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理想跟現實

    “建高啊建高，你是不是腦子缺根筋？喬澤讓你補全論文，然後翻譯一下是個什麼意思你真不懂嗎？人家修都修不來的福氣，你咋總想着怎麼往外推？之前跟你講那麼多，你是一點沒往心裏去啊！”

    暮色下，徐大江恨鐵不成鋼的唸叨着。

    李建高聳拉着腦袋懶得吱聲。

    他又不是傻子，反應過來，當然明白了喬澤跟徐大江是什麼意思。

    但這太過分了些。

    他李建高何德何能啊，在解決哥猜的論文上署名？這妥妥屬於國際玩笑了。

    如果他真做了什麼貢獻還好說，但潤色一下論文，然後翻譯成英文，研究所裏隨便拎出一個博士生都能幹，這都可以署名的話，太不嚴謹。

    “伱咋還不明白呢？喬澤的榮譽太多了，都溢出來了知道嗎？加個名字的事情，分擔一下挺好的。師徒聯手，天下無敵，知道吧？哎，建高啊，你回去了仔細想想，別辜負了學生的一番苦心啊。”

    來到了停車的位置，徐大江感慨的拍了拍李建高的肩膀，一臉嚴肅的說着：“還有，論文一定要潤色好咯，英文翻譯這塊也儘量準確些，普林斯頓的官網有些文章，專門定義了喬代數裏面的一些專用的詞彙，你要記得研究下。

    總之，關於哥猜的論文什麼時候能發佈，就看你的效率了。最好是能在期末考試前，學期末再爆一個大新聞出來，可以提振大家的信心，也算是給那些提前報了咱們數學院的優秀學生打一直強心針。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李建高搖了搖頭，心情複雜，他想自己散散步，冷靜一下。

    徐大江也沒有堅持，上了車，關上車門，剛剛還極爲嚴肅的笑容瞬間被完全控制不住的笑容所代替。

    萬萬沒想到啊，喬澤對於數論的理解也這麼深，哥猜的論文一出，他看誰還會說喬澤未來應該走物理的方向。

    物理這玩意兒，什麼人不能做？甚至讓這種天才去搞什麼應用，那都是浪費時間。

    下次要跟小蘇說說，哥猜都解決了，黎曼猜想問題應該也不大。

    還有楊-米爾斯方程能解，那n-s方程應該也能解。

    還有四色問題跟np完全問題。

    不過不能太急了，距離他退休還有7年，最好是每年解決一個大問題。等他退休那年來個大滿貫。這樣等他退休的時候，西林大概就是地球數學的中心了。

    說起來，喬澤還真是塊富礦啊，之前他還是太小看自家這個天才了，得想想辦法繼續挖掘喬澤的潛力，趁着年輕多出些成果總是好的。

    每每想到這裏，徐大江是真的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至於李建高……

    那個榆木腦袋只能等他自己想清楚了。

    既然是他把喬澤“撿”回來的，當然要負起責任。更別提還只是過道德潔癖那一關……

    如果李建高思維沒那麼古板就好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李建高不是這種性格，面對喬澤那種能輕易看透人心的天才，相處能否這麼和諧又得打個問號。

    哎，還真是萬事自古兩難全啊。

    ……

    跟徐大江辭別後，李建高看着徐大江開着他的奧迪從身邊駛過，倒是沒什麼表情變化。

    心裏是真的挺糾結的。

    不是矯情，而是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

    學術是嚴謹的，喬澤也是嚴謹的。

    唯獨在他的問題上，喬澤就顯得很不嚴謹。

    李建高也不完全是在乎未來有人評價他欺世盜名。他怕的是未來真有人算起這段公賬，會用誇張的筆法去描述喬澤的心理問題。

    雖然牽扯不到學術造假這種原則性問題，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其實也不是道德潔癖，就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感，發自心底覺得這樣不對。

