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水蛭

    程建斌被120擡走的時候，已經沒有身命體徵了。

    急診室的走廊上，肖瀟坐在角落。

    程建斌的行爲，肖瀟爲他不齒。但一個生命的消失，她卻是無比惋惜的。他和自己不一樣，他揹負了好幾個人的命運。

    而自己不同，自己沒有親人，死了也沒人會記得。

    肖瀟坐在冷冰冰的不鏽鋼板凳上，抱着自己的肩，“原來，癌症病人生命最後，也就是幾秒鐘的事情，說死就死了。”

    池城坐在一旁，他下頜線緊繃着。

    肖瀟的自言自語，他聽見了。

    也不知道爲何，他的心有點疼。

    他偷偷的瞥看肖瀟，只見抱着自己的身體的手，越來越緊。池城起身，脫掉自己的外套，扔給肖瀟。

    肖瀟毫無察覺。

    任憑外套掉落在地上。

    此時此刻，她腦中裏只有一個想法。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都不能浪費。

    “程建斌呢？”

    走廊盡頭，女人的尖叫聲劃破寂靜。

    肖瀟順着聲音看去，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攙扶着一個老太太正往自己這邊趕。

    護士走出護士站，攔在兩人跟前，

    “小聲點，這裏是急診。”

    女人縷了一下頭髮，撒潑似的指着護士罵，“我家死人了，你讓我怎麼小聲？敢情死人的不是你家！”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肖瀟走了過去，

    “你好，我是天殘的老闆。”

    池城謹慎四周查看，跟在肖瀟身後。

    一聽是天殘的人，女人頓時發瘋。她推開護士，衝到肖瀟跟前，開始拉扯肖瀟的頭髮。她身上涌出濃厚的香水味。

    “你們殺了我老公！”

    女人哀嚎，

    “上班上死人了，你們就是殺人兇手！”

    啊……

    女人一聲慘叫，肖瀟瞬間掙脫了女人的手。鎮定下來後，肖瀟看去，池城抵在自己身前，用僅剩的手牢牢攥住女人的胳膊，

    “放開她。”

    他聲音不大，但是很沉，威懾力十足。

    女人原本是怔住的。

    可她眼見池城少了一隻手，侮辱性的詞彙就不斷飈出口，

    “死殘廢，你想死啊！”

    她罵着，還招呼身後的老太太和她一起罵，

    “媽，你倒是說話啊！”

    身後，老太太也衝了上來，叉着腰和她一起罵池城，兩人專攻下三路，字字不離髒話。

    “閉嘴！”

    肖瀟把池城護在身後。

    池城情緒穩定，但肖瀟已經忍不住了。罵池城，比罵自己還要難受千百倍。

    “嘴巴放乾淨點。”

    女人一撩頭髮，

    “乾淨？行，賠錢啊！人死在你們公司，你們不用承擔責任麼？”

    女人慟哭，向周圍圍觀的人求援，把自己丈夫死在公司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他就是累死的！”

    女人做總結陳詞。

    死者爲大，肖瀟原本想忍住這口氣，不和死者家屬爭執。可是這女人越說越離譜，肖瀟還是沒憋住，

    “陳夢，”

    她叫了一下女人的名字，女人明顯抖動了一下。

    “程建斌出賣公司，是爲了錢。”

    肖瀟走到陳夢身邊，眼底是不屑。

    “有了錢，才能供養你和你媽這兩個吸血鬼。一個每天打麻將欠債，一個沉迷於保健品。你們有手有腳，不出去做事掙錢。卻讓一個癌症末期的病人，出去掙髒錢？”

    這些事情，都是肖瀟在錄用程建斌後，就掌握的情況。

    程建斌父母在農村，和城裏女孩陳夢結婚。

    婚後，陳夢一直不工作。打麻將把程建斌每月兩萬多的工資揮霍一空。

    最近，她欠了一大筆的賭債，或許是想臨死前給老婆再掙點錢，程建斌鋌而走險，和綠蘿遊戲做了一場大戲。

    池城眸色漸深，原來肖瀟做了這麼萬全的準備。

    “你們真是好有愛的一家人啊……”

