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人心難測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琅邪王字數:2575更新時間:24/06/28 12:30:38
    高藩不是第一次被敵軍圍困,但他卻從未如此絕望。

    因爲之前他每次瀕臨絕境,都有軍師遲牧給他出謀劃策助他逃出生天,之後又會有無數百姓拖家帶口爭相來投奔他,使他很快就能東山再起,重振聲勢。

    但這一次,不僅再沒有遲牧的智計百出,連那些曾經無比支持和擁護他們的百姓也離他們而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從敵軍的重重圍困中脫身,更不知道自己即使僥倖逃了出去,又還能如何捲土重來。

    而苗進的不戰而降更是讓他幾近崩潰,要知道苗進可不僅僅是他的同鄉,還是他一起長大的發小,兩個人好到幾乎可以同穿一條褲子。

    當初白巾軍第一次起事失敗,他和苗進四處逃亡,苗進不幸被官兵抓住,即使被官兵拷打得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也沒有供出他的藏身之處。

    後面他帶人劫獄救出苗進,一起流亡到山中,靠吃野果子爲生,就因爲他隨口說一句玩笑話說好久沒吃到肉嘴都饞了,苗進二話沒說直接拔出匕首從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大塊肉烤給他吃……

    正是因爲過往的種種,高藩才敢將鄴城的門戶黎陽放心交給苗進來鎮守,從未想過這個曾經可以割肉給他吃的好兄弟有一天會背叛他……

    如今連苗進都信不過,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因爲苗進的投降,高藩不再相信任何人,總覺得每個人都想害他,想要用自己的人頭跟城外的蕭恪邀功。

    因此,高藩不敢再離開魏王宮半步,派精兵將王宮裏三層外三層保護得水泄不通,不許任何人進去找他,也不許任何人出去,活生生將魏王宮變成了一座偌大的監獄。

    他自己則在魏王宮內每日縱情飲酒作樂,企圖用酒色完全麻痹自己,徹底忘卻自己面臨的絕境。

    好在城外的徐州軍一直圍而不攻,反而讓高藩憑空生出了一絲幻想,幻想徐州軍可以一直不攻城,讓他多活一天是一天。

    但高藩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爲他的自暴自棄,讓城中的不少將領更加絕望。

    本來還有一些將領認爲鄴城高大堅固,城中還有十幾萬大軍,只要好好防禦,還是可以守住鄴城的。

    但現在連高藩自己都放棄了,他們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幻滅了。

    在這種情況下,不少人心中難免生出了異樣的心思。

    這日,一個名叫竇興的白巾軍將領匆匆跑來自己大哥竇盛的府上,給他大哥帶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有二十多名將領密謀聯絡城外的蕭恪,打算明天晚上獻城投降。

    而竇興也是二十多名密謀者之一,他今天跑來見竇盛就是想鼓動和拉攏大哥一起參與其中,畢竟打虎還得親兄弟。

    但竇盛聽完卻是一直默然不語,神色飄忽不定。

    竇興看在眼裏,當即有些急了,忍不住埋怨道:“大哥,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猶豫了,難道你還想給高藩那個無情無義的人陪葬不成。”

    竇盛看了弟弟一眼,有些沒好氣說道:“你看你大哥像是那麼‘忠肝義膽’的人嗎?”

    竇興聽大哥這麼說頓時也愣住了,隨後也想到大哥可比自己這個弟弟老奸巨猾多了,怎麼可能會蠢到跟着高藩這種人一起殉葬。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看着竇盛道:“既然如此,大哥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竇盛臉上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我的好弟弟,你想想看,雖然獻鄴城投降是大功一件,但是平攤到二十多號人身上,我們兄弟二人還能分到多少好處?”

    竇興聞言不由再次愣住了,因爲他還真沒有想到這一點。

    但他還是有些遲疑道:“大哥,我們總不能因爲好處少,就不投降吧,一旦蕭恪率軍攻進鄴城,到時候我們後悔都來不及。”

    “不!”

