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又一諸侯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花非花月夜字數:4482更新時間:24/06/28 12:33:33
    曹操悍然伐趙,中原再次開戰。

    這種天賜良機,江東自然不會放棄,開始組織攻蜀。

    若是單純談論戰略價值,蜀地對吳國來說不算是頂級,至少比起南陽和淮泗這兩處差很遠。

    但蜀地對關中卻至關重要,這裏不僅僅是大糧倉,還是攻長江下遊的第一站。

    吳國有沒有蜀地不重要,但關中沒有蜀地很重要,北方強權沒有蜀地很重要。

    但攻蜀不易。

    那裏是天然的割據之地,地處長江上遊,四面環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關要隘比比皆是。

    吳國有夷陵在手,蜀地攻不出來,但夷陵上游更是崎嶇難行,吳國也進不去。

    唯有從漢中進攻蜀地是最簡單的。

    張魯攻蜀多少年都沒有成就,劉焉此人還是比較有能力的,如今有強大的吳國相約攻蜀,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於心中到底懷着什麼心思,想想也知道,蜀地只有一個,不可能分給兩家。

    當初秦國和楚國分割蜀地,最後連天的戰爭,秦國徹底佔據了蜀地,楚國的國勢從那之後就開始降落。

    吳國和漢中國互相利用,都想着要獨自佔據蜀中。

    但當張魯率領漢中軍隊進攻蜀國時,先前說好一起進攻的吳國軍隊,卻按軍不動,根本不配合漢中王國的行動。

    本就實力不如蜀國的張魯,被狠狠地打回了漢中,氣的他直接怒噴洛楚不講信用。

    至於吳國爲何不出兵,其間原因就相當複雜了,與蜀國內的態勢有關。

    ……

    蜀國都城成都。

    蜀國除了成都平原外,大部分土地都在山中,在山中生活着許多蠻夷,以及許多被苛捐雜稅逼迫遷徙到山裏的漢人百姓。

    這些蠻夷在漢朝被稱作西南夷,曾經有過相當輝煌的戰績,先漢時,漢朝大軍在這裏慘敗,全軍覆沒,間接促成了戾帝的上臺,由此引發了靖難之役。

    戾帝時,漢朝武功強盛,四周的蠻夷都被他打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西南夷,甚至還短暫的建立了統治,但這些實際上從來就不可能歸入到中央政權的統治下。

    很簡單的一個原因,翻十幾個小時的山路,只爲了去一個只有十幾戶的村子收稅和徵兵,那只會拖垮帝國財政,羈縻是不得不羈縻,而不是古代人傻,不懂得改土歸流的好處,不懂得土官難以保證忠心。

    劉焉進入益州以來,西南夷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腹大患之一,不斷地衝擊朝廷對西南的統治。

    在朝廷權威崩潰後,益州就要安全獨自來處理這些西南夷問題。

    劉焉還是頗有手段的,在他鎮守益州的這些年裏,益州的西南夷處於被壓制狀態。

    但現在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因爲這世上萬事萬物都如同潮水般漲落。

    姬昭是不公平的。

    但真正的蒼天對萬事萬物是公平的,它公平的賜予每一個種族傑出的人,公平的讓每一個種族在世界這片舞臺上綻放屬於自己的光彩。

    不是只有漢人會出現英才的,在漢人嘴裏,這些人是蠻夷,在蒼天眼中他們都是自己的子民。

    西南夷中就出現了一個頗爲傑出的人物,竟然能夠糾集西南不少的夷人部族,共同進犯益州。

    這一下就讓劉焉犯了難。

    蜀王宮中,劉焉踱着步,有些憂慮的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夷人進犯,我軍自然是要去抵禦的,但那吳國和張魯同樣要進犯益州,三線作戰怎麼能勝呢?”

    前益州別駕從事,如今的蜀國相張鬆卻出列說道:“臣以爲大王的擔心是多餘的,張魯又怎麼配和您所比擬呢?