    哪怕喬澤並不在乎這些。

    其實真要說起來，幫喬澤潤色論文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因爲在那個過程中去覆盤喬澤的思路，理解他的想法，是真能讓人收穫頗多。

    頂級數學家的手稿都是極爲珍貴的原因大概也正在於此。

    至於喬澤能不能算當代頂級數學家……

    那就得看目前這個世界有哪位數學家，能用幾個月的時間解決楊-米爾斯方程、質量間隙假設以及用一下午時間證明哥猜了。

    從這一點上看，喬澤論文的審稿人大概是要搶的。

    如果喬澤演算用的手稿拿出去拍賣的話，應該也能拍出天價，甚至都不用等喬澤去世。

    很多商業大佬哪怕是爲了拍喬澤的馬屁，大概也會把那些手稿哄擡到一個讓人咋舌的價格。

    沒辦法，需要材料模型的地方太多了。

    大到各種基建，小到各種電子產品、甚至玩具，如果再加上圍繞新元素打造的電池技術……

    想着，想着，李建高甚至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這可不是冷的，實際上西林的六月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有了一絲初夏的味道。

    完全就是被喬澤這短短幾年間取得的成就給嚇到了。

    不仔細盤點還不覺得，真要盤點一下，李建高突然懷疑喬澤的身家是不是已經夠得上世界首富的標準了。他甚至懷疑正兒八經的世界首富在單位時間能不能有喬澤籌措到的資金多。

    畢竟人家雖然有錢但開銷也大，私人飛機、遊艇、莊園、城堡以及各種專門針對富人提供的服務，都是需要鉅額的支出來維持的。

    喬澤的開支跟這些人比起來大概幾近於無。

    想到他第一次見喬澤時，這個小家夥爲了生計考慮的竟然是怎麼從克雷研究所拿到一百萬美元獎金，李建高便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處處都充斥着生活的幽默感。

    他竟然會跟明顯已經展露出天才一面的喬澤正經討論怎麼才能拿到那一百萬？

    格局啊！

    終於李建高在腦子一片混亂之下，走到了西苑小區。

    微微擡頭便看到四樓客廳窗戶裏散發出的暖色燈光，下意識的長吐了口氣，嘴角也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

    算了，懶得想了，還是先回家陪老婆吧。

    今天又沒回家吃飯，米歌應該一肚子牢騷了吧？

    不過想到晚上還要潤色喬澤的論文，嗯，米歌應該能理解的。

    ……

    另一邊，喬澤也跟蘇沐橙正坐在回家的車上。

    今天是呂北親自開車。

    沒辦法，喬澤現在的安保等級很高。其實自從材料模型被開發出來之後，喬澤的安保等級就已經開始直接上升。哪怕從學校到家裏只有幾公裏的路，而且路上車也不多，但還是安排了三輛車護航。

    呂北之所以犯了幾回蠢，還能一直在這個崗位上，主要還是因爲他業務能力極強，足夠細心。

    安保這一行最大的壓力就在於，容錯率無限接近於零。

    任何一點小瑕疵，都可能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更別提呂北是打心眼裏覺得喬澤一根頭髮可能都得比他更爲重要。

    這無關階級，或者人格高貴，單純是就對人類文明進步貢獻層級的碾壓。

    就好像今天兩人聊的哥猜，呂北記得還是小學語文老師在激勵他們要努力學習，講了個陳老的故事時提到過。

    呂北甚至還記得當時老師的原話是：“小學生都知道1+1等於2，但幾乎沒人知道爲什麼1+1等於2。陳老爲了證明這個問題，草稿紙全部堆起來，有三層樓那麼高。這個問題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哥德巴赫猜想。”

