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不請自來

忽的，原本坐在肖瀟側面的醫生，伸出自己的手，

    “你好啊，我是廖淮左的同學。你叫我老唐就好。”

    肖瀟感覺侷促。

    但，還是自然的伸出手，和老唐淺淺一握。原來，前些日子，廖淮左在這層樓遇見肖瀟時，就知道她可能在隱瞞什麼。

    耐不住好奇心，他還是找同學查了肖瀟的病歷。

    癌症……

    這兩個字，放在她身上，尤其沉重。

    哥哥截肢不久，需要照顧。妹妹又是癌症晚期。

    前陣子，廖淮左急於幫池城佩戴假肢，也有想讓他趕緊振作，儘量幫肖瀟減輕負擔的原因。

    畢竟，妹妹病情嚴重，以後的哥哥只能自己面對世界了。

    就在這時，值班護士推門進來，

    “唐醫生，急診室，有車禍傷者。”

    老唐快步走向門口，回頭看了一眼二人，目光意味深重落在了廖淮左臉上，“你勸勸你朋友，不按時打針，又不尋求其他治療方式，這樣下去，生存期這個問題……”

    言盡於此。

    砰！

    門合上了，外面嘈雜的聲音猛地變小。

    廖淮左看向肖瀟。

    肖瀟有預感，他要勸自己。畢竟，爲了只見過一次面的池城，他都能熱心又耐心。

    “你哥，不知道你病了吧？”

    廖淮左劍走偏鋒。

    肖瀟被問住，臉色驟然變白。

    她隱瞞了池城好幾件事，其中的一件，就是自己的病情。池城只知道自己癌症，但是不知道自己癌症晚期快掛了。

    如果這件事被他知道，自己就會被掃地出門。

    “你別告訴他！”

    肖瀟情急之下，站了起來，

    “我哥身體不好，他會受不了的。”命令式的語氣說了一長串，肖瀟突然覺得不妥，她軟了軟，眼圈紅紅的。

    “我哥命苦，我，也差不多。”

    短短幾個字，廖淮左已經受不了了。他掏出隨身的手帕紙，扯出一張，慌忙遞給肖瀟，“對不起！是我不應該說這些。”

    見肖瀟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一言不發，廖淮左真的急了。

    “我怎麼告訴他呢？我也要找得着他才行。”

    ……

    對哦。

    肖瀟鬆了一口氣，她轉過身去，狠狠吐氣。

    身後，廖淮左拿着肖瀟的病歷，開始研究。雖然他是骨科大夫，但是關於癌症問題，他也是很有瞭解的。

    “你現在，只是注射迪信利單抗麼？”

    廖淮左眉眼有陰雲。

    肖瀟點頭。

    晚期了，手術也做不了。注射這個藥，也只是在拖時間。

    死亡，

    只是早晚問題。

    “安羅替尼加吉西他濱加順鉑，這個組合你試過沒有呢？”廖淮左語氣有些焦急，眼底焦急的情緒也要溢出來了。

    肖瀟沉默。

    當年，自己媽媽發病時，池城媽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也沒有救回媽媽。

    自己的病和媽媽一樣，還是不要浪費錢了。

    “謝謝你啊，我已經來不及了。”

    噌！

    廖淮左猛地起身，

    “你不試試，爲什麼就說來不及。你知道生命有多可貴麼？”他情緒激動，說話的時候聲音顫抖，“你憑什麼浪費？你怎麼能漠視生命！？”

    肖瀟差異。

    仰頭看着廖淮左。

    自己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你安心治療，藥費的問題我負責。就這樣。”

    廖醫生說話向來溫柔，這是怎麼了。

    “廖醫生，我的事情，真不用你操心。”

    肖瀟壯着膽子。

    別說兩人萍水相逢，就算兩人是極其要好的朋友，她肖瀟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贈與。

    “我想幫你。”

    廖淮左眼底紅了。

    -

    肖瀟注射時，廖淮左坐在他身邊。

    眼前，是華燈初上，甚至能看清對面小區裏遛彎的小白狗。肖瀟有些累，靠在沙發上，默默的感受煙火時間。

    “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廖淮左覺察出肖瀟的無聊。

    肖瀟扭臉，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運氣挺好。有醫生陪打針，還有醫生負責解悶。但，你應該很忙吧，我覺得你應該趕緊回家。”

    廖淮左只是抿了一下嘴，給肖瀟講了一個令人窒息的故事。

    “我有個朋友。他原本去年十月份要結婚的。”

    肖瀟靜靜地聽着。

    “就在去年過年的時候，他未婚妻出了車禍。截肢，她的情況比你哥哥還糟糕，她是從大腿這兒截的。”

    廖淮左擡起手，在自己腿上比劃。

    他的手，微微顫抖，很無力。

    肖瀟似乎猜出七八分了，窒息感越來越重。

    她眼底有點燙，看着廖淮左。

    “現在呢，恢復的怎麼樣？”

    廖淮左笑了一下，眼底的絕望就像蛛絲網，蔓延而出，把整張臉包裹住了。

    “跳樓死了。”

