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只是個玩笑

    李建高帶着漢娜從臨海趕回到學校時，已經是夜裏九點。

    這個時間點對於李建高來說還無所謂，但帶着漢娜就有些尷尬了。

    不太好安排。

    本來是想着能讓漢娜先住酒店，但坐在回學校的車上，打開軟件找了找才發現，學校周邊唯一一家有旅遊涉外營業許可證的酒店已經沒空房了。

    其他不少旅社跟酒店倒是有很多空房間，但沒有資質就不能接待外國人。

    這就有些麻煩了。

    “漢娜，學校外面沒地方住了，乾脆我給院長打個電話，讓他幫你協調下，等會就讓車把你先送到學校內部招待所吧。”李建高提議道。

    “沒問題，不過你是要去跟喬澤見面嗎？”

    “那李教授，能帶着我一起嗎？我還想看看喬澤是什麼樣的？”

    “嗯？”

    李建高還真沒想到眼前這個外國少女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倒沒想多，只是腦海中浮現出蘇沐橙的面孔。

    這個女留學生在高鐵上問了不少關於喬澤的話題，該不能也對喬澤有什麼想法吧？

    “別誤會，就是喬澤論文裏的水印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想看看能設計出這種水印的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漢娜解釋了句。

    不算什麼大事。

    而且從高鐵上的交流來看，這個少女對代數跟幾何的理解都很深，給李建高一種另闢蹊徑的感覺。許多觀點甚至能給他啓發。

    結合少女的年紀來看不過22歲，又是一個在數學方面極具天賦的年輕人。

    喬澤的發展又有些快了，快到李建高已經拿不準喬澤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出國去跟外界做學術方面的交流。衆所周知，數學家之間的思想碰撞，很多時候是極爲有用的。

    許多成果都是數學家在交流時，偶然萌生的一個想法。

    他還真有些期待兩個數學天賦都很高的孩子，能不能在思維碰撞時，擦出數學的火花。

    至於愛情……漢娜比喬澤大了四歲，應該不太可能。

    所以李建高猶豫了片刻後，點了點頭應了下來：“行吧，喬澤在課題組那邊等我。先把你安頓下來吧。”

    說完，李建高拿出手機給徐大江打了過去。

    “建高啊，回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李建高感覺徐大江電話裏的語氣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嗯，徐院長，回來了，有點事情要跟你彙報下，我在臨海正好碰到了一個來自奧地利的交換生……”

    李建高把大概情況說了一遍。

    “哦？那還挺巧的，行吧，這時候也沒法安排寢室了，就先住招待所。我等會打個電話。不過現在學院對留學生跟交換生的優惠政策都取消了，你跟那個漢娜解釋下，住招待所的費用需要自擬。”

    “嗯，好，我們馬上到了。”

    “好的，好的，等會你直接去喬澤的課題組那邊？”

    “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哎，建高啊，你這運氣真是逆天到我都羨慕了啊。不是我這年紀已經沒啥奔頭了，我真想把你給踢了取而代之啊！哎，算了，好好幹，未來數學院就看你了啊！哎……我先掛了。”

    “啊？”李建高只來得及發出一聲莫名的感嘆詞，對面就掛了電話。

    這就很無聊了。

    李建高還記得徐大江曾經說過，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謎語人了。

    也不知道這是雙標，還是把自己活成了曾經最討厭的模樣。

    總之幾句話，倒是讓李建高感覺到了謎語人有多討厭。

    他怎麼就又讓堂堂院長大人羨慕嫉妒恨了？

    難道因爲去臨海開會正好碰到了一個國際交換生？

    “嗯，有什麼問題嗎？李教授？”

    漢娜看到李建高拿起電話說了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堆她聽不太懂的話後，一臉便祕的表情，忍不住問了句。

    “哦，沒什麼，跟你沒關係。”李建高搖了搖頭，隨後看了眼車窗外，說道：“哎……師傅，進了學校第一個路口先右拐，去一下招待所。”