    說實話，當時聽到這番話，呂北還是很受觸動的。

    小學生當然聽不懂那麼高深的理論，更別提他讀小學的那個年代，老師說的話絕對是真理。

    可惜的是，哪怕很受觸動，但該學不會的還是學不會。

    呂北甚至都懶得找鄉鎮小學質量的原因，純粹就是因爲他的榆木腦袋。

    到現在他還記得那時他被把雞兔放一個同籠子裏的飼養員跟一邊放水一邊蓄水的管理員所支配的恐懼。

    算不清，根本算不清。

    這也是他高中畢業就選擇入伍的原因。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沒有給他一個足夠聰明的頭腦，但給了他極好的身體素質跟協調能力，不管是軍械、體能還是各種比武成績都挺好，這才有了現在的際遇。

    而且到了現在的崗位之後，腦子笨甚至成了他的優勢。

    因爲對自己智商的嚴重不自信，所以呂北總是會在執行任務時，仔細覈對前置的每一項工作是否到位，非常認真的考慮那些聰明人給出的各項建議，做事非常仔細，從不會因爲圓滿完成多少任務而自大。

    這大概也是呂北對喬澤佩服到五體投地的原因。

    他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每天都能接觸到喬澤的手稿。

    咋說呢，就覺得人跟人的差距怎麼可能大到這種地步？他起碼讀完了高中，是認字的，但那些手稿上的數字跟符號，別說連一起他不認識了，就是分開了他都認不全。

    據說喬澤高中都是半讀、半休學的狀態。

    更可怕的是，那些他看不明白的數字跟符號組合起來，最後竟然能變成了豆豆，變成了材料模型……

    呂北覺得這不叫數學或者物理，這特麼完全就是魔法。

    總之已經超過了他想象力的極限。

    此刻後排那對情侶的聊天內容，也讓他無法置評，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李建高跟喬澤到底誰是學生，誰是導師。

    ……

    “喬哥，讓李叔修改論文是爲了論文上給他署名吧？”

    “不全是。”

    “額？還有別的原因。”

    “李叔總是不自信，他覺得超螺旋代數太難，他的年紀不支持深入研究這塊理論，但其實我覺得這些沒那麼難。以後單純研究羣論沒太大前途了，修改論文說不定能讓他對超螺旋代數提起興趣。改了之後署名也是應該的。”

    喬澤給出來的解釋顯然跟徐大江想的不太一樣，不過也大差不差。

    “嗯，也對啊。李叔跟你一樣，都太謙遜了。”

    聽了喬澤的解釋後，蘇沐橙也給出了她的看法。

    駕駛位的呂北真的很想插一句嘴，跟兩人說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李教授是真的感覺到難度太高。

    好在長久以來養成的職業習慣，讓他忍住了。

    不過呂北心底甚至有些同情李建高了，有個太過上進的學生……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從學校到家的路程很短，十分鐘後，車便穩穩的停在了喬家的別墅車庫裏。

    不用再聽兩個年輕人的逆天言論了，也不用爲誰憋屈了，挺好。

    只是，那可是哥德巴赫猜想啊！

    ……

    回到家裏，如同往常一般，路秀秀正在豆豆一號在客廳裏看着電視。

    豆豆用一隻機械臂把放着瓜子的盒子穩穩的夾住，然後放在路秀秀最舒服就能拿起的地方。看到兩人回來，只是腦袋轉了轉，然後在頭頂的顯示器放了一行字“歡迎爸爸媽媽回家”。

    沒有發出聲音，自然是不能干擾到路秀秀看電視。

    不過等到路秀秀也將目光從電視機轉向自己的兒子兒媳時，豆豆也恢復了本性。

    “奶奶，爸爸，媽媽回來了。”

    “好了，知道了。”

    “媽，今天喬哥又做了件大事……”

    “哎，媽媽，你不用跟奶奶說了，我已經跟奶奶彙報過了。剛剛還在跟奶奶解釋什麼誰是哥德巴赫，哥德巴赫猜想又是什麼，還專門給奶奶下載了《費馬的房間》這部電影，奶奶正在看呢。”

