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性的爭奪

    蒼嵐說完，便已經催動體內僅剩一半的符源，使用契約技能。

    一座小山在這黑色漩渦的地面上驟然升起，擋住了怪物前行的方向。

    蒼嵐單手揮動，那出現的小山上便有無數的碎石像是被操縱一般緩緩升起，向着衝來的巨大“怪物”砸去。

    怪物立刻遭受到羣攻傷害.雖然蒼嵐的攻擊威力不強，但是此時的藍級怪物受到這黑色漩渦遺址的壓制，能夠頂着巨大的符源消耗而前行便已經非常勉強，哪裏還有力量阻擋蒼嵐的攻擊。

    那些被操縱的普通石頭依次砸中怪物的身體，立刻便在其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同時使這怪物立足不穩，前撲倒地。

    怪物則是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雖然站不起來，卻是手足並用着向前拼命爬上山丘，形態極爲可怖。

    蒼嵐見一擊有效，心中頓時大喜：“它快不行了！”

    炎淵也是看到了這一幕後精神大震，立刻催動符源，向着那怪物便是扔出一排火球。

    火球依次在那“巨大怪物”身上爆炸！

    怪物一聲嘶吼，再也撐不住了，被黑色漩渦壓迫下的“尾焰”驟然加長，身體也變得單薄了數分不止。

    只是，這“巨大怪物”似乎依舊不肯放棄.

    它掙扎着舉起一隻胳膊，對準了莫測所在的那片光華，揮出了用盡全力的一擊。

    怪物手腕上的骨刀徑直衝向了莫測所在的位置。

    “不要！”

    蒼嵐驚呼着，此時用山丘阻擋骨刀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單手一揮，讓山丘上無數的碎石飛起，不斷撞擊那柄飛行的骨刀

    骨刀連續切碎了數顆石頭之後，去勢還是弱了，偏離方向後掉落在黑色漩渦之中，消散爲點點符源。

    蒼嵐與炎淵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那怪物身體已經開始肢解，變的四分五裂

    只是在臨死前，依舊要衝着莫測發出一擊，卻是終究沒能如願，還沒等攻擊發出便已經徹底消散了。

    蒼嵐和炎淵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驚魂甫定。

    看向隧道口，只見白色的怪物安靜了下來，再次遊走在黑色通道的入口，尋找突破進來的辦法。

    炎淵看了一眼莫測：“這東西是衝着莫測來的！”

    “他爲什麼要置莫測於死地？”

    蒼嵐則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或許.月魔也察覺了莫測的晉級，之後會成爲它的威脅吧，也有可能是之前莫.莫測引動符源潮汐，將月魔毀掉了一次，它找莫測尋仇。”

    炎淵緩緩點頭：“的確.”

    蒼嵐嘆了口氣：“你我不能放鬆警惕，還是準備應對怪物之後的攻擊吧。”

    “要爲莫測護法。”

    炎淵點頭的同時，臉上的表情卻是古怪起來：

    “我們什麼時候.真的成一夥了？”

    蒼嵐一雙眼睛看向隧道口，看着怪物遊走於隧道周圍，語氣沉凝着反問道：

    “這樣不好嗎？”

    炎淵頓時愣了愣，旋即點頭：“是啊.若是早就和這莫測一夥，我們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我們早就是他的俘虜了，他沒有殺我們，便已經是饒命之恩。”

    “更何況，他剛剛又救了我們一次.”

    蒼嵐凝眉，不語。

    看來，怪物不會再嘗試進來了。

    行走在白色霧氣中的莫測露出了苦笑。

    他有意識體在蒼嵐與炎淵的身體中，還是能夠看到外面發生的事情。

    對於怪物突然異變，進行攻擊.莫測覺得是因爲自己的頭痛在晉升的過程中逐漸消失，也就是這情緒武器正在失效的情況被月魔感受到了，所以才命令這些白色的怪物殊死一搏，阻止自己脫離他的契約影響。

