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樑拉娣的過往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向東向東字數:4303更新時間:24/06/28 12:27:33
    兩斤紅糖,三斤大白兔奶奶糖,二兩茶葉,半斤點心,三根紅頭繩,兩斤蘋果

    李衛東在供銷社大肆採購,驚得樑拉娣嘴巴有點合不攏。

    “衛東兄弟,沒必要帶那麼多禮物,樑大民是我堂叔。”

    “他爲人很和氣,在幾個堂兄弟裏,最稀罕我,你想問的事情,只要我開口求他,他肯定不會推辭的。”

    李衛東把禮物放進帆布袋子裏,挎在車子把上,笑道:“你應該很久沒有回過樑家溝了吧?”

    “嗯”樑拉娣皺着眉頭沉思片刻,遲疑道:“大概有半年多了,你也知道我家有三個孩子,帶着孩子們回去,每次村子裏的叔叔伯伯們,都會給他們不少禮物。”

    “這年頭農村的日子,比城裏過得還苦,他們自己都是經常吃上頓沒下頓,我怎麼能再忍心要他們的禮物呢?”

    “可是他們又很實在,拿出來的東西,你要是不接着,他們會覺得你看不起他們。”

    “所以,我乾脆就不再回去了。”

    這番話讓李衛東對樑拉娣刮目相看,這女人雖然貪小便宜,但是還是有一定的底線,要是換作秦淮茹的話,非得把樑家溝的那幫鄉親們薅禿嚕了。

    李衛東騎在自行車上,笑道:“這些禮物不是我的,而是你準備送給那些鄉親們的。”

    “真的?”樑拉娣一臉不可思議。

    當她看到李衛東重重點頭的時候,差點忍不住衝上去抱住李衛東。

    什麼叫做能依靠的男人,這種就是了。

    兩人騎着自行車回到樑家溝的時候,是上午九點鐘。

    雖然現在天冷,田地裏沒什麼活,社員們還是沒有閒着,一大早就在生產隊隊長的帶領下,修建引水渠。

    樑家溝是個大公社,足有上千人,場面十分壯觀。

    樑拉娣打聽到樑大民所在的溝渠,帶着李衛東走了過去。

    “大民叔,大民叔。”

    現場十分熱鬧,社員們邊嘮嗑邊幹活。

    樑拉娣站在溝渠上大喊了幾聲,樑大民才聽到,拎着鏟子,直起痠疼的腰,看到是樑拉娣時,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和欣喜。

    “拉娣,你怎麼回來了?”

    樑大民跟生產隊長請了假,大踏步的跑了過來。

    “當然是回來看看您跟嬸子。”樑拉娣笑着說道。

    樑大民拉住樑拉娣的手:“走,走,你有大半年沒回來了,你嬸子昨天還在唸叨你,咱們到家裏說話。”

    說完話,樑大民才看到樑拉娣身旁還站着一個男同志。

    他下意識的上下打量李衛東,身材魁梧,相貌硬朗,身上穿着四個兜的中山裝,手腕上戴着鋥亮的手錶,腳上穿着一雙皮鞋。

    這人穿得比公社的書記還要闊氣,肯定來頭不小。

    樑大民吞嚥口吐沫,指着李衛東問道:“拉娣,這位是?”

    這句簡單的話難住了樑拉娣,她跟李衛東的關係,有那麼億點點複雜,該怎麼介紹李衛東,才合適呢?

    李衛東看出了樑拉娣的爲難,抽出一根煙遞給樑大民:“樑大民同志,我是樑拉娣的工友。”

    樑大民接過煙,下意識的愣住了,煙上帶着海綿頭,這玩意可不多見。

    他在鼻子前聞了聞,把煙插在耳朵上,訕笑道:“工友好,在一塊工作,有利於培養感情。”

    開玩笑,樑拉娣進城工作那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帶過工友回來,還是位男工友。

    而且。樑拉娣是樑爲民看着長大的,他對樑拉娣十分瞭解,只是通過樑拉娣看向李衛東的眼神就覺察出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大民叔,真的只是同事,你胡說什麼!”樑拉娣跺着腳。

    她佯裝生氣的表情,更是騙不過樑大民。

    樑大民嘿嘿嘿笑:“對對對,暫時只是工友.”

    呵,這位社員好像並不像樑拉娣介紹得那麼木訥。

    李衛東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掰扯這種事情上,笑道:“大民同志,這次來.”

