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生吞

    視頻裏，程衛國一把鼻涕一把淚，陳述自己被天殘遊戲的人蠱惑，在網上發表不實言論的事情。

    望着視頻裏老人微微顫抖的臉，肖瀟抄起枕頭砸在地上。

    門前光影暗了。

    “呦，”

    是池城的聲音。

    肖瀟趕緊別過臉去，把手機屏幕關上。池城撿起枕頭，走到肖瀟牀邊，“喏，你剛纔差點砸死我。”

    呲……

    肖瀟冷不防笑了。

    下一秒，肖瀟轉眼看池城時，眼底已經佈滿了歉疚。

    “池總，我，”

    肖瀟剛準備說出口，她彷彿被什麼定住。

    緊接着，她紅彤彤的眼底撥開烏雲，升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堅毅。

    “你等等。”

    她撈過電話，雙手捧着撥出一個號碼。

    嘟嘟嘟……

    十來聲過去，手機聲音外泄。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未能接通，請稍後再撥。”

    肖瀟就像彈簧似的，從牀上彈起來。

    她從衣櫃裏扯出一套衣服，抱着衣服衝進衛生間。很快，衛生間裏傳出肖瀟的聲音，

    “池總，我還要去一趟程建斌家。”

    -

    坐在高鐵上，肖瀟覺得自己在夢遊。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十二小時不到，就能反轉成這副模樣。打開手機，科技和遊戲板塊的新聞，已經成了這場鬧劇的狂歡地。

    程衛國的視頻被瘋傳，天殘成了遊戲界毒瘤。

    坐在窗邊，看着窗外飛馳的黃土地，肖瀟想起了程衛國的臉。他臉上的皺紋和這片土地一樣，滿是溝壑。

    雖然只見過一次，程衛國在肖瀟眼中，是個真誠的人。肖瀟相信，昨天的那番舉動裏沒有陷進，完全是他真情流露。

    但，僅僅一晚上，是什麼事情讓他徹底反轉……

    肖瀟眯起眼睛。

    陳夢的臉在腦中劃過。

    再次來到程衛國家，他連門都不開了。肖瀟一直站在門外，直到大雨傾盆而下。肖瀟站在雨中，目光寸步不移屋裏的窗戶。

    噠噠噠！

    約莫五六分鍾後，程衛國舉着傘衝到門前。

    他把傘塞給肖瀟，

    “姑娘！你別來了，”

    肖瀟聞到濃厚的煙味。

    她看着老人，老人眼泡浮腫，眼底縱橫交錯全是血絲。看上去很疲憊，應該是一夜未眠。

    “程叔，你知道我爲什麼來。”

    程衛國不敢看她。

    肖瀟倔強，用身體抵住鐵門。

    “因爲陳夢，對麼？”

    說話間，肖瀟鼻腔一熱，血就像擰開了龍頭似的，呼啦啦的涌出來。程衛國嚇了一跳，多哆哆嗦把肖瀟扯進屋裏。

    他遞給肖瀟毛巾，眼底神色複雜，

    “新的，還是建斌留下的。”

    肖瀟接過毛巾時，她凍得全身哆嗦。也許是冷，她腦子異常活躍。

    “陳夢威脅你了？”

    肖瀟處理好自己的血，直抵問題核心，

    “我知道您不會被利益收買，剩下的只有一個原因。您被陳夢威脅了，但是我想不通，你和陳夢唯一的聯繫是程建斌。”

    肖瀟眼底涌出疑惑，

    “她拿什麼威脅你？”

    程衛國又給肖瀟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的手邊。

    他似乎又很多話要說，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只能咽下去。

    屋裏，沉默的空氣嗡嗡作響。

    “孩子？”

    肖瀟脫口而出，一旁的程衛國低下頭，他彷彿是枯萎的老樹，連最後一絲水分都沒了。

    這只是肖瀟的猜測，可是看見老人的反應後，肖瀟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程建斌死了，陳夢和程家的關係就斷了。老人不是愛財之人，如果硬要扯上關係的話，那就只能是孩子。

    “她說她懷孕了？”