    他的頭痛的確在隨着深入白霧而減弱，這說明之前的預想是對的，只要嘗試突破嘆息之牆，就能在過程中擺脫月魔的技能控制。

    現在，頭痛的問題算是解決了。

    新的問題的是，這白霧似乎無邊無際

    這都走了多久了，感覺好像從九州市走到了班卡羅爾市，卻依舊沒能走到“彼岸”。

    那常心魔靈偶形成的保護層已經變的越來越薄，再過不久，就要被這白色的霧氣徹底瓦解。

    到時候，就要再次面對白霧的侵染了

    另外，原本就所剩一半的符源，在持續的消耗下也快要見底。

    一直心態平穩的莫測心底泛起了一絲急躁，然後轉爲擔憂。

    在這種心境下，眼前的白色霧氣反而更加濃郁了——如果說之前的白霧就像秋天清晨的薄霧，那麼現在的白霧已經濃郁到天氣預報拉響橙色預警的程度。

    對心理變化極爲敏感的莫測忽然瞪大了眼睛。

    白色霧氣濃郁了.

    沒錯，是濃郁了，原本的能見度與現在完全是兩個層次——現在的眼前已經是凝爲實質的白霧。

    平心靜氣，平心靜氣.莫測不斷深呼吸，告誡自己淡定。

    隨着心率重回正常，眼前的濃重霧氣再次開始變化，緩緩變得稀薄.

    真的如此！

    莫測忽然間有了一絲明悟。

    心態的變化，竟然會引起白色霧氣的變化！

    對了，這白霧的嘆息之牆本就是消散人性的過程，人性是可以與情緒劃等號的，在白霧之中的情緒變化正是這白霧要驅散的目標啊。

    而且若是這個觀點成立，莫測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環視周圍，打量周圍的霧氣，心中彷彿有道閃電劃過。

    若是這白霧本身只是爲了驅散人性帶來的情緒，那麼，終點應該是哪裏？

    是走出這白霧嗎？！不，不見得吧！如果按照剛剛發現的這個邏輯出發，應該是所有的情緒都消失吧？

    對，白色的霧氣會跟着情緒的變化而變化，那麼當人性徹底喪失時，人已經沒有情緒，那麼白霧還能存在嗎？

    白霧不在了，嘆息之牆還會存在嗎？

    莫測感覺自己發現了新大陸。

    所謂的“彼岸”，或許並不存在

    如果將突破嘆息之牆，達到的“彼岸”視爲終點的話，那麼這個終點應該是人性完全消散後的終點，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終點才對。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終點，更不是人生的終點，活着如果看成是一段過程的話，那麼每一段經歷，每一段感情，每一次的情緒變化都是終點。

    終點並非彼岸，而是當下！

    現在！

    現在！！！

    莫測目光中驟然閃過一絲漠然的光華，身上的符源也是不受控制的開始擴散。

    一絲來自於靈魂深處的，神性的華光在他周身浮現

    轟然一聲爆響，彷彿來自於遠古洪荒，使得眼前的白霧開始快速變的稀薄，快速消散。

    很快，白色霧氣竟是已經全部散去，周圍黑色漩渦再次出現，就連蒼嵐與炎淵兩個人嚴陣以待的情形都纖毫畢現，而隧道的那一邊，瘋狂遊走的情緒怪物此時全都安靜了下來，衝着隧道內幾聲嘶吼之後，竟是開始陸續離開。

    沒錯，白色霧氣消散了，莫測似乎從嘆息之牆內重回現實。

    不，也不在現實之中.莫大國公很快發現自己雖然懸浮於半空之中，但是卻好像在另外一個空間，蒼嵐與炎淵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他的變化。

    月魔的契約技能所帶來的頭痛.此刻徹底消失了！

    看着怪物全部離去，蒼嵐與炎淵目瞪口呆。

    終於，蒼嵐像是發現了什麼，再次轉頭看向莫測。

    此時的莫測依舊化爲一抹光華，只是此時那抹光華所散發出來的符源少了許多的狂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攝人的平靜，就像是靜謐月光下緩緩浮動的大海。

    “怪物走了！”炎淵提醒道。

    “嗯！”蒼嵐點了點頭：“莫測.應該是晉級成功了。”

    “哦？”炎淵皺眉：“這麼快？”

    蒼嵐則是白了他一眼：“剛剛你還嫌他慢的.”

