一脈，都是白狐。

    別的狐妖，能生出第二只尾巴，頂多是表示其修行境界而已。

    可回頭查了查資料，請教了一下別人之後，就有了點新推測，這只紅狐狸可能真的跟九尾一脈有那麼點聯繫。

    時代變了，不能以老眼光來看待問題，人類社會的發展，就不可避免的衝擊到異類。

    人類社會上的諸多思潮變化，那就自然不可避免的影響到異類，如今的狐族，的確沒有刻板印象裏那般保守了。

    要是九尾一脈裏，出一個“大逆不道”，挑戰權威的狐狸，跟紅狐結合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裂娘看着地面上亂糟糟的情況，舉目遠眺，還能看到河流的上游裏，也不停的有鬼物和殭屍出現，數量逐漸增多。

    目之所及，就已經有四五十個鬼物和殭屍了。

    如此龐大的數量，再加上還在源源不斷的涌現，很顯然不是她能解決的，她也不想去解決。

    她念頭一轉，就有了個主意。

    “紅姑娘，如今情況，怕是沒辦法解決了，而且，水鬼出現的時間馬上就到了，不如，什麼都不做了，讓水鬼將這些傢伙全部拖走，如何？”

    “那水鬼能拖走這些傢伙？”紅狐狸問了一句之後，她反應很快，立刻又加了一個問題：“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是吧？”

    “是，這些傢伙根本殺不完的，源源不斷，不畏生死，你我在他們眼裏，與活人沒有什麼區別，他們會把我們活活耗死，只有讓水鬼將他們全部帶走。”

    裂娘語氣誠懇之中帶着一絲無奈。

    紅狐狸沉默不語，算是聽明白裂娘的意思了。

    要麼伱去把那些傢伙全部解決掉，要麼就等着水鬼出現，把這裏所有人都拉進水裏，二選一。

    紅狐狸只是掃了一眼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放棄了前面那麼選項。

    另一邊，溫言還在向着水潭的方向趕路，他今天特意算好了時間進來的。

    按照他的計算，等到他趕到水潭旁邊那片草地的時候，應該是已經過了水鬼出現的時間。

    裂娘肯定是每天晚上都會在這裏，沒有人到，裂娘就會主動進入水潭，完成這個領域的規則程序。

    等裂娘從水潭出來，那溫言也已經到了，時間會卡的剛剛好。

    只是沒想到，今天進來就發現今天的領域，跟預想的不太一樣。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了上一次水鬼出現的時間了。

    舉目望去，就先聽到奔涌的水聲出現，緊跟着就好像發了洪水，水流從河中奔涌而出，無差別的擴散開來。

    “雀貓，飛高點。”

    溫言輕吸一口氣，立刻叮囑了一聲。

    “你愣着幹什麼，快跑啊。”雀貓急的撲騰着翅膀亂叫。

    “除非會飛，否則跑不了的，放心，我不會有事。”

    眼看那水流奔涌，浪頭足有兩三米高，速度越來越快，溫言一把抓住雀貓，一跺腳，腰身一扭，力從地起，用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將雀貓拋向了高空中。

    雀貓撲騰着翅膀，急速向着高處攀升，那水浪竟然一躍十幾米高，險些就將它給卷進去。

    它看着浪頭衝過，阿伯、小殭屍、溫言的身影都消失不見了。

    雀貓急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驚慌失措的追着浪頭，在附近不斷盤旋尋找。

    “喂……喂，你別嚇我，你快露個頭啊，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你……你快出來啊，你快出來……”