    吳國就更不需要擔心,掌握吳國的是公子楚,他出身洛氏,有一條底線是絕對不會破的,那就是絕對不會和蠻夷一起進攻諸夏同宗。

    只要大王您率領大軍出擊夷人,再派人前往告知公子楚,那公子楚就一定不會跟着張魯來進攻我蜀國。

    若是公子楚敢違反這個鐵律,那昭城也不會饒恕他。”

    張鬆的表情很是認真。

    劉焉則有些半信半疑,對他而言這可是社稷大事,一點點的風險都不願意去冒。

    張鬆見狀直接下猛藥道:“大王,這有什麼可猶豫的,即便是公子楚真的敢來,短時間不可能攻破益州的防禦,您完全來得及佈置接下來的事。

    若是他真的不來,那豈不是賺大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劉焉咬了咬牙說道:“好,子喬,就按照你所說的去做,前往南郡告知公子楚我益州要和西南夷決一死戰的消息。

    若是吳國敢來,縱然兩線對敵,我蜀國亦毫不畏懼。

    寡人將親率大軍,征討西南夷,使南疆安定。”

    劉焉率領着蜀國大軍出成都,另外派遣使者順着長江往江陵而去。

    收到劉焉消息的那一刻。

    洛楚眼中爆發出了極亮的光,幾乎在一瞬間,他就知道蜀國裏面有高人,輕聲笑着問道使者,“不知是誰請使者前來告知此事?”

    使者自然是蜀中士族之一,聞言當即挺起胸膛驕傲道:“回吳公,提議者,乃是我益州士族冠冕,張鬆張子喬,我蜀國國相。”

    張鬆。

    洛楚恍然大悟,此人的名字他是聽過的,畢竟張氏乃是蜀中大族,張鬆的哥哥當初就是益州別駕,後來張鬆又做了益州別駕,張氏在益州地位相當高。

    而且張鬆此人頗有聲名,如今看來,果真是名不虛傳,僅僅這一計,就可以說是直接打到了洛楚的七寸之上。

    洛氏子的道德底線很靈活,但這恰恰意味着洛氏子是有一條不可逾越的底線存在的。

    這條底線落在才智之人的手中,就如同現在的張鬆,就能夠使出很多的計策來。

    但洛楚並沒有什麼不高興。

    只是微微笑着說道:“還請轉告蜀王以及張相一句話,王道不偏安,夏夷不兩立,希望蜀王清剿夷人能夠得勝,若是藉着清剿夷人,而做出一些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可就不要怪本公不客氣了。”

    他只是微微笑着,卻帶着森森的寒意。

    使者打了個寒蟬連忙離開了這裏,吳國羣臣聽罷對話後,紛紛對視着,他們其實是不贊同放棄進攻益州的。

    你劉焉打蠻夷和我們打你有什麼衝突?

    這叫趁伱病要你命。

    打仗這種東西,還講什麼道義。

    等到把你劉焉幹掉,區區西南夷而已,難道還能是我吳國的對手嗎?

    洛楚擡眼望了衆人一眼,而後緩緩說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若劉焉真的前往征討西南夷,我軍便按兵不動,等蜀中戰事結束後再進攻。

    本公此意已決,諸卿不必再勸。”

    洛楚的聲音中滿是不容置疑,這是他極少展現的態度。

    在吳國的臣民眼中,洛楚是個善於納諫的人,但如今卻如同冰冷的鋼鐵。

    面對這種狀態的洛楚,衆人自然接受他的命令,如今的吳國終究是洛楚爲主。

    見到衆人皆離開宮中,洛楚微微皺了皺眉頭,而後嘆了口氣。

    在如今的吳國中,他算是保守派,而隨着吳國逐漸變強,激進派越來越多。

    曾經支持自己的吳郡六姓中也有一些二代屬於激進派,比如陸氏的陸遜,就發出過要見識見識天下英傑的豪言。

    如今自己的威望高,還能夠短暫壓制一番,以後如果整個吳國都是激進派,那即便是洛楚也改變不了吳國的戰略方向。

    ……

    話說蜀國使者將洛楚的話帶回蜀國後,劉焉得知洛楚果然如同張鬆所預料的一般不再進攻蜀國,當即大喜,朗聲笑道:“子喬果然有能啊,若是吳國不出手,此番我蜀國無礙。

    這些夷人不在山中苟活,竟然敢集結起來進入我蜀國之中,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該要讓他們重新感受一下,曾經的中原天兵的強大了。”

    張鬆有奇謀,不僅僅會理政,在謀略上同樣是一把好手,當即說道:“大王,西南山地中多瘴氣毒物,若是在那些山中作戰,我軍極有可能陷入埋伏中,或者生出瘟疫來。

    況且那些夷人終日在山間打獵,最是擅長山地作戰,靈活至極,我軍恐怕不是對手。

    臣以爲,若是能誘敵深入,使夷人進入平原,那我軍定然能輕而易舉的克敵制勝。”

    劉焉沉吟了一下,覺得張鬆說的有些道理。

    但他思索了一番說道:“子喬,若是放任夷人進入平原,定然會對我蜀國的土地造成傷害,寡人曾經聽聞,傷人於敵國中乃是戰爭中的上等,如今我軍卻主動放任夷人入境,是否不妥啊?”