    竇盛重重搖了搖頭,隨即陰惻惻一笑:“白巾軍氣數已盡,高藩自己都自暴自棄了,我們兄弟要爲自己的前途命運做打算,提前給自己找一條後路。”

    “爲兄的意思是,既然獻鄴城投降是大功一件,我們兄弟二人爲何不獨佔了這份功勞,而要跟其他人平分呢?”

    獨佔功勞?

    竇興聽完也不由眼前一亮,想到苗進因爲獻黎陽有功被封爲柱國和黎陽侯,而鄴城比黎陽重要得多,他們兄弟二人得到的封賞總不會比苗進還低吧。

    那可是正統王朝的正經公侯,可不是說白巾軍的草頭王。

    一想到自己下半生的高官厚祿和榮華富貴,竇興就不由心頭一陣發熱,當即追問道:“大哥,我們要如何獨佔這份功勞?”

    竇盛森然一笑,隨即附在弟弟耳邊低語了幾句,聽得竇興連連點頭,嘴角也不由露出一絲陰險的冷笑。

    ……

    魏王宮內,高藩披頭散髮坐在自己的黃金王座上,一手拿着白玉酒壺,一手拿着鑲滿寶石的酒樽,一杯接一杯喝個不停,喝到最後似乎是嫌這樣子喝不過癮,直接扔掉酒樽,拿起酒壺仰天對嘴咕嚕咕嚕喝個痛苦,很快就有了七分醉意。

    那些伺候他的宦官和宮女都遠遠躲在宮殿的各個角落,一個個戰戰兢兢,一臉惶恐看着高藩。

    自從鄴城被圍,高藩便天天躲在魏王宮內飲酒度日,脾氣也變得異常暴躁,一喝多就動輒身邊伺候的宦官和宮女,嚇得這些宦官和宮女都不敢靠近他,以免無端給自己惹來一頓皮肉之苦。

    高藩酒一喝多,心情反而變得更加差,突然霍然從王座上起身,拔出腰間的佩劍,指着眼前的空氣厲聲喝罵道:“盧獻,苗進,本王對你們不薄,你們爲什麼要背叛我?爲什麼?我殺了你們這些想謀害本王的叛徒……”

    說完,高藩揮舞着劍對着空氣胡亂劈砍,似乎要隔空將他的每一個敵人碎屍萬段。

    眼見高藩在耍酒瘋,這些宦官和宮女更是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個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成爲劍下亡魂。

    但或許是因爲喝酒過度的緣故,高藩腳下一軟,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魏王小心!”

    一個離高藩最近的小宦官幾乎是本能提醒一聲,但話一說出口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不由一陣慘白,整個人也如篩糠一般不住在發抖。

    果然,高藩並不領情,反而提着劍搖搖晃晃走到這名宦官面前,怒氣衝衝吼道:“你敢嘲笑我站不穩?”

    這名宦官嚇得魂不附體,慌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道:“魏王饒命,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啊……”

    但他話未說完,高藩已經一劍砍下他的腦袋,在殿中四處滾動,嚇得殿內其他宦官和宮女失聲尖叫,一些膽小的甚至當場昏死過去。

    滿身是血的高藩卻是哈哈大笑,丟下長劍,又拿起白玉酒壺,站在宦官屍體旁邊大口大口喝起了酒。

    就在此時,一名親兵匆匆走進殿內,高聲稟報道:“啓稟魏王,竇興將軍說有急事要見魏王。”

    高藩聞言卻是勃然大怒,惡狠狠瞪着這名親兵,大聲吼道:“你耳朵是聾了嗎?我之前不是交代過了嗎?我誰都不見!”

    這名親兵雖然知道自己觸了高藩的黴頭,但事出緊急,他還是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魏王,竇興將軍是來告發的,他說明天晚上有人要密謀獻城投降蕭恪。”

    “什麼?”

    一聽有人在密謀獻城投降蕭恪,高藩酒頓時醒了大半,隨即眼中透出深深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