    ……

    西林大學前羣智項目課題組。

    因爲蘇沐橙的到來，整個課題組裏的氣氛都肉眼可見的輕鬆了許多。

    雖然蘇沐橙在課題組裏並沒做太多事情，平時給大家的感覺也是可有可無，但這次女孩回家的近大半個月時間裏，所有人才意識到了這個女生對他們其實很重要。

    沒辦法，這女生是目前唯一一個能在喬澤默默做事的時候敢說話的。

    沒她在的時候，喬澤往座位上一坐，開始思考的時候，課題組裏真沒人敢吭聲。

    大家起身上個廁所都得小心翼翼。

    只有喬澤到陽臺上望遠休息的時候，才會輕聲討論幾句。

    也不是說這樣不好，但終歸給人的感覺太過壓抑。

    到也不是大家不想跟喬澤多溝通，但總是說不了幾句話，就發現沒詞了。

    即便是課題組較爲活躍的陳藝文也是一樣。

    畢竟正常人之間的溝通，是需要足夠的信息回饋才能讓交流繼續下去。

    但一般人真的很難從喬澤那裏獲得足夠的信息回饋。

    除非是深入的聊到學術方面的問題。

    但這又出現一個問題，哪怕是課題組裏學識最高的劉塵風，也很難跟上喬澤的在學術問題上的思維節奏。

    空間上的不停跳躍，幾何意義的改變，往往跟不了多久便茫然了。

    最讓劉塵風懷疑人生的，還是喬澤似乎對他有某種誤解。

    這傢伙竟然下意識裏就認爲，他着下載的那些論文，他都通讀了，而且讀懂了……

    這就導致兩人聊到某個問題的時候，喬澤把一些證明過程直接省略，然後給出結論推進下一步的時候，會讓他很茫然。然後他指着喬澤的推演用的告知提出問題的時候，就會換來喬澤很詫異跟奇怪的眼神……

    “這是你昨天剛下載的XXX論文裏證明過的，難道看過一遍還沒明白嗎？”

    劉塵風能說什麼？

    他都不知道誰規定的論文看一遍就能完全明白……

    這一度導致再次跟喬澤探討問題的時候，碰到那種直接跳過的理論證明過程，他都不敢指出來了。

    一個男博士的尊嚴，總不能一直被傷人的眼神踐踏吧？

    結果就是探討問題的時間線開始無限延長，因爲他需要很長時間去回顧論文，把那些被喬澤無情略過的部分重新給消化。

    就這樣，課題組內變得更安靜，更壓抑了。

    但蘇沐橙回來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喬澤，我跟你說，這次我媽媽本來想一起來的，她說想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但誰知道訂票的時候，她平時關注的那家店又邀請了好多設計師辦了一個什麼時尚的活動。哎，我一直覺得我爸爸不靠譜，但其實仔細想想我家最不靠譜的其實是我媽啊，你說對吧？”

    “嗯。”

    “還有啊，我媽說寒假的時候讓我帶你去臨海，她親自下廚給你做祕製東坡肉吃。不過我跟你說，其實我都知道，我每次回家前，她都是讓廚師先把菜做得差不多了，然後她假裝在廚房裏忙來忙去的，等我進門的時候，才裝作剛剛炒完菜一樣樣端出來，我只是不好拆穿她。不過如果真是她做的，我都不敢下筷子，我甚至懷疑她能不能分清楚糖跟鹽有什麼區別。”

    “哦。”

    “不過我會做菜哦。我暑假回去，專門找廚師學了怎麼做星城菜呢。等有機會了，我給你露一手呦。”

    “好。”

    “對了，還有，我爸爸這次來是打算在西林開一家公司。他跟有爲那邊說好了，有爲已經開始把羣智項目主體研究部分搬到西林研究所這邊了，說是負責的工程師都調來了好幾百個呢。”

    “哦。”

    “誒，都已經九點多了，李叔叔不是說差不多這個時候過來嘛？怎麼還沒來呀？”

    “不急。”

    ……

    真的，就不說別的，課題組時不時的有些聲音，足以讓大家的心情都感覺輕鬆許多。

    說不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沒有蘇沐橙在旁邊的時候，喬澤給他們的感受真就像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機器。

