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好險

    坐在牀邊，池城鬆了口氣。

    肖瀟昏倒？

    那可太好了……

    再也回不來才好。

    池城瞥了一眼肖瀟的牀。

    這個月來，第一次有了輕鬆的感覺。他躺在牀上，感覺身體沒那麼沉重了，就像一隻輕飄飄的羽毛，隨風搖着。

    他現在只想躺在牀上等死，一點也不想看見過去的人，更不願想起過去的事。

    他緩緩閉上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嗡嗡嗡！

    手機再次瘋狂震動，就像被窩裏被塞進去一串炮仗。池城驚出一身冷汗，他掏出手機，還是大馬猴打過來的電話。

    “你打錯了！”

    池城接通電話，語氣凌厲。

    “對不住啊，我也不知道找誰好了。這姑娘的通訊錄裏，只有你一個人。通話記錄也是空的，只有你的未接來電……”

    女人說話聲音很快，池城卻聽出來，這是早餐店老闆娘的聲音。

    “你叫沒記性吧？”

    什麼？

    池城火了。

    “你說我叫什麼？”

    電話裏，女人無奈，

    “這姑娘的電話裏，是這樣給你備註的。”

    池城要煩死了，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只有他給人起外號的份兒，這個小祕書竟然給自己起外號，活得不耐煩了！？

    “我不認識他，我也不叫沒記性。”

    他剛要掛電話，被女人的聲音拽住了，

    “或者，你認識一個叫池總的人麼？”

    池城的手指，懸停在紅色按鍵上。他的眼神愈加冷冽，透出隱隱殺意。

    “你問這個做什麼？”

    女人在電話裏解釋，

    “這姑娘昏倒了，一直在叫池總這兩個字。你要不認識這姑娘，你把池總的電話給我也行。我在開店，實在沒時間送她去醫院，”

    此時，陽光衝破了窗簾，斜射在池城眼角。

    “等着。”

    池城掛了電話。

    走進早餐店時，店裏熱火朝天。裏面擠滿了食客，門前也開始排隊。

    “我找昏倒的人。”

    池城擠在買早餐的人羣裏。他整個人看上去冷冰冰的，聲音比人還要冷冽幾分。周圍的人，齊刷刷的看過來。

    老闆娘忙得滿身是汗，她趁着撈麪條的功夫，瞥了一眼池城。

    當她看見池城空蕩蕩的袖管時，她原本譏誚的嘴角，緩緩放平，甚至帶着幾分悲憫，

    “你找了個好老婆。”

    池城正要反駁，老闆娘指了一下最裏面，

    “她在那。”

    池城順着她所指看去，肖瀟癱坐在小板凳上，靠着牆勉強支撐身體。她的臉紅得像是朝霞，頭髮蓬亂得像海膽。在電風扇的風下，飛來飛去。

    “老闆，你快點，我趕時間。”

    老闆娘嘆了一口氣，

    “好嘞！對不住啊，今天實在顧不過來了。”

    池城站在肖瀟身邊，踢了下她的腳，

    “喂，醒醒。”

    半晌，肖瀟也沒有反應。

    燒死了？

    池城把手搭在肖瀟鼻腔下。

    呼……

    滾燙的熱氣奔涌而出，把池城的手燙得縮了回去。

    肖瀟呼吸聲沉悶，平白爲燥熱的增加溫度。

    池城後背開始發汗。

    他好幾次試圖扶着肖瀟離開，可是他就連自己的身子重心也把握不住，怎麼能他扶起來一個人？

    池城靠在牆上，抹了一下眉頭上的汗珠。

    他低頭看向肖瀟，

    這傢伙怎麼這麼會找事，病了就在牀上躺着，出來逞什麼能！

    “老闆娘，一碗清湯麪。”

    一個不怎麼年輕的聲音，涌進池城的耳朵。

    也不知怎麼，池城瞥了一眼門口，熱騰騰的霧氣下，一個身着保安服的中年人正在和老闆娘說話。

    池城一驚，轉身把臉背對着門口。

    他雖然不認識這個人，但是他認識這身衣服！

    颶風集團的保安服，沒錯。

    “打包，還是在這兒吃？”

    老闆娘熱情招呼保安。

    池城腦中嗡的一片空白，汗毛孔發出炸裂的聲音。

    他低頭看向肖瀟。

    心想，完了。

    就算這保安沒見過自己，他說不定見過肖瀟。肖瀟是自己的祕書，經常出入公司大堂是常態。

    混蛋！

    池城眼底一沉，彷彿墮入無邊深淵。

    來不及了，

    池城心一橫，他快速站在肖瀟身側，用後背擋住了肖瀟的身影。爲了避免保安進門看見肖瀟的臉，他乾脆把身體貼在肖瀟的額頭上，把她擋的結結實實。

    此時，池城鼻尖上的汗，啪嗒啪嗒，滴在肖瀟的頭頂。

    “呦……”

    身後，傳來保安的聲音。

    “這小兩口，夠親熱啊。”