    雀貓帶着哭腔，在半空中嘶喊，可是等到那浪頭沖刷而過，橫掃整個領域範圍，又重新倒卷回去，卻還是沒見到溫言的身影。

    它也不敢降低飛行高度，只能盤旋在幾十米的高空，追着倒卷而去的浪頭，向着水潭的方向飛去。

    然而，它什麼都沒看到，那足以將整個領域都覆蓋的水流，全部倒卷回去之後，那個小小的水潭，依然維持着原本的大小。

    整個領域內部，死寂一片，除了雀貓之外，一個會動的東西都沒有了。

    無論是行屍還是鬼怪，亦或者裂娘、紅狐狸、溫言、小殭屍、阿伯，全部都被無差別的捲入其中。

    溫言感覺到自己落入到一片沒有光亮的黑暗水域裏，彷彿有什麼東西，拖着他的腳，在水中拉着他前行。

    一種失重感浮現，他低頭望去的時候，看到了化作水鬼的王雪琪，正拖着他的腳，在水中前行。

    他屏住呼吸，扭動腰身，反過來伸出一隻手，抓住了王雪琪的手。

    另一只手，伸出一指，點在了王雪琪的眉心，一點陽氣加持。

    王雪琪那呆滯之中，又有些冷冽的眼神，頓時多了一絲靈動，她的意識開始被喚醒。

    下一刻，溫言便感覺周圍的黑暗裏，光亮浮現。

    他眼前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他就像是飄在半空中，看到了那片石崖。

    他看到了王雪琪和另外三人，一起來到了這裏。

    他們爬上了山，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平坦的地方，準備在這裏休息一下。

    然後，沒想到，這裏的環境開始了閃爍變化，這是一個領域即將出現。

    他們被這變化嚇到了，他們立刻向着遠離石崖的方向轉移，但王雪琪所在的位置，經歷了一次閃爍之後，她便出現在了石崖邊緣，她一步跨出的瞬間，就從石崖上墜落。

    墜落中，她周圍的環境，也隨之不斷變化，不斷閃爍。

    一次閃爍之後，她便消失不見。

    再次出現，就已經從那片石崖，墜落到了一座水潭的上方。

    她墜入水潭，水潭裏潛藏着的一個泡的發脹的水鬼，早已經沒了意識，只剩下最後的本能，在發現有人落水的瞬間，便抓住了王雪琪的腳，將她死死的拖入到潭底，將其淹死在水潭裏。

    泡發的水鬼，讓王雪琪完成了接班，消失在了水中。

    但從這裏，開始，事情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王雪琪被淹死的最後一刻，已經明白了她的命運會如何，她最後的念頭，就像是瘋狂的吶喊，在水中迴盪。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被淹死……”

    最後那一刻，她自知必死無疑的時候，自知必然會接班成爲水鬼的時候，她想的是，那幾位好友，爲她擔心，害怕她太過於孤僻，願意照顧着她，帶她出來走走，爬爬山，散散心的好友。

    她最後想的，是她死在這裏，化作水鬼，也絕對不想要在好友們也墜落下來的時候，化身水鬼，將好友們拖進水裏淹死。

    她最後的吶喊和嘶吼，此生之中，最強最純粹，最堅決的意志，在接班的時候，爆發了。

    她沒法阻止自己的死亡，卻讓水鬼這個古老的職業，衍生出的東西，稍稍改變了一點點。

    一個領域出現了。

    她沒辦法改變水鬼這個古老職業最底層的規則，即想要解脫，就必須將一個人拖進去，將其淹死，化作新的水鬼，繼承職業。

    但她的吶喊和最後掙扎，還是深深的烙印在這個領域裏，再領域出現的那一刻，化作了領域的一部分規則。

    她不想讓她的朋友，在墜落之後，落得跟她一樣的結局，那意志和願望如此強烈，便開始演化出一部分領域的規則。

    人，不能進入這個領域。

    但這與底層規則直接衝突了，運行不下去了，於是，爲了讓這個系統能演化下去，就變成了只有非人的存在，可以進入這個領域。

    系統可以運轉了，可新的問題出現了，她想要解脫，偏偏又必須要拖一個人，淹死在水潭裏，繼承水鬼職業。

    規則本身，相互矛盾了，結果便是，卡bug了，卡在了這裏。

    她從此之後，永無解脫之日。

    溫言感受着王雪琪最後的吶喊，感受到她最後的願望，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又變成了昏暗的水底。

    溫言看着恢復了點意識的王雪琪，露出一絲笑容。

    他已經快憋不住氣了。

    然後，他張開嘴巴，猛的大吸一口氣。

    明明感覺到有水灌入他的嘴巴裏，灌入他的肺裏，他卻一點被嗆到的感覺都沒有。

    就像是站在陸地上，正常的呼吸空氣。

    他看着王雪琪有點驚慌失措的表情，出言安慰。

    “沒事的，放心吧。”