    “哎呀,來了肯定得到家裏坐坐,有什麼事情,等回了家,喝了茶水再說。”

    樑大民說着話,扛着鏟子便往村子裏走去。

    這人還挺有點性格啊。

    樑拉娣有些歉意的看看李衛東:“衛東哥,對不住了,大民叔就是這種脾氣,以前我嬸子經常罵他,犯了倔脾氣,就算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李衛東正好待回答,走在前面的樑大民回過頭說道:“樑丫頭,你說的那些話我可都聽到了。”

    樑拉娣做個鬼臉,快步跟在他後面,李衛東苦笑着搖搖頭,也只能跟上。

    原本打算詢問了事情,就能返回京城,看來得耽誤一點時間了。

    這年代的農村都是泥巴路,前兩天這邊剛下過雨,地面有些溼滑。

    李衛東一路躲避着水坑,往村子裏走去。

    樑大民家位於村子的最西邊,院牆是土胚牆,上面粉刷有白色的標語,木門破破爛爛的,在風中來回轉動,發出吱吱的響聲。

    樑大民大步走過去,推開木門,朝裏面喊了一聲:“老婆子,樑拉娣帶着對象回來了。”

    一個身穿農家藍布衫的婦女快步從堂屋走出來,上下打量李衛東,嘴裏嘖嘖兩聲:“這小夥子看上去很精神,相貌也好,眉宇間有正氣,比胡茂好多了。”

    樑拉娣跺腳:“嬸子,你別聽我叔叔胡說,這位李衛東同志只是我的工友。”

    樑大神面帶疑惑的看向樑大民,樑大民隱晦的給她使了眼色,兩人同時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不是說好了,社員們都很淳樸嗎?這兩位難道是另類?

    見李衛東面帶異色,樑拉娣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叔叔,嬸嬸,你們再亂開玩笑,我現在就走。”

    聽到這話,兩人瞬間着急了,樑大嬸上前拉住樑拉娣的手:“拉娣,嬸子不說了,好不好。”

    “你今兒回來的正好,昨天你叔叔從山上獵到了一隻野兔,本來打算拿到鎮上賣掉的,你回來了,咱們就把兔子燉了吃。”

    樑大民瞪眼:“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做本來準備拿到鎮上賣掉,那就是我留給拉娣的。”

    說着,他扭頭看向樑拉娣:“拉娣,你別聽你大嬸的,現在上面的救濟糧已經下來了,家裏不缺吃的。再加上我經常上山打獵,能得一些野兔,狐狸之類的,壓根就沒必要把這兔子拿出去賣。”

    對於樑爲民的話,李衛東是不相信的。

    救濟糧也只是夠活命,樑家溝附近確是有一座小山,但是在樹皮都被啃光的時候,小山上能有多少野物?

    他只不過是爲了寬樑拉娣的心,才這樣說罷了,從這方面看,樑爲民看似狡黠,心底還是蠻善良的。

    李衛東能猜到,樑拉娣對樑家溝的情況更瞭解,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些。

    只是面對熱情的樑大民,她沒有辦法推脫。

    “行,那今天我們就叨擾了。”

    “老婆子,我陪拉娣聊會天,你先去把兔子的皮剝了。”

    “好嘞。”

    樑大嬸進到廚房裏,拎出一把菜刀,開始剝兔子的皮。

    李衛東和樑拉娣則被讓進了堂屋裏。

    堂屋裏是泥土地面,牆上的泥土中混了麥秸,看上去有些陳舊。

    一張破呼呼的桌子,兩條歪歪扭扭的板凳,就是全部的傢俱,唯一鮮亮的物品只有貼在牆上的一幅鏡框。

    淡金色的鏡框,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輝煌的金光,驅散了屋內的昏暗。

    “坐坐.”

    樑大叔讓兩人坐下,又忙着倒了兩碗開水,訕笑道:“家裏沒有茶葉,你們就湊合點。”

    “開水最解渴。”李衛東端起碗喝了一口,給樑拉娣使了眼色。

    樑拉娣從帆布袋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擺在了桌子上。

    “叔叔,這是我給你們老兩口帶的禮物。”

    兩斤紅糖,三斤大白兔奶奶糖,二兩茶葉,半斤點心,三根紅頭繩,兩斤蘋果幾乎把桌子擺滿了。

    樑大民看着那些禮物,神情有些驚訝,連忙擺手:“拉娣,你這是做什麼,你家裏也不寬裕,這些東西太貴了,叔叔不能收。”

    樑拉娣笑道:“叔叔,你就收下吧.”