    衆人看過去，池城和肖瀟的動作，確實不太正常……

    池城單手按在椅背上，冷冷的光在肖瀟的頭頂上掃過。

    他脖頸上，青筋突突地震顫着。

    如果自己被保安看見，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顧子林耳朵裏。他想死在城中村的破牀上的夢想，就是奢想。

    “算了，給我打包吧。你這屋裏太熱，不是人呆的地方。”

    老闆娘麻利地拿出打包盒，臉上樂呵呵的，

    “房租貴，電費貴，開不起空調啊，哪能跟你們大公司上班的人比……”

    保安被哄得開心，轉身走出裏屋。

    “你還真說對了，我們公司的條件，確實沒的說。只是最近老闆出事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老闆娘抽出筷子，放在打包盒上，

    “出啥事了？”

    池城調勻呼吸，眼睛緊緊閉着。

    “我們哪知道啊，都是大人物的事情。我就聽說啊，好像我們老闆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池城眼中閃過疑惑。

    原來，自己的“死”，還沒定性。

    就在這時，池城身下一陣躁動。滾燙的氣息撲了出來，

    “……池，”

    下一個字還沒蹦出來，池城身子往下一傾，一手保持平衡，用臉壓在肖瀟的頭頂。他實在找不着第二只手，來控制肖瀟的嘴巴。

    “小兩口，這麼恩愛……”

    保安拎起飯盒，調侃着走出早餐店。

    肖瀟挪動身子，勉強透出一條縫。

    “他走了。”

    肖瀟用力，勉強吐出幾個字。

    池城直起身子，踉蹌着往後退了半步，他後背溼透了。

    身下，肖瀟強撐着站起來。

    她來到老闆娘身邊，剛要開口，老闆娘一臉心疼的看着她，目光又不屑的瞥了一眼池城的背影，

    “你好好回家休息，累發燒了，就不要過來上班。”

    肖瀟一聽這個，急的眼睛發紅。

    “我明天來行麼？”

    城中村工作多，不要身份證的也不少。但，這個老闆娘人不錯，給錢也比其他的早餐店大方，還能周結。

    趁着這時人少，老闆娘放下笊籬，

    她拍了拍肖瀟的手，

    “看你瘦得，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在家養足精神，後天再過來！”

    說完這話，老闆娘還不忿地瞥了一眼池城。

    她遞給肖瀟一瓶水，

    “真夠你受的。多喝點水，趕緊回去躺着。”

    老闆娘嘀咕了句，又投身到撈麪條的事情中去了。

    回去的路上，肖瀟身子弱。她一步一步，費力地往前挪。池城轉身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繼續往前走。

    “池總，”

    肖瀟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池城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說。”

    池城怎麼會看她呢，剛纔他們差點被發現，都是因爲自己來上班惹的禍……池城一定是恨死自己了。

    “你先回去，我有點事。”

    池城倏的一下回身，不悅，

    “你再昏倒，旁人再給我打電話？你乾脆把我這個健忘也刪了好了，我被電話震動要吵死了。”

    肖瀟的臉猛地變紅，比發高燒的時候還要紅。

    該死……

    這個備註被他發現了。

    “我不會昏倒，我現在去買藥。吃了就好。”

    肖瀟囁嚅。

    “隨便你！”

    池城眼底劃過煩躁，轉身上坡，往自己的破院子走去。

    買了退燒藥，肖瀟就這手邊的礦泉水，站在藥店前，趕緊把退燒藥吃了下去。

    她回到家裏，剛推開門。

    池城已經躺下了，肖瀟想起來，池城還沒吃飯呢。她鼓足勇氣，挪到池城牀邊，想問問他要吃點什麼。

    “池，”

    咕……

    好死不死，肖瀟由於飢餓，肚子怪叫一聲。

    從昨晚不舒服開始，她就水米未進，今天強行爬起來去早餐店，把她最後一丁點的能量都用光了。

    就在這時，她看見桌角放了幾個包子。

    “哪來的包子？”

    肖瀟輕聲嘀咕。

    突然，池城睜開眼睛，把牀邊的肖瀟嚇了一跳。

    池城臉色陰沉，瞥了一眼包子，

    “我準備買來喂狗的，但流浪狗不見了，不知道賴在誰家不肯出來。你餓了就吃。”

    說完，池城別過頭去，睡了。

    流浪狗？

    肖瀟細細回憶。

    媽媽閒暇時，曾經說過池城的事情。

    小時候，池城被狗追得上樹哇哇哭，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狗，最討厭的也是狗。他怎麼可能好心買肉包子救流浪狗……

    吃過包子，肖瀟藥勁上來，昏昏沉沉的躺下後，很快睡着了。

    聽見肖瀟呼哧呼哧的呼吸聲，池城睜開眼睛。他順着牀簾，看向肖瀟的牀，她頭髮溼噠噠地貼在臉上，就像水裏撈起來的。

    池城剛收回目光，院子外的鐵皮門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