    炎淵低笑了一聲：“此一時，彼一時嘛。”

    蒼嵐這才點了點頭，看着怪物遠去的隧道入口：“那些怪物走了，不在這裏繼續嘗試干擾莫測，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阻擋已經沒有意義了。”

    “說明莫測應該晉級成功了，不，更確切的說，應該是度過了危險期，至少.也已經擺脫了月魔的糾纏。”

    炎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錯。”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莫測所化的光華，感慨道：“二十多歲的紫級契約者啊在潘多拉千年的歷史上，有出現過嗎？”

    蒼嵐搖了搖頭：“沒有。”

    炎淵：“.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我感覺一陣輕鬆.彷彿，活了上百年，頭一次感覺自己好像選對了道路。”

    兩人相視，沉默。

    白色霧氣消失了。

    莫測的身體開始變化，變化成爲一隻碩大的，漆黑的豎眼。

    心眼

    心眼出現，周圍的情景也在跟着向外擴展，從此地的黑色漩渦開始向外擴散，達到了黑樹領域，並且很快再次超越了黑樹領域，覆蓋了整個鐵山祕境的遺址，再然後，是北方行省的高山與雪原，甚至到達了整個北方行省，整個大陸。

    心眼目光環視，似乎整個大陸的所有情景都在瞳孔中飛速閃過，每一個地方發生的事情都纖毫畢現地呈現在眼底.西貢行省的廣闊密林，九州市聯邦組織的祭奠莫國公儀式，艾耶爾庫拉島漂浮的天空之城，還有黑海行省風和日麗的海岸與沙灘.所有人，整個大陸發生的所有的事情，莫測感覺都能通過豎眼清晰的看到，甚至能看到路上遇到的兩個鐵民之間的對話，通過他們嘴脣的翕動而知道他們所談的內容，以及兩個人心中是何真實想法。

    心眼，似乎已經能洞悉一切。

    那麼

    老子是否晉級成功了？處於虛幻狀態的莫測意識對着自己問道。

    似乎，還不算呢。

    如果說白霧代表着嘆息之牆的話，那麼白霧消散，重回現實就代表着突破了嘆息之牆，已經衝過了半靈級別的最後一道屏障，但是莫測此時並沒有實體啊——此時的狀態可以說非常詭異，明明身處在這黑色漩渦之內，能夠看到這大陸上幾乎任何位置發生的事情，似乎是回到了現實之中，但問題是.自己就像是在以上帝視角審視現實的一切，卻無法參與這世界內的一切，因爲他自身的存在是虛無的，彷彿在另一個時空。

    說的通俗一點，莫測此時像是一個“幽魂”，雖然身處世界之中，卻是無法凝聚自身，進入現實。

    高級契約者絕對不是這個鬼樣子，可以參考顏洛，薩默菲爾德·唐很容易便能夠得到結論——莫測的進階還沒有完成。

    還需要凝結實體。

    如果說白霧消散是突破嘆息之牆，度過了升級的考驗，那麼現在就是想辦法重回現實，讓晉級徹底落地。

    心魘類的契約者，其核心是對於目標情緒以及心理狀態的把握，達到最終扭曲或者影響對方心智的能力類型，那麼凝聚實體.是否也與情緒有關呢？

    應該是的，契約的本質的符源，符源來源於情緒的變化，來源於負面的人性。

    可是現在莫測審視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滾滾而動的黑色漩渦，看着身處其中的蒼嵐二人，心中卻是有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冷漠。

    這種感覺就像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物世界，雖然感覺很有趣，但很難帶入其中，即便是看到非洲草原上的獅子圍攻一隻幼小的角馬，殘忍地將其大卸八塊，還是看到獅王暮年的衰落，被鬣狗圍攻並掏出了內臟，都無法引起自己任何的情緒波動。

    彷彿一切都是天道自然，生死輪迴已經不那麼重要。

    這是這是神性！？

    沒錯，是神性。

    莫測馬上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被神性所包裹，而他之前所具有的人性以及人性所包含的情緒已經被洗滌殆盡。

    所以，看什麼東西都是以神性的視角

    情感，似乎被斬斷了啊。

    心緒則是異常的平靜，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已經與自己無關。

    這種感覺並不好。

    莫測嘴脣有些顫抖，勉強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現在，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