    蘇沐橙抿着嘴巴瞥了豆豆一眼，這小家夥什麼都好，就是太多嘴了。而且消息過於靈通了一些。

    但沒辦法，辦公室對豆豆是不涉密的。

    喬澤做了什麼，它甚至比蘇沐橙都清楚。

    畢竟小蘇同學還真沒那個精力跟時間一直盯着喬澤看他做了些什麼，但理論上豆豆是真的可以。

    更別提有時候喬澤還需要靠豆豆來理清思路。

    “媽媽，沒辦法呀，我要跟奶奶科普什麼是哥德巴赫猜想，可費老大勁兒了呢！”

    “是的，是的，我的乖孫子最聰明了。硬是把奶奶教會了。這個猜想就是隨便一個偶數都能被分解爲兩個質數之和。嗯，不過2不是偶數嗎？爲什麼也是質數？”路秀秀問了句。

    “因爲質數的定義是只能被自己跟1整除的數，2的因素也只有1跟2，所以它是質數，也是唯一的偶質數。”這次不等蘇沐橙跟豆豆解釋，喬澤額爲主動答了句。

    “哦，我一直以爲質數就是單數呢。”

    “單數只是別稱，數學上準確的名詞是正奇數。”

    “這樣啊……好吧，喬澤，我不太懂數學的，你說的肯定對。”路秀秀一句話，結束了小家庭對數學定義的探討。

    喬澤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回了房間。

    小時候是沒辦法，不陪着媽媽看電視，沒別的什麼事情。自從有了電腦之後，喬澤幾乎就沒看過電視了。

    不管是費馬的房間，還是歐拉的房間，肯定都沒有自己的書房有趣。

    蘇沐橙則飛快的坐到了路秀秀的身邊，好奇的問道：“媽，喬澤的爸爸是不是也特別聰明啊？智商超級高那種？”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小蘇同學很久了，今天正好是個不錯的機會。

    “他啊，那可比喬澤差遠了，他也沒讀過什麼書，高中剛畢業就出來工作了。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家跟他家都沒出過幾個會讀書的，所以喬澤啊，他，他應該屬於基因突變了吧？”

    路秀秀感慨的說道。

    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上了。

    路秀秀開始跟蘇沐橙講起喬澤小時候的事情。

    比如說話特別晚，差點把他當成啞巴，還爲此兩人帶他去看過好幾次醫生；又比如上幼兒園的時候把老師氣哭了，喬澤的爸爸班都不上了，請假跑去幼兒園給老師道歉……

    一樁樁一件件的，讓蘇沐橙對喬澤的認知更爲立體起來。

    也讓小蘇同學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以喬澤的性格大概率是不屑於去寫回憶錄這種東西的，必然認爲是浪費時間。

    所以她完全可以從現在就開始準備，以身邊人的視角幫喬澤寫一本類似於人物傳的書。

    能不能賺錢這種事小蘇同學當然是不在乎的，甚至虧錢直接送都行。

    但喬澤，必須會有這樣一本書傳世。

    與其讓別人杜撰一堆的故事，不如由她來執筆，告訴未來的子孫們一個最真實的喬澤。

    當然，對於由她來寫這本書是否帶了愛人濾鏡這種事，小蘇同學壓根沒想過。

    她必然是能很公正的。

    ……

    同一時間，李建高正愁眉苦臉的看着電腦裏的論文。

    本來還想先休息下的，無奈的是徐大江就跟催命一樣，他剛到家，還沒來得及跟米歌聊幾句體己的話，徐大江一個視頻就發了過來。

    都不直接催他的，而是跟他愛人大聊特聊哥猜論文要趕緊發表，以及對學校的意義，希望米同志能理解學院的難處。

    被徐大江這麼一說，米歌不理解也只能理解了，直接把他推到了書房裏。

    真的，攤上這麼個院長，李建高都不知道這屬於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這項工作沒完成之前，他怕是不可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