    張鬆聽的簡直想罵娘,主動佈下口袋陣將其放進去和不得不讓對方進來,這能一樣嗎?

    不懂就不要多說話。

    心中懷着如此多不滿的想法,張鬆略顯潦草的臉上卻並沒有顯現出來,反而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安慰道:“大王。

    您所說的有道理,但臣以爲,只要能大幅殲滅夷人,些許損失是值得的。

    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不放出誘餌,魚兒又怎麼會上鉤呢?

    大王乃是明主,想必明白這個道理。”

    劉焉依舊有些猶豫,張鬆直接下了狠料,沉聲道:“大王,若是大軍進入山中與夷人遭到損失,那之後不僅僅是吳國,恐怕就連漢中張魯都阻擋不住了。

    您可要三思啊。”

    這話一出,劉焉立刻同意了張鬆的辦法,對蜀國來說,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張鬆領命走出大帳外,聞着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馬糞味道,以及廚藝很差的煮飯味道,他心情很是複雜,暗道:“劉焉實在不是英主,他的兒子劉璋,更是不成器,恐怕就連守成都做不到,我這一生本領,難道都要在蜀中蹉跎嗎?”

    想到這裏,張鬆就有些哀怨,他身懷大志,想要做出一番功業,結果卻在此蹉跎,真是讓人唏噓。

    張鬆邊走邊思索着,“劉氏保有益州的時間恐怕不會長久,該要尋找誰作爲未來的主君呢?

    吳國嗎?

    公子楚的確是一個好的主君,但他的兒子不是吳國繼承人,這是個大問題,蜀中士族到了吳國中,還能夠得到足夠高的地位嗎?

    我進入了吳國中能夠成爲決策的人之一嗎?”

    張鬆左思右想,不知道該要選誰,如今天下值得投效的人就那麼多,實在是不好去找啊。

    劉焉還不知道因爲自己略有些拉胯的表現,麾下的第一文臣竟然準備拋棄他去投靠別人了。

    ……

    蜀國和西南夷之間的這一場戰爭,並不引人注目,甚至在中原諸侯眼中,這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但對蜀國來說,這卻至關重要。

    尤其是對劉焉來說,這甚至關乎着他未來的歷史評價。

    他這一生按部就班的升遷,沒有什麼過錯,也沒有什麼大的功績,在史書上會是平平淡淡的一個官員,甚至不一定能夠上得了史書,只會在別人的傳記中記上一句,提上一嘴。

    於是在有了稱王的機會時,他毫不猶豫的稱王,一個稱王的人,一定會被記錄在史書上。

    但史書上的評價,那就需要自己去爭取了。

    洛氏記史,很重要事功,其中有內功和外功之分,打蠻夷就是典型的外功,基本上都要大寫特寫。

    如今有這個機會,劉焉當然不會錯過。

    然後他就病倒了。

    突如其來的疫病掃過雙方的軍隊,劉焉想要回軍成都,但他感受了一番身體狀況,根本就來不及,只能在半睡半醒中,讓張鬆主持接下來的戰役。

    他則在軍中接受醫者的治療,但他本就上了年紀,最終還是沒能撐住,在臨死前他決定留下一些話,以便日後記錄在史書上。

    於是將衆人集結起來,將心中思索了許久的話,在衆人面前講出。

    望着羣臣面色各異的神情,劉焉卻有些欣喜,甚至就連身體的痛苦都減輕了一些,這些人的反應證明這番話真的很好。

    又交待了之後蜀國的繼承問題,劉焉便在一個夜間溘然長逝。

    ————

    劉焉宗親貴戚,少有聲名,卓然於劉氏間,值靈帝時,聞益州有天子氣,遂狡言以放益州,入益以來,臣民咸和,蜀中殷富,頗有興盛相,焉亦常自樂矣。

    諸侯相王,焉亦屬之,旁疑之,焉曰:“白馬之盟,非劉而王者,天下共擊之吾乃皇親,爲王適宜,豈若亂賊有不軌之心乎?”

    遂以蜀爲號,建制道寡。

    建安中,討夷染疫,猶不退卻,謂益州臣曰:“素王曰:‘王道不偏安,夏夷不兩立’,吾命輕如鴻毛,諸夏重於泰山。”

    遂薨,蜀中皆服白治喪。——《後漢書·劉焉劉表劉虞袁術公孫瓚列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