    說着話,樑拉娣下意識的朝李衛東看了一眼。

    這一幕被樑大民看在眼裏,他頓時醒悟過來。

    對於樑拉娣的情況,他很瞭解,樑拉娣雖是工人,每個月能買到平價糧,但是她要養幾個孩子,還要爲死去的丈夫還債,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買禮物。

    這些禮物肯定是這位年輕同志買的。

    呵呵,你們之間要是不是那種關係,誰會捨得花這麼多錢。

    想明白這一點後,樑大民看向李衛東的眼神頓時熱切起來。

    “衛東同志,我們家拉娣可是個好姑娘,勤奮能幹,心地善良。”

    “只是遇人不淑,遇到了胡茂,才會陷入了困境。”

    李衛東聽到胡茂的名字,頓時來了興致。

    他跟樑拉娣確定了交易關係後,當然要調查胡茂的情況。

    但是,每次詢問樑拉娣,都被她想辦法推搡過去了。

    這讓李衛東對胡茂更加感興趣了。

    現在遇到了清楚胡茂底細的人,那自然不能錯過。

    李衛東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遞給樑大民:“大民叔,胡茂是怎麼回事?”

    樑拉娣見樑大民接了煙就準備開口,頓時着急了:“叔叔,別在我面前提起胡茂這個人。”

    樑大民划着火柴點上煙,深深的看了樑拉娣一眼。

    “拉娣,你早晚要再成家的,有些事情還是交代清楚的比較好。”

    “這樣也也讓衛東同志能夠放心。”

    見樑大民又誤會了,樑拉娣正想上前解釋清楚,李衛東板起了臉:“樑拉娣同志,樑大叔是長輩,你應該聽聽長輩的意見。”

    說完,他扭頭看向樑大民:“大民叔,你接着說。”

    樑拉娣此時也意識到李衛東在打什麼鬼主意,明白這男人想辦的事情沒有人能攔得住。

    她藉口去幫樑大嬸處理兔子,離開了堂屋。

    待腳本聲消失後,樑大民抽着煙,緩聲說道:“樑拉娣的上一個男人叫做胡茂。”

    “是城裏機械廠的工人,當年樑拉娣能嫁到城裏去,我們這些親戚都爲她感到高興。”

    “這姑娘從小沒爹沒孃,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嫁給了城裏人,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可是,讓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胡茂是個不正經混的傢伙。”

    “他雖是車間工人,卻經常曠工,跟着一幫子狐朋狗友,在外面胡混。”

    “每個月的工資剛發下來,就被他花乾淨了,樑拉娣說起來是進了城,過得比在農村還辛苦。”

    “後來,胡茂突然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醫藥費,可是胡家的那點家底,早就被他抖落乾淨了。”

    “樑拉娣並沒有因爲胡茂以前的行爲,就對他不管不問,反而竭盡全力,想方設法幫胡茂治病。”

    “爲此,她借了了不少外債,只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保住胡茂的命。”

    “胡茂在病牀上躺了半年,最終因爲病重不治而身亡。”

    “胡茂死了之後,樑拉娣才發現,胡茂在以前還揹着她借了不少外債。”

    “那些債主聽到胡茂身死的消息,紛紛登門來要債。”

    “可是當時的胡家,已經一窮二白了,我們這些親戚勸樑拉娣不要承認那些外債。”

    “樑拉娣卻不同意,她表示即使胡茂再壞也是她的丈夫,她得幫胡茂還上那些債務。”

    聽完樑大民的話,李衛東才明白樑拉娣的日子爲什麼會過得那麼艱難。

    樑拉娣是四級機修工,每個月能拿到四十多塊錢。

    雖然有幾個孩子,但是孩子還小,花不了多少錢,最大的開銷也就是孩子們的學費了。

    工廠對於有孩子的家庭,還有一定的照顧,每個月四十多塊錢,足夠他們一家四口人,過得舒舒服服的。

    樑拉娣卻還要冒着聲名狼藉的危險,‘騙’男工人的饅頭,一切的原因皆是爲了幫胡茂還賬。

    她的這種行爲看上去有些愚蠢,李衛東心中卻有些佩服。

    也許只有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年代,才會出現像樑拉娣這種女人。

    樑大民接着說道:“衛東同志,樑拉娣是個好姑娘,你千萬不要辜負了她。”

    李衛東正要接話,樑拉娣端着一盤子噴香的兔子肉從外面走進來。

    “吃飯了,都去洗洗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