    肖瀟乘勝追擊。

    老人窩在牆角，點頭。

    “嗯，說是三個月了。”老人搓了一把鼻涕，“如果我再亂說，她就會打掉孩子……建斌命苦，我想給他留個後。”

    程衛國撲通一聲跪在肖瀟面前，

    “肖經理，我對不起你。”

    肖瀟往後退了一步，讓在老人身邊。

    雖然很殘酷，肖瀟還是狠下心，

    “大爺，你確定陳夢的孩子，是程建斌的？”

    老人雙眼圓睜，驚恐的看向肖瀟，

    “她不會騙我，這，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敢撒謊騙我？”

    肖瀟雙眼晦暗。

    他，太低估人性之惡了。

    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想，肖瀟拿出跟蹤陳夢時收集的照片。照片上，是陳夢挽着一個男人，出入賓館的照片。

    肖瀟指尖一劃，滑倒了下一張。

    這是幾張欠條攏在一起，拍攝的照片。

    又是一劃，下一個是視頻。視頻裏，剛纔和陳夢一起進賓館的男人翹着腿，和對面拍攝的人炫耀，

    “那女人啊，就是浪得厲害。爲了和我在一起，騙她老公的錢。明明欠了十萬的外債，她硬說欠了四十多萬。”

    “她想和我結婚，說懷了我孩子……”

    男人叼着煙，臉上一副無賴相。

    “你怎麼知道是你的？”畫面外，響起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他老公癌症晚期，硬不起來了。”

    肖瀟把手機放在油乎乎的桌面上，老人的手顫顫巍巍伸過來。懸停在手機上好半天，猛地收了回去。

    “啪啪！”

    兩聲悶響。

    程衛國狠狠甩了自己幾巴掌。

    “我蠢啊！”

    他跪在地上，抱着頭失聲痛哭起來。

    -

    肖瀟在回到江城時，她已經挺不住了。下高鐵的時候，她腿一軟，往前撲了過去。所幸列車員及時攙扶住了她。

    坐在休息室，肖瀟把所有的材料都發給了曲小星。

    其中包括程衛國再次錄製的視頻，還有肖瀟手機裏的東西。一切發送完畢後，肖瀟鍵入了一行字。

    【別讓陳夢翻身。】

    做完一切，肖瀟精疲力竭。

    她抱着手機，想着叫個網約車。可她剛準備站起來時，肖瀟犯了難，她全無力氣，能不能挺到候車區，還是個問題。

    就在這時，廖淮左的電話進來了。

    “對不住啊，我這幾天太忙了。我剛知道你公司出事了，要緊麼？”

    肖瀟咬了咬牙，

    “能不能來接我一下，高鐵站……”

    她提着一口氣，等到了廖淮左。

    肖瀟坐在廖淮左車上的時候，她徹底放鬆了下來，一路上，深秋的陽光射在她臉上，暖洋洋的。

    “接下來，池城就是一片坦途了吧？”

    她稀裏糊塗的說着些什麼，陽光照在她臉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嗯，一片坦途。”

    廖淮左握住方向盤，淚水模糊了雙眼。

    肖瀟在醫院輸完液後，廖淮左就把她安排在了自己的醫生休息室。這間房沒有窗戶，白天也透不進一絲陽光。

    嗡……

    肖瀟手機屏幕亮了。

    廖淮左剛打了瓶水回來，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機。

    【沒記性】

    廖淮左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肖瀟把謝強兩個字刪除了，只剩下原來的外號。他放下水瓶，準備接起電話。

    他想到之前的事情，又很快的收回手。

    他把手機放在肖瀟手邊，準備去手術室了。

    下手術檯時，已經是八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廖淮左匆忙趕回到休息室，剛把手搭在門把上，就聽見肖瀟打電話的聲音。

    “池總，我真沒聽見手機響。”

    “我，我在賓館，我明天回去。”

    廖淮左捏住門把，心中隱隱生起酸澀。

    他鼓足勇氣，想推開門和肖瀟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就像是燙人的碳頭似的，被他活生生的吞了回去。

    廖淮左恨自己，他沒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