    肖瀟三言兩語，把這個小家扒光了。

    陳夢臉上掛不住，指着肖瀟破口大罵，“資本家，你就是個黑心鬼。我老公癌症末期還要給你們打工，你們真是喪良心啊！”

    老太婆也不甘示弱，

    “報警！”

    她扯着自己女兒，

    “報警，要讓他們賠錢，讓他們知道知道厲什麼叫王法。程建斌死他們公司裏，他們還要污衊程建斌的爲人！”

    女人掏出手機，觀察肖瀟的神情。

    一般，只要家屬報警，公司方都會懼怕影響，用錢了事。

    肖瀟煞有介事，跟着點頭。

    “我來幫你們。”

    說完，肖瀟掏出手機，直接撥打了報警電話。

    這一番操作，把母女二人整傻了，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肖瀟葫蘆裏賣什麼藥。

    警察來後，母女倆連哭帶嚎的，把警察圍的團團轉。警察好容易掙脫出來，舉着執法記錄儀，

    “報警人是誰？”

    肖瀟這才走了過去，

    “我，”

    警察託着文件夾，問肖瀟問題。

    陳夢拖着老母親擠上前，聲淚俱下，“警察叔叔，我家死人了，能不能先顧我們的事情啊？”

    警察掏出警官證，

    “我是經偵，你這事兒建議報派出所。”

    經偵！

    陳夢一下子懵了。

    原來肖瀟所謂的報警，竟然指的是程建斌私賣公司機密的事情。

    陳夢腦子轉的很快，萬一程建斌的罪行落實，自己不僅要不到賠償，說不定還要賠償天殘一大筆錢。

    她掏出手機，也重新報了警。

    派出所的民警來後，陳夢爲了把事情鬧得更大，坐在醫院走廊上大哭不止。

    “我就一個訴求，我老公死在他們公司，他們必須賠償。”

    肖瀟那邊已經陳述完案情，在經偵警察的陪同下，來到了陳夢這邊。池城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遇見有人拿手機拍攝，他則躲在一邊。

    “程建斌有癌症末期的事情，我撇在一邊。他雖然去世了，但就他出賣我司機密的事情，我會提請訴訟，用他的遺產作爲補償。”

    兩女人一聽，跳起來要撕了肖瀟。

    肖瀟穩如泰山，

    “你們索要賠償，也可以告我司。”

    肖瀟神情嚴肅，揚起手中的手機，“但有一點我提醒你們，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關於他的罪行，程建斌已經認了。”

    肖瀟點開手機的監控，程建斌在辦公室裏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母女二人對視，一時間焦灼起來。

    她不打算和這兩人浪費時間，

    “你們趴在他身上喝血，比癌症晚期更可怕。”

    陳夢不甘心，

    “我會找律師！我會告你們。”

    肖瀟點頭，

    “那就快點吧，我這邊律師已經找好了。”

    -

    律師，是池城找的。

    當天下午，肖瀟就和律師碰面。

    對於賠償，肖瀟設定了一個界限。程建斌的房產是多少錢，賠償就要多少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關於這點，曲小星問過肖瀟的用意。

    她不理解爲什麼一定要用房產去衡量追償標準。

    肖瀟沒有解釋，她只是給了曲小星一個地址，

    “勝訴，是一定勝訴的。賠償款到位，平了公司的損失後，剩下的錢全部寄給這個人。”

    曲小星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名字。

    【程衛國】

    這人，應該是程建斌農村的家人吧。

    下班時，曲小星等在樓下，

    “肖姐，你今天臉色不好，我開車了，送你回家。”

    曲小星揮了揮手中的鑰匙，這是她前兩天剛提的車，是一個兩人座的小電車。肖瀟剛要答應，被池城截胡。

    “我和肖總還有點事。”

    池城拉着肖瀟的手，直接從曲小星身邊擦過。

    一陣腹誹。

    曲小星看着兩人消失的背影。

    小城總的背影可真是帥炸了，雖然沒了一隻手，但氣勢和風度都一點不輸超模。

    還有肖姐，瘦瘦弱弱的，看上去怎麼就那麼舒服。

    莫名的，她覺得兩人好配。

    “看你兩眼冒星星……”

    魏亮端着杯子，從曲小星身邊走過。她在回過神來的時候，肖瀟和池城早就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