    肖瀟張着嘴，呼吸越來越急促。

    在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時候，眼淚順着鼻尖，啪嗒啪嗒的流淌下來。她默默低下頭，心裏燙的要命。

    廖淮左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趕緊掏出紙巾，

    “嚇到你了吧？”

    肖瀟沒吱聲，她四肢軟軟的，感覺自己坐在雲上，飄來飄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幾分鐘後，她才緩過神。

    她的臉，蒼白的就像雪，

    “我去一趟衛生間。”

    肖瀟有些失神，快步走向衛生間。

    她終於理解，爲什麼廖淮左情緒突然變動，那麼嚴厲的讓她珍惜生命。再貼近的朋友，也不會有這麼深的感悟。

    可，自己也想珍惜，

    但，沒機會了。

    嗡……

    廖淮左看向旁邊的座位，是肖瀟的手機響了。

    【沒記性謝強】

    原來是肖瀟哥哥打來的電話。應該是妹妹回去晚了，他着急了吧。廖淮左猶豫了兩秒鐘，還是幫肖瀟接聽了。

    “你好，我是廖醫生。”

    話筒那邊，沉默着。

    “你不記得我了吧？上次你昏倒，是我給你看的幻肢痛。”

    廖淮左自我介紹。

    莫名的，廖淮左扶了一下脖頸，他覺得脖頸處發涼……

    “哦，”

    話筒裏，池城慢悠悠的發出聲音，

    “想起來了，你和我妹妹在一起？”

    廖淮左緊抿了一下嘴脣，他答應過謝曉娟，絕對不會把她癌症晚期的事情，告訴她的哥哥謝強。

    “是的，她有些感冒在醫院打針。我們偶遇，她去衛生間了。”

    話筒那頭，聲音明顯變沉默。

    “行，麻煩廖醫生，一會兒告訴他我找他有事。”

    池城掛電話很麻利，廖淮左甚至來不及反應。

    -

    咚咚咚……

    辦公樓下，傳出敲玻璃的聲音。敲玻璃聲音沉悶，類似於暗夜中的悶鼓。

    池城驚坐起來。他收起手機，站在窗簾後，掀起一角。

    張熙？！

    -

    樓下。

    張熙把臉對着攝像頭，輕聲，

    “開門，別鬧出動靜。”

    池城眼底涌出厲色。他通過智能解鎖，給張熙打開了鎖。兩人坐在暗房裏，面對面，一句話也沒有。

    張熙坐在沙發一角，目光在這個小暗房裏掃了一遍，他眼底的情緒很複雜。有震驚，還有悲傷，還有一種淡淡的釋懷。

    半晌，張熙先開口，他雙腿緊緊閉攏。

    “池總，抱歉用這種方式，和你見面。”

    呵呵……

    陰冷的笑聲，在房間裏迴盪。

    暗房面積不大，但是在這裏，卻有了明顯的迴音，張熙鼻尖上微微滲出汗珠，他擦了一下。

    “讓我猜猜……”

    池城翹起腿，很感興趣的盯着眼前人，

    “讓我猜猜我是怎麼暴露的。”

    他身子往前一傾，眼角泛出狡黠。

    “你查了我這兒的用電量。”

    張熙有些驚詫，還是點頭認了。

    “嗯，我原本準備查視頻監控，發現被人覆蓋了。我只能用笨法子，去查電量。晚上的用電量和白天持平，這點不對。”

    張熙不僅跳出漏洞，甚至還給出建議。

    “裝個太陽能板。沒人能查出來。”

    嗤……

    池城笑了，聲音帶着些許殺意，

    “你找我最好有事。”

    池城冷眼掃過張熙，重新往嘴角塞了一顆煙。

    檯燈下，張熙拉開揹包，從裏面掏出辭職信。

    “我明天回京，提請辭職。隨時都能入職天殘。”張熙又掏出電腦，在上面噼裏啪啦的鍵入些什麼。

    他很快融入新角色，開始給池城作報告。

    “公司新開發的兩個小遊戲我也看過。配合美佳的宣發陣容，應該能爆一個。”

    說完，張熙擡頭看向池城，眼中滿是期待，等待池城最後的決策。

    然而，池城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手指揚起，輕蔑的劃過張熙，指向隱形門。

    “我說了，讓你趕緊走。”

    張熙不解。

    說心裏話，他只要現在把辭職的消息放出去。國外的大公司會輪番過來接洽他。就在去年，池城也是這麼做的。

    那時的池城，放出最大的誠意，要給自己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如今，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他卻不要自己的主動加盟？

    “你還是不信我的話。”

    張熙只能想到這點。

    池城起身，緩緩走去，靠在張熙那邊的桌沿兒上，他俯下身子，眼中帶着寒意。

    “這是其中之一。

    還有，你好自信吶。我做遊戲公司，沒你不行，對麼？”

    他撕去僞裝的溫和。

    論智商，池城還沒輸過。

    就算張熙是天才，自己也不是吃素等死的。

    “池總，你誤會了！”張熙急着站起來，侷促的和池城解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

    就在這時，池城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撈過手機，當他看見屏幕上的字時，眼角忽的彎了一下。

    噓……

    張熙立刻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