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潰於蟻穴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引火松果字數:2240更新時間:24/06/28 12:27:04
“什麼?胥吏們……都請辭了?”
顏希哲聞言,有些訝異。
“事出反常必有因,你等可查明了是爲何?”
胥吏們集體請辭,對戶部來說確是一件大事。要知道,戶部主管天下戶籍財稅,若單論工作量,可稱得上的諸部之冠。
因而戶部衙門裏,也招募了許多不在編的胥吏,用以應付平日裏繁雜的工作。
這些胥吏單獨論起來並不起眼,但若是凝聚起來,對戶部來說卻是舉足輕重。畢竟有很多的戶部正職官員,實際上是不懂什麼術算財稅之學的,他們只負責發號施令,而最基礎的那些工作,往往都是由這些地位最爲低下的胥吏們在做。
現在胥吏們集體請辭不幹了,也難怪這位老侍郎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爲何?還能是爲何?”那老侍郎漲紅着一張老臉。“還不是那什麼勞什子恩科!”
“因爲恩科?”顏希哲只想了一想,隨即便恍然大悟。陛下下旨恩科得中者,可充入稅務司,任六品稅務司使。這些胥吏們本就在戶部多年,稅務術算之學他們是門兒清。
本來他們在戶部,也就是圖的這在戶部工作的門面。畢竟宰相門前七品官嘛,雖說只是一個在戶部工作的胥吏,但放在民間,那也算是有了些頭臉。
但現如今,有個正兒八經的渠道能讓他們當上正職官員,誰還會想呆在這戶部,當個沒名沒分的幫閒?一個個請辭去報名恩科,也是在情理之中。
“尚書大人,您可要出面,挽留住這些胥吏們啊!”
“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他們請辭離去!”
“要不然,我們戶部,該如何自處啊!”
那老侍郎一臉焦急的對顏希哲說道。要想請辭,是非得要尚書一級的大人審批不可的,如今能攔住這些胥吏的也就只有顏希哲了。這些胥吏出自戶部,他們這些戶部官兒的蠅營狗苟,都瞞不過這些人去。若是讓他們入職了稅務司……
那不是直接授人以柄,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嗎!
“鄭侍郎,莫要慌張嘛。”看這老貨着急上火,顏希哲只感覺到一陣陣快意。“胥吏們平素爲我戶部盡心盡力,如今蒙聖上洪恩,他們能參與恩科謀一高就,本部又如何能橫加阻攔?”
“於情於理,這都說不過去嘛。”
“辭便辭了吧。我戶部諸官食君之祿,本就該盡責盡力,此前諸事多由胥吏代勞,諸官只是端坐值房,讀書飲茶,現如今正好趁這個機會,讓我戶部諸官自食其力,親力親爲。”
“如此,方能不負天子信重啊。”
顏希哲老老神在,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見這個空頭尚書居然和自己打起了官腔,話中明裏暗裏還在諷刺自己這些人尸位素餐,那老侍郎頓時氣的暴跳如雷,也不管什麼上下體統、虛與委蛇了。
直接指着顏希哲的鼻子,跳腳罵道:“姓顏的,你別以爲你等穩坐釣魚臺,看我等吃癟。”
“我等若不好過,你也沒有個好下場!”
“莫要忘了,你是戶部的尚書,老夫卻只是個侍郎!”
“我戶部若是栽了,你這個尚書,難道還能獨活不成?聖上若是降罪,豈有繞過尚書,歸罪於侍郎的道理!”
他陡然爆發,顏希哲倒是被弄得一愣。繼而皺起眉頭思考起來。此人此言倒是說的不虛,當今陛下嫉惡如仇,卻是個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的性子。若是任由稅務司將戶部查了個底朝天,自己這個尚書,必然沒有肚子倖免的道理。
見顏希哲猶豫了,那老侍郎更是得寸進尺。“你若是不批准那些胥吏的辭呈,一切倒還好說。可你若是批了,我戶部便再無寧日。”
“我等若是爲陛下所惡,你這尚書,也必不會有好下場!”
這話已經可稱得上威脅了。簡直就是把要拉着顏希哲一起下水,給說到了明面上。
顏希哲臉色難看,只能看着這老貨昂然而去。之後有人將胥吏們的辭呈拿來給他的時候,他還真就有些籤不下手了。畢竟那老貨說的不錯,不管自己如何看不慣這些老貨,戶部畢竟也是一艘載着他們所有人的船。
若是放任這些人把戶部的簍子捅給稅務司,他這個尚書也討不了好去。
顏希哲在值房裏來回踱步,突然間福至心靈,想出了一個破局之法來。
“既然這戶部已經成了一艘破船,我又何必要在此殉葬?”
“與其與這些老貨坑瀣一氣,不如乾脆順應陛下心意,由我來做陛下的手中刀。若是陪着這些人欺君,日後必定是死路一條。”
“既然胥吏們可以另謀高就,我又如何不行?”
想清楚了這層,顏希哲只覺得整個人豁然開朗,他猛然坐下,刷刷刷的批准了所有胥吏的辭呈,之後又擡袖研墨,開始寫起一份要上呈皇帝的奏疏來……
……
那邊廂,恩科錄名時間已畢,終於要開始考試了。朱肅雖忝爲主考,但這樣大規模的科試,只靠他必然無法安排妥當。更何況他本就生性疲懶,不耐煩這些太過繁雜的事務。
所幸這次恩科還有一位極爲值得信賴的副考官,此人就是韓國公李善長。
錄名之時李善長爲了避嫌,始終關在韓國公府不再露面。但此時五皇子殿下很明顯想要偷懶,他這個副考也只得出山做事。誰讓他現在在老朱那裏還是戴罪之身,不得不好好辦事以求能挽回些印象呢?
不過也因此,有不少與李善長有所交情的官員自以爲看到了機會,便紛紛前來拜會李善長。向他痛陳利害,奢望能多少限制住這次恩科的參考名額,將並非名教學子的考生黜落。
“恩相,科考竟不遵規矩,非士子皆可參考……這不是頑鬧嘛?”
“甚至鬧得各部各衙門的胥吏,也紛紛請辭參考。弄得各大衙門缺額嚴重,事務停擺……這是害民之政啊!”
“更遑論這些胥吏多是油滑之人,此心思奸邪之輩,又怎能付以朝中大任?”
一名李善長昔日的門生,藉着進京敘職的機會,對李善長分說道。
李善長面色難看,不發一言。沒等這位門生說完,就將他趕出了韓國公府。那門生剛走,劉伯溫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着門口曬笑道:
“李兄的這門生看來不甚聰慧啊。豈不知李兄昔日在元庭之時,也是小吏出身。他如此說,豈不是指桑罵槐?”
李善長聞言,額頭的青筋更是突突直跳。他猛的喝下一口茶水,頗爲頹喪的問劉伯溫:“劉兄此來,又是有何見教?”
(本章完)