    他果然沒有猜錯，從第一次看到王雪琪，明明天敵給予了提示，卻沒有生成對應的臨時能力。

    那時候，溫言其實就有了點猜測了。

    就像是當初遇到老實人裴土苟，天敵職業給出了選擇，是需要還是不需要對應的能力。

    溫言的本心覺得不需要。

    之後，對應的臨時能力便是無。

    而這一次，見到王雪琪，甚至都沒有給出選擇的機會，直接就是無。

    同時天敵職業，也不會遇到什麼小卡拉米都會給予提示，能給提示，就證明需要給予提示，最起碼應該不弱，或者是比較特殊。

    綜合起來，溫言就猜測，這個“無”，就代表着完全沒有任何必要的意思。

    當看到了王雪琪爲何會變成水鬼之後，他就完全確定了，他沒猜錯。

    的確是完全沒有必要，因爲，這個領域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傷害任何一個活人。

    王雪琪最熾烈的意志，燃燒扭曲了規則，讓水鬼這個古老的職業，開啓了新的方向。

    所有不幸，自我而止。

    自我之後，這條不知道延續多少任，曾經害過不知道多少人的職業線，便再也不可能被人繼承。

    溫言看着眼前這個恢復了點意識，驚慌失措着，試圖將溫言推出去的水鬼，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哪怕早有猜測，可真正徹底確定的這一刻，他還是被震撼到了。

    他想到了那三位，連自己名字都忘記的阿飄，爲了找到失蹤的王雪琪，重走了曾經的路，墜崖而死。

    死後僅剩的念頭，也只是那句“把她帶出來了，就要把她帶回去”。

    而他們之間，說直白點，僅僅只是一起玩遊戲的網友，但彼此的善意尤爲純粹。

    “你快走，快點離開這裏，你會被淹死的……”

    王雪琪恢復了點意識，立刻瘋狂的拖着溫言的身體，將溫言向着水面託去。

    只是那水面彷彿永遠也抵達不到，她越來越焦急。

    “不用着急，沒事的，託你的福，這裏再也不會淹死人了。”

    王雪琪漸漸安靜了下來，她也終於意識到，溫言在水中跟她對話，一點氣泡都沒有，溫言也一直沒有痛苦的表情。

    除了這個領域底層規則之外的東西，也開始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漸漸明白了溫言的話，她也確定，溫言肯定是一個活人。

    “我還是先把你送出水面……”

    王雪琪還是倔強的要將溫言送出去，她託着溫言，不斷的上浮。

    “你還記得多少事情？”

    “我死後就沒意識了，現在也只是能回想起一點點東西，好像每天都會拉怪人或者會說話的動物進水裏，有些根本淹不死。”

    “那你記得那些殭屍和其他鬼麼？”

    “記不太清楚，隱約記得好像有很多很多，但是就見過一次，這些事很重要麼？”

    “是，很重要，你能想起什麼，儘量告訴我。”

    “記不太清楚了，很模糊。”

    “沒事，慢慢想，不着急。”

    聊着聊着，頭頂便浮現出微弱的光亮，王雪琪立刻露出笑容，加快速度託着溫言上浮。

    當溫言的腦袋衝出水面的那一刻，不出意外的，意外來了。

    目之所及，已經不是那座水潭了，周遭也沒有大片的密林，沒有山巒。

    他浮出來的地方，是一片破敗的廠房，昏暗的天空下，只有一些燃燒着火焰的建築、車輛，照亮着這裏的一切。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充斥着鏽跡和腐朽，巨大的鋼鐵建築，有不少地方，都已經鏽蝕斷裂，其中一座也已經倒塌了一半。

    廠房裏，到處都是遊蕩的行屍，飄動的幽魂，痛苦與哀嚎，在這裏此起彼伏。

    而他浮出來的地方，也不是什麼水潭或者河流，而是一座方形的水池，水看起來也不是多乾淨。

    遠處的另外一個水池裏，水流化作浪頭，不斷的從裏面衝出，一個個行屍、幽魂，源源不斷的被浪頭甩出來。

    阿伯和小殭屍，也在其中。

    溫言望着這一幕，喃喃自語。

    “這的確是送出水面了，但應該是送錯水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