    陳藝文就在譚景榮跟劉塵風面前吐槽過，如果隔着一道牆，做圖靈測試。讓喬澤本色出演坐在那裏跟人對話，八成會被測試者誤判成機器。

    但蘇沐橙來了之後，起碼喬澤臉上多少會給些表情了。

    哪怕只是皺皺眉頭，動動嘴角，或者簡單的迴應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題，起碼也展露出了人應該有的情緒波動。

    起碼能他們這些旁觀者感覺到那麼一點點溫馨跟人味。

    這都已經能讓他們感動到熱淚盈眶了。

    當然，如果不那麼膩就更好了。

    “咦？怎麼課題組連水果都沒有啦？難道你們每天就喝點水啊？哎……等我明天把零食跟水果都補起來啊。”

    “不用，後天就要換地方了。”

    “那也不行了，水果可是每天都要吃的，喬哥，你看看，你最近皮膚都變幹了。”

    ……

    “這麼晚了大家都還在啊，辛苦了，咦，沐橙，你也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當李建高走進課題組時，便看到其他人都坐在各自的電腦前各忙各的，只有蘇沐橙正坐在喬澤旁邊跟喬澤聊着天。

    “李叔叔，今天剛回來的。咦，這位姐姐是誰啊？”

    最先看到跟在李建高身後那個金髮碧眼國外小姐姐的蘇沐橙站起來打了聲招呼，然後好奇的問了句。

    “哦，我來跟大家介紹下，她叫漢娜·雷芬塔爾，是奧地利因斯布魯克大學量子計算專業的博士，來我們學校交流學習一年，以後大學也都算是同學了。大家互相幫助，儘快幫漢娜融入到我們數學院的學習氛圍中。”

    李建高一句簡單的介紹，別人還沒什麼反應，卻是讓陳藝文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不是巧了嗎？

    今天喬澤才舉過例子，一個長相符合他審美的留學生出現在他面前，這就真出現了？

    雖然博士生，年紀肯定不小了，但陳藝文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關鍵眼前這個歐洲妹子長相跟身材都非常符合他的審美，完全能用來考驗他。

    有些激動的陳藝文甚至忍不住自告奮勇道：“李教授，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就我最閒，以後我可以帶着漢娜姐姐熟悉這邊的生活。”

    李建高詫異的看了陳藝文一眼，他不過是客氣一句，這孩子怎麼這麼激動的？

    不過厚道人還是下意識的看了眼漢娜，看着這個少女茫然的眼神，用英語簡單解釋了一句剛纔陳藝文說的話，才對着陳藝文說道：“漢娜的中文還不算太好，只能做簡單的日常溝通。”

    “啊？”陳藝文有些懵，啥情況？中文不好也能當間諜？間諜的要求這麼低了嗎？

    喬澤沉默的看了陳藝文一眼，然後乾脆直接的看着漢娜，用英語問了句：“你是間諜嗎？”

    “啊？”

    “嗯？”

    李建高跟漢娜同時呆住了……

    主要是spy這個單詞，其實生活裏用到的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很陌生，李建高一時間都還沒想到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

    “No， I'm not……”漢娜一臉無辜的說道。

    李建高終於回過神來，想到了spy是什麼意思，神色複雜的掃了眼喬澤跟陳藝文……

    喬澤盯着漢娜看了兩秒，然後瞟了眼陳藝文說道：“你想多了，她不是，起碼很不專業。”

    “咳咳……”陳藝文戰略性乾咳了兩聲，以掩飾失望情緒。

    可惜了，畢竟漢娜的身材跟顏值讓他覺得自己大概率是真的經不起考驗的，他甚至都不嫌棄這博士年紀肯定比他大。

    真的，就剛剛那一瞬間，陳藝文甚至已經在心頭提前體驗了一把強忍心頭痛楚，無私舉報枕邊人那種能自我感動的神聖情操。

    “哈哈，李教授，這是喬澤跟陳藝文在跟漢娜姐姐開玩笑呢，嗯，just a joke。”蘇沐橙雖然不太清楚兩人是在對什麼暗語，但還是第一時間開口緩解了尷尬。

    “yes，yes，yes，just a joke。”陳藝文連忙附和道。

    李建高已經察覺到今天課題組大概發生了什麼，困惑的看了喬澤一眼。

    喬澤則回了李建高一個淡定從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