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重興百家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引火松果字數:2016更新時間:24/06/28 12:27:04
“唉,上國本爲聖人文昌之地,不想竟興起邪道之學,曲解天道倫常,甚至要重興百家僞學,聖人若知,泉下亦是難安。”
馬車中竟還有一人,假惺惺的嘆了一口氣:“百家受儒學打壓已久,若是重興,定然着意報復。”
“在下雖是下國官吏,但也是聖人門徒,素來崇敬孔家已久,實在是不忍聖人之學遭此劫難啊。”
“哼,我孔家累世傳承,豈是那羣僞學徒所能打倒的。”孔希學被這一番話攛掇的心火更盛。轉頭握住了那人的手:“想不到啊,齊魯我孔門根基之地,出了萬戶那等叛逆。反倒是高麗遠東之所,竟有圃隱你這等通情達理的賢才。”
“萬戶與楊士奇那廝,受我祖先教誨,卻公然行悖逆之事……真是世風日下啊。”
“聖學遭污,我輩門人皆該義不容辭。若非在下遠在高麗,早就面陳陛下,要取締那邪道新學了。如何能讓豎子爲文宗……”
“唉……讓那豎子執掌了國子監,真是世風日下。此去應天,老夫誓與新學對抗到底,到時,還需圃隱你鼎力相助了。”
孔希學誠懇道,與其同車之人頷首答應,看樣貌也是一端莊老者。只是眉眼細長,服飾迥異,不似中原漢人。
此人乃是高麗國使臣鄭夢周,出使大明時沿途遊覽曲阜,正好遇見孔府與萬戶之爭,遂入孔府獻計。
可以說,衍聖公孔希學之所以下定決心入朝,大半皆是此人慫恿。不過此人說的倒也沒錯,若是百家興起,孔府千年富貴,恐怕就要成空了。
朝代更替,孔府可以無動於衷。因爲無論是何人做皇帝,總需要孔家攥文稱臣,以爲天命所歸。一個衍聖公的爵位,不是朝代更易所能拿去的;
異族入侵,孔府也可以不動如山。畢竟無論何族入寇,總歸需要儒門的讀書人幫忙治國。需要讀書人,那就必須要捧起孔子後人的這竿大旗。即便是異族鐵蹄過處,孔府也是衣食無憂;
只要孔學不滅,任天下流轉,孔府都能仍舊傳承下去,萬世不衰。可萬戶和楊士奇提出了“重興百家”,要上書陛下在科考中棄用孔學,這就是斷了孔府的根基。
爲了孔府的萬世富貴,孔希學也不得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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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國子監中。
“少年氣盛,操之過急!”監正值房內,暫代國子監監正一職的宋濂正一派怒意,訓斥着底下跪着的一位少年士子。“你區區一介士子,竟妄圖舉起百家之旗,干預國朝大事。”
“你可知,就連老夫與五殿下歸納新學,亦要借孔聖之學安定大道人心。你一言逼得孔家沒了退路,衍聖公入京反擊,萬一當真動搖了國朝開拓進取的大政,該當如何?”
“要知道衍聖公畢竟是孔家後人,若是連他都抨擊新學,我新學觀點,又何以服衆?”
“……先生息怒。先生若有萬一,學生萬死難辭其咎。”楊士奇跪倒在宋濂面前,心驚膽戰的看着這位自己極爲尊敬的師長。
這位未來大明朝的五朝老臣,此時還只是一位年輕氣盛的青年。他亦是出自國子監新學門下,只是其家境微寒,年幼時便不幸喪父,隨其母改嫁。雖受同窗資助,赴京在國子監中進修了幾年,但終究因爲囊中羞澀,又不願繼續受人恩惠,只得輟學離去。
他天賦異稟,是新學難得的好苗子之一,宋濂、方孝孺等都對他頗爲器重。在離開國子監後,他亦沒有鬆懈自己進修新學的腳步,響應朱肅“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的學習理念,一面四處遊學,以體悟民生增長見聞,一面作爲教書先生爲平民子弟開蒙,前段時間,正好遊學到了齊魯之地。
不過楊士奇卻始終未有認錯。待宋濂喘勻了氣息,楊士奇方小心翼翼開口道:“先生,非是學生忤逆師意,只是學生實在是有一事未明。”
“我等新學,雖說是以孔學、以先賢之志爲基,然其實質,卻是包羅萬象,與儒學、道學等已是大相徑庭。”
“其中算學、科學、治政之學等等,區別儼然,是絕不可混爲一談的。”
“就連我國子監的五殿下,祭酒大人亦曾在課上說過,儒學、道學,乃是道德上的學問,是不能和算學、科學等實務之學混爲一談的。”
“譬如科學,是進步之學,也是非黑即白的學問,是沒有道德屬性的。若是用儒學指導科學,必然導致科學的停滯與倒退。外人倒也罷了,我輩新學學子,卻一定要將諸多學問區別開來,不可一概以新學呼之的。”
“祭酒大人此言學生深以爲然。只是此言卻始終只是在我國子監內部傳揚,在外,新學仍是以儒門學術示人。”
“要知儒門之學自孔夫子創立以來,經過千百年所謂大儒們的曲解粉飾,到程朱時,已是面目全非,全無原意。”
“若是我等仍舊只尊奉儒家,千百年後,安知我新學不會再出一個如程朱那般巧言令色的‘大儒’,將諸門學問與儒學牽強附會,曲解了先生與祭酒大人的原意?”
“既是如此,不是該乾脆脫出儒門的藩籬,自立門戶更爲妥當嗎?”
宋濂聞言默然,想到楊士奇終究也是爲新學開路,且心有疑惑,卻不因師長斥責而吶吶不言,反而仍要出言相詢,這份對“道”的追求正是宋濂一貫所推崇的。他想了想,終究是嘆了一口氣:“你有此心,說明你是真心爲我新學着想。”
“其實這話,殿下亦曾有所擔憂。殿下曾說,我等依孔學而興,日後,難免就有因孔學而亡之禍。昔年秦儒之學、漢儒之學,不都是因爲有所謂‘大儒’妄注孔子之言,以孔子之言相駁斥,而最終消亡的嗎?”
“孔學千年,早已不合時宜,縱使修修補補,卻也總有漏洞。且我輩文人,總習慣於用先人觀點,指導後世之學。我等生於孔子之後,便難免要受其鉗制。如此一來,恐難以發展。”
“我新學囊括萬物,分系繁多,決不能只依託孔學。必須自己紮下根來,才